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巷。


    陳家。


    安靜的屋內傳出一陣陣吵罵聲和器物摔打撞擊碎裂之聲。一位看起來約莫為耆老的青衣婦人快步走了出來,布滿皺紋的臉上全是怒色。


    “陳溪你個狗雜碎!你不得好死……(咳,還是要考慮一下過不過審的。)”


    霜白的頭發胡亂披散,清瘦的身子和蒼竹一樣筆直,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巍然不動。陳溪眼底滑過一抹異色,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容,“娘子若實在氣憤把這屋子燒了都可以,隻要娘子順氣些,怎樣都可以。”


    陳家娘子看著眼前的白衣男人,神色有瞬間的恍惚。


    小院外人來人往,有兩人的討論聲傳來,


    “這小兩口又吵架了。嘖嘖嘖,一天一大火,天天吵,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了。”


    “要我說啊,如果換成其他性格差點的男人直接和離了,哪裏會像陳溪這樣好聲好氣的哄著?都是陳溪脾氣太好了,才讓媳婦這麽肆無忌憚。”


    “找男人就要找陳溪這樣的,脾氣好,長得又高俊,還愛著你的,真是的,我都快嫉妒起陳家媳婦了。”


    “嘶,走了走了,人還聽著呢。”


    高大的白衣青年笑容和煦如風,盡顯老態的婦人雙目通紅,麵目扭曲,還在院外的兩人看到她這副樣子直接閉上嘴,麵帶駭色的直接走了。


    “不……”


    老婦人倏然抱住自己的頭,目眥欲裂,有些瘋狂,“你不是她!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老婦人仰著頭,兩行血淚滑落,淚水和血混合在一起,模糊眼底了悔恨。


    “娘子……”


    一聲輕輕的歎息傳來。


    “啪——”老婦人緊繃的心弦終是斷了,她又哭又笑,像是個瘋子。


    “你不得好死,哈哈……”


    “對,瘋子,你就是個瘋子!”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不得好死……”


    老婦人跌跌撞撞的撞開小木門,年久失修的老舊朽木發出“嘎吱嘎吱”的難聽聲音,。“哈哈哈——”老婦人瘋魔般的笑聲與小木門發出的“嘎吱”混雜在一起,令人不寒而栗。


    陳溪疑惑的歪了歪頭,臉上滿是孩童般的困惑,似乎是在不解自己的愛人為什麽會棄他而去,眉眼低垂,發絲垂落在時常帶著溫和笑容的臉上,看起來有些委屈。


    “是我對你不夠溫柔嗎,是我待你不夠好嗎?”


    “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晨風吹拂著院中見葉不見花和槐樹,槐葉發出輕柔的“沙沙”聲,像是在溫聲細語地安慰院中傷神地白衣青年。


    “嘎吱——”


    尖銳刺耳的聲音自空中搖晃的小木門發出,一股木頭腐朽的味道隨著晨風撲向陳溪,陳溪重新抬起頭時,眼底濃鬱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白天時駐點依舊繁忙,似乎什麽都沒發覺一般,一切都像從前許多個日日夜夜的流程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直到夜幕再次降臨,紅色燈籠再次出現,靈力護罩再次撐起,顏辭和夢秋帶著十個人進入“妖獸”群,符籙不要錢似的甩在一隻隻“妖獸”身上。


    “刷刷——”


    每一張符籙一貼到身上,它們或是立即停下動作或是當即閉上眼睛睡覺,其他“妖獸”見此更是發了瘋般地往那些修士衝去,赤瞳水光瀲灩,有驚喜,有解放,有希冀。


    在外人看來,一大群妖獸倏然衝向那些垂死掙紮,用符籙攻擊妖獸的不自量力的修士,一隻推著一隻,一隻蓋過一隻,密密麻麻的妖獸直接將人死死圍住,妖獸的低吼聲,人的慘叫聲哭喊聲混雜。


    那些人必死無疑!


    陣法內維持著防禦護罩的弟子個個潸然淚下,隱忍的嗚咽讓氛圍低到了極點。


    絕望,無助蔓延在每個人的心頭。


    今天這一幕,他們此生難忘,


    永記於心!


    這是血與肉換來的教訓,是無數鮮活生命換來的教訓。


    他們必將銘刻於靈魂!


    晚星零落,彎月高高在上的掛在夜幕之中,強風襲來,杏花再也受不住摧殘,自枝頭飄零落下。


    “一定要成功啊!”


    夢秋在心中不住祈禱。


    耳邊的風呼嘯而過,夢秋感覺腿都跑麻了,終於,前麵帶路的人終於停了下來,“到了。”


    夢秋抬頭看著眼前氣派的殿宇,穩了穩心神,又多貼了好幾張隱息符才將怦怦狂跳的心安撫了一些。顏辭打了個手勢,夢秋會意點點頭,等顏辭順利翻牆進入城主府時,夢秋才提步離開。


    在院牆外頭繞了小半圈夢秋才蹲下身,伏在地上,手肘撐地,匍匐前進。


    鑽狗洞。


    沒辦法,修為太低了,她敢翻牆進去就要做好被人抓住的準備。


    和顏辭一起進去?


    不不不,以她對四師兄的了解,絕對會挑巡邏侍衛正好過來的時候進去,把人家痛打一頓解解氣再將人敲暈,別以為她沒看見調查期間四師兄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來的路上拳頭都握的咯吱作響。這時候的四師兄找到了名正言順的出氣筒,那不得狠狠打一頓?


    城主和陳家那位如果落到四師兄手裏,嗬嗬。


    不過,


    獻靈陣?


    這麽重要的事小說怎麽沒提?


    是沒成功嗎,如果沒成功,那是誰阻止了這個陰謀,又或是出了什麽意外沒讓他們的計劃繼續進行下去?如果成功了,那兩萬多人的性命怎麽提也不提,難道兩萬多人的性命也不值得提一句嗎?


    夢秋的思緒很亂,完全沒注意到一個青衣人站在狗洞前方看著她一點點爬出來,眼含笑意。


    夢秋察覺到什麽,一抬頭,四目相對,她剛發出\"啊”的一個短促音節就自己捂住嘴,給自己強行消音。


    “嗬。”


    熟悉的笑聲傳來,夢秋激起一陣雞皮疙瘩,豎起一根食指放在自己唇邊,示意青衣人噤聲。青衣人拿出一件黑色鬥篷丟給夢秋,示意她穿上,清冷的月光打在清秀乖巧的臉上,像是清清冷冷的月下仙子,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剛才的笑隻是錯覺。清冷仙子一開口就很招人恨,尤其是招顏辭追著他打。


    “顏辭一如既往的窮。”


    ——注釋——


    【注1】耆老(qi lǎo):六十日耆,七十日老,原六七十歲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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