很快蘭綺在禦花園中賜死太監進德一事,如同夏日裏的一道驚雷,迅速傳遍了整個後宮。


    原本平靜的午後,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而變得暗流湧動。


    這日,閑來無事的海蘭和意歡來到閑月閣中,海蘭身著素雅的旗裝,端坐在黃花梨木椅上,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弄著茶蓋,語氣中帶著幾分惋惜:“姐姐可聽說蘭貴人在禦花園杖斃進德公公的事情了?”


    如懿放下手中的書,輕歎一聲:“本宮聽說了,惢心說是那公公以上犯下,衝撞了蘭貴人,這才丟失了性命。”


    海蘭聞言,秀眉微蹙,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讚同:“就算那進德有錯,也不至於要了他的性命吧?蘭貴人如今剛受寵,手段便如此狠辣,實在是不妥。”


    坐在海蘭對麵的意歡一身淺碧色繡折枝堆花紋樣的旗裝,更襯得她肌膚勝雪,眉目如畫。


    意歡也在這時開了口,心中有些不悅,卻也不好明說,隻得淡淡道:“難道蘭貴人就活該受人欺辱嗎?依我看,那進德定是做了什麽天怒人怨之事,才會惹得蘭貴人如此大動肝火。”


    海蘭見意歡為蘭綺說話,心中有些不快,卻也不好發作,隻得冷笑一聲:“舒嬪妹妹這話說的,我倒是成了那不明事理之人了。隻是這後宮之中,最忌諱的便是恃寵而驕,蘭貴人如此行事,就不怕將來惹禍上身嗎?”


    意歡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一旁的如懿打斷:“這後宮之中,雖說最是容不下心慈手軟之人。蘭貴人如今風頭正盛,自然無人敢說什麽,可若是有一日,她失了寵,那今日之事,便會成為旁人攻擊她的把柄。”


    意歡聞言,心中一凜,卻也不得不承認如懿說的有道理。


    這時,惢心端著燕窩走了進來,對著如懿幾人俯了俯身,輕聲道:“小主,燕窩好了,我們現在去清暉閣嗎?”


    如懿聞言,輕輕點了點頭,柔聲道:“惢心你去準備一下,我們這就過去。”


    惢心應聲退下。


    如懿轉頭看向海蘭和意歡,“時候不早了,本宮就不留你們了。”


    海蘭和意歡起身告退。


    離開閑月閣後,意歡告別海蘭,帶著惜荷前往春澤齋。


    惜荷踏著小碎步追上意歡,不解道:“小主,您去看蘭貴人若是被嫻貴妃和愉嬪娘娘知道了,她們會不高興的。”


    意歡側目瞥了惜荷一眼,同以往那般清冷,“本宮心悅的人隻有皇上,她們高不高興的與本宮何幹,當初嫻貴妃出冷宮的時候,本宮瞧見她看皇上的眼神同本宮一樣,所以才同她交好,但是現在總覺得……”


    “覺得什麽?”惜荷問道。


    意歡垂眸想了想,其實她也說不上來,便轉移話題道:“好了,快走吧。”


    清暉閣內,如懿將燕窩送到弘曆跟前。


    見弘曆全神貫注地作畫,如懿便在一旁靜靜地研磨。


    “皇上,您覺得臣妾今日穿的這身衣裳如何?”如懿湊近柔聲問道,試圖引起弘曆的注意。


    弘曆頭也不抬,淡淡道:“嗯,甚好。”


    看到弘曆對自己這般敷衍,如懿嘟著嘴,又不開心了,“皇上連頭都不曾抬起過,如今竟也這般敷衍臣妾了。”


    弘曆放下筆,轉身握住如懿的手臂,笑了笑:“怎麽會,如懿啊,朕就是畫的太專注了。”說著他寵溺地刮了刮如懿的鼻子,稱讚道:“無論你穿什麽衣服在朕眼裏都是最美的。”


    如懿作勢,嬌羞地靠在弘曆的胸膛上。


    她突然想到了蘭綺。


    想到弘曆這段時間對蘭綺的專寵,心裏難免有些醋味,便將白天蘭綺賜死進德的事情告訴了弘曆。


    “皇上,臣妾今日聽聞了一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弘曆說道:“你與朕何時變得如此生疏了,說吧。”


    如懿從弘曆懷裏起身,她故作猶豫地咬了咬嘴唇,輕聲道:“臣妾聽說,蘭貴人今日在禦花園中,杖斃了一名太監。”


    弘曆聞言,眉頭微皺,問道:“怎麽回事?”


    如懿見弘曆有些薄怒,心中一喜,連忙說道:“臣妾聽說,是因為那太監衝撞了蘭貴人,蘭貴人一怒之下,便命人將其活活打死了,那太監好像叫進德,還是李玉的徒弟呢。”


    弘曆聞言,沉默不語。


    如懿見狀,以為他生氣了,又繼續說道:“皇上,臣妾知道蘭貴人年輕氣盛,可這後宮之中,最忌諱的便是恃寵而驕,蘭貴人如此行事,實在是不妥啊。如若進德真有什麽行為不當的地方,自有皇後娘娘為其作主,蘭貴人此般,卻有越俎代庖之嫌。”


    弘曆緩緩轉身,淡淡道:“此事朕已知曉,蘭貴人的事情朕自有分寸,你不必多言了。”


    “皇上——”


    如懿還想再說些什麽,可弘曆並沒有給她機會,直接喊來李玉。


    李玉進門,彎腰向兩位主子行禮,“皇上有何吩咐?”


    弘曆拾筆,重新開始落畫,冷然道:“送嫻貴妃回閑月閣吧。”


    如懿聞言,心中一驚,卻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默默行了跪安禮,“天色已晚,臣妾就不打擾皇上休息了。”


    弘曆看著如懿的背影,不知怎得心中竟對她生出了幾分厭煩。


    從前的如懿在他心裏最為善見人意,如今怎麽也學會搬弄是非這一套了。


    他突然想起毓瑚曾向他稟報的關於蘭綺的事情,知道她這三年來在宮中過得並不容易,尤其是那個叫進德的,不僅搜刮蘭綺所帶之物,還時常帶人欺負她,這樣的賤奴也配留在宮中伺候?


    就算蘭綺不出手,弘曆也會讓進忠處理掉這個人的。


    一想到這些弘曆心中不禁對蘭綺生出幾分憐憫。


    他心煩地將手中的畫筆扔在桌上,朝外喊道:“進忠,擺駕春澤齋。”


    意歡見到蘭綺時,她正擺弄著花草,見意歡到來,蘭綺立馬放下花灑,上前行禮,溫順道:“請舒嬪娘娘安。”


    意歡上前,扶起蘭綺,柔聲道:“妹妹不必多禮。”


    “雖然妹妹你比我早進宮兩年,但在年歲上我比你年長兩歲,妹妹不介意我這麽稱呼你吧?”意歡笑的真誠。


    蘭綺知道意歡是個好人,隻是性格有些高傲罷了。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中,恐怕也就她和陳婉茵是難得的好人了吧。


    可惜倆人都太癡情了。


    婉茵的結局還算良好,可意歡就沒這麽幸運了。


    蘭綺想到前世確實是她們對不起意歡,重活一世,她想幫幫這個可憐的女子,希望能幫她保住十阿哥,就當還了上輩子的孽。


    蘭綺笑著反握住意歡的手,“姐姐這是哪裏話,您來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季桃,快上茶。”


    “是。”季桃退下。


    “姐姐別站在這裏了,進屋坐會吧。”就在蘭綺牽著意歡往屋裏走的時候,嬿婉帶著瀾翠進了春澤齋。


    “請兩位姐姐安!”嬿婉俯身。


    蘭綺見嬿婉到來很是開心,立馬上前拉住嬿婉的手,“魏常在來了。”


    嬿婉在這深宮中呆的久了,她又是宮女出身,這宮裏沒幾個人是看得起她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本想來春澤齋碰碰運氣,找蘭綺聊聊天,本以為會碰壁,卻沒想到蘭綺這般熱情。


    嬿婉心中一暖,溫柔地拍了拍蘭綺的手背,又看了一眼瀾翠。


    瀾翠會意,提著籃子上前,蘭綺抬眸一看,竟然是荔枝。


    嬿婉說道:“嬪妾沒什麽能拿的出手的東西,這荔枝還是皇上賞嬪妾的,蘭貴人要是不介意,就收下吧。”


    意歡抬頭看了荔枝一眼,讚許道:“皇上對魏常在可真是寵愛啊,像這樣的榮澤怕是隻有皇後宮裏才有吧。”


    嬿婉尷尬地低下了頭。


    本以為嬿婉又要遭妃嬪諷刺,卻看到意歡側過臉,輕笑出聲:“今兒個可托魏常在的福,能品嚐到江南的朝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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