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嫿軒,街上的人已經少了許多,夢秋聽到了熟悉的打更聲。


    “咚!咚!”


    “咚!咚!咚!”


    街頭的更夫一下又一下的敲打著銅鑼,極具穿透力的渾厚聲響壓過了人們的談笑聲。


    夢秋道:“打二更了。”(也就是晚上九點)


    顏辭目光幽深,他看了夢秋一眼,夢秋當即會意,有些不好意思道:“思顏,我和師兄還有點事要辦,你去隔街的福來居等我們好不好?”


    “一定要去嗎?”思顏突然問道。


    夢秋看了顏辭一眼,點頭道:“嗯,要去的。”


    靜默了幾秒,思顏還是答應了,“好,快去快回。”


    興致上來了帶人家出來玩,有事又要撇下人家,夢秋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她拿出之前為了不顯得打眼買的荷包塞到思顏手裏。真誠道:“思顏,這是我師兄的銀子,你看到什麽想要的就買,不要委屈了自己。”


    思顏想還回去,可是夢秋已經被顏辭拖走了,“勞煩道友了。”


    夢秋衝思顏揮揮手,“辦完事馬上來找你!”


    兩人的身影很快就沒入人群,不見蹤跡。思顏看著手裏有些沉的荷包,輕笑著搖搖頭離開了。


    她的家族是凡俗界的普通商戶之家,家族被滅後顛沛流離,做過乞丐,做過雜役,就夢秋給她的這袋銀子都夠一戶普通人家用上小半年了。


    顏辭這個皇子果然有錢。


    希望,這次多了她,結局會變得不一樣。


    “以後消停點。”顏辭無奈道。


    “知道了知道了。”


    摸著額頭微紅的地方,夢秋幽怨道:“四師兄,你的手勁越來越大了。腦門不能輕點嗎?”


    “不能。”


    兩人熟練的避過宮裏的禁衛軍【注1】和暗衛,再次摸到玉蘭苑。


    院中打瞌睡的月蘭聽到動靜立馬清醒,“誰?”一根糖葫蘆遞到月蘭跟前,夢秋笑嘻嘻地,“月蘭姐姐,是我們呀。我又來看你們了。”


    上次說的登門道歉是真的,顏辭在禦書房和皇帝聊冠禮的事,所以隻有甩掉所有仆從和窺視者的夢秋上來道歉了,哦,還有她滿滿的的誠意。


    “等著,我去把娘娘帶出來。”月蘭接過糖葫蘆,轉身進去叫蘇妤兒了,不一會就把人帶了出來。


    夢秋拉著月蘭去門口嘮嗑,留下顏辭和蘇妤兒在一起,月蘭有些急,“你幹什麽?”夢秋:“放心,我四師兄是個正經人,他有事要同蘇姑娘說。”


    看著月蘭繃著的臉,夢秋拉住月蘭的手,微微一笑,“正巧,我也有話想要同月蘭姐姐說呢。”


    那雙盛滿笑意的黑瞳漆黑得像一口深井,好像多看一眼就會掉下去,月蘭匆忙移開視線,“有什麽話是不能當著娘娘的麵說的?非要這般。”


    夢秋笑得無害,“別急啊月蘭姐姐,這不就要開始了嗎?”


    月蘭被夢秋弄得莫名緊張。


    另一邊。


    “蘇姑娘,我是向你賠罪來的。”顏辭道。


    蘇妤兒坐在石凳上,聽到聲音問:“是、是那位小公子嗎?前些天小顏已經來過了,小公子不用再來的。”


    “小顏?”顏辭的太陽穴跳了跳。


    “就是那位同你一起來的小姑娘,她說她小名叫小顏,小公子不知道嗎?”蘇妤兒疑惑道。


    “嗬嗬……”


    “我也是剛知道,讓蘇姑娘見笑了。”顏辭有些咬牙切齒。蘇妤兒卻是笑了,“小顏的性子活潑,一定很可愛吧。”


    “是挺活潑的。”看見好看的女子就走不動道,活潑是對合眼緣的,高冷是對陌生人的,聽話是對師兄和長輩們的,造反是隻對我一個人的。


    “月蘭姑娘。”


    “怎麽了?”月蘭現在被夢秋看得發毛,渾身不自在。


    夢秋看著月蘭眼下開得絢爛的桃花,她笑道:“我是想說月蘭姑娘畫花鈿的手藝真是一絕,這桃花畫的跟真的一樣。”


    聞言,月蘭收回落在蘇妤兒身上的目光,手輕輕撫上眼下的桃花。


    “真美啊,跟活過來了似的。”夢秋感慨道。


    月蘭衝夢秋笑了笑,“小顏要是喜歡,我等會也給你畫一個。”


    “月蘭姐姐最好了!”夢秋開心抱著月蘭的腰撒嬌,還拿飴糖給月蘭吃。


    月蘭覺得癢,想將人推開,奈何夢秋抱的緊,隻能任由她抱著,“你剛才要和我說什麽?”


    夢秋的手在袖子裏掏了掏,拿出一袋花餅,鬆開月蘭時順手放在月蘭手上,“月蘭姐姐,這是我幫別人忙拿到的東西,他們叫它花餅,它的餡是鮮花做的哦,可好吃了!”


    花餅的溫度正好,就算隔著一層油紙月蘭也能感受到手上傳來的溫暖,她低頭嗅了嗅,過了幾秒又抬起頭,視線正好與含笑的墨瞳對上,“聞起來真香,我說你身上怎麽有一股香味呢。”


    “為什麽不直接給娘娘?”


    墨瞳微彎,像彎彎的小月牙,“月蘭姐姐你忘啦,上次我送吃食過來的時候娘娘怎麽都不要,要不是我跑得快,我又該把他們原封不動地帶回去了。”


    “所以隻能先拜托月蘭姐姐收下了。”


    月蘭笑罵道:“你這小沒良心的,隻記掛著自己了,倒不記得我了,要是我被你連累受罰,以後可不理你了。”


    夢秋抓著月蘭的搖啊搖,“姐姐,好姐姐,你就幫我這一次。”


    “下次我還給姐姐帶糖葫蘆吃,嗯,下次不帶的山楂的,帶草莓的,好不好啊姐姐?”


    月蘭雙環抱著油紙袋,不情願的說道:“勉勉強強吧。”


    這算是答應下來了。


    夢秋偷偷瞟了顏辭一眼,“那再加北街黃婆婆的糖炒板栗。”


    月蘭閉著眼。


    夢秋繼續道:“龍須糕,叫花雞,油茶麵,雪堇荔枝,烏龍凍頂……”


    “烏龍凍頂換成林記茶鋪最好的普洱茶。”月蘭打斷她。


    “好,成交!”夢秋高興道。


    顏辭摸了摸院中枯敗的樹,“蘇姑娘,還有個人在等我和小、小顏,先行告辭。”


    兩人離開玉蘭苑後直奔福來居,吃過晚飯就離開了京城,往駐地走。


    回駐地的路上路過一片桃花林,滿天的粉嫩花朵,看著十分惹人憐愛。


    夢秋停了下來,掏出鐵鍬熟練的挖土,思顏疑惑的問站在旁邊的顏辭,“夢秋她挖這些桃樹做什麽?”修真界的桃樹比凡俗界的桃樹開得更好看,也更好養活,她想不通夢秋為什麽要挖這些普通的桃樹。


    顏辭雙手環胸,“可能是她之前把別人的樹給挖了吧。修真界的桃樹是好,可她舍不得靈石。”


    思顏突然想到夢秋買東西大手大腳的樣子,疑惑道:“她看起來好像也不缺靈石啊。”


    顏辭嗬嗬笑道:“她花的是我的靈石。”


    要不是自己的糗事總是被小師妹撞見,他也不至於這麽窮。


    不至於被小師妹禍害了名聲還隻能在心裏記著。


    夢秋動作很快,不一會就挖了二十來棵,還貼心的將土坑填回去了才離開。


    塵清見到三人都是好好的就又繼續埋頭翻書,思顏被長老們帶走問話了,應該是有進展了。


    顏辭和夢秋和塵清打過招呼後幹脆不上去了,直接坐在樹底下,該睡覺睡覺,該修煉修煉。


    子時(三更)。


    夢秋醒了,從地上坐起來發了會懵,轉頭看向不知何時落在她身後的塵清,顏辭也跟著站了起來。塵清率先開口,“去東邊。”


    凡俗界的駐地一般都會開著防禦結界,以防駐地突然遭到攻擊。


    三人去東邊找了角落,將陣盤激活後塵清才將丹爐拿出來,一開蓋子,被符籙封了嘴的蘇澗涔就飄了出來。


    夢秋:“……”


    嗯,修真版阿拉丁神燈。


    她怎麽就這麽想笑呢?


    顏辭伸手將符籙撕了下來,蘇澗涔狀況還挺好,很穩定。他掃了三人一眼,“你們想問什麽?”


    塵清已經盤腿坐下,閉目養神了,好像並不在蘇澗涔能帶來的情報。


    “月蘭,你認識吧。”


    不是疑問,是肯定,顏辭十分篤定。蘇澗涔神情淡漠,看不出什麽,“我該認識嗎?”


    夢秋拿出路上挖的一小株桃樹,桃樹上還有粉嫩的桃花開著,她笑了笑問蘇澗涔,“這桃花好不好看?”


    蘇澗涔眼睫微微一顫,他很快又鎮定下來,“這也是你們想知道的答案?”


    顏辭看到夢秋熟悉的笑就閉了嘴,選擇讓夢秋套話。


    等等……


    蘇澗涔忽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夢秋腰間的小冊子。


    “你、你怎麽會有?怎麽會……”他的聲音嘶啞,帶著些不可置信。


    夢秋順著蘇澗涔的視線看向自己腰間的小冊子,她一副歡喜的模樣,“哦,你說這個呀,這個是月蘭姐姐給我的。”


    “神神秘秘的,還說我看了就知道了,對我有幫助。我都還沒來得及看呢。”夢秋笑嘻嘻道,“不知道是不是什麽有趣的話本子,等我看完就給蘇姑娘看看。”


    “呀!”


    夢秋驚訝的捂住嘴,一副懊悔的模樣,“瞧我,都忘記蘇姑娘看不見了。那我還是念給她聽吧。”


    彎彎的墨瞳含著笑,看向蘇澗涔,“探花郎,你說我這想法怎麽樣?”


    蘇澗涔的眼睛黑漆漆的,看不出情緒,隻有他周身重新浮現的黑氣能看得出來他此時是暴躁的。


    “不、不行,你不能念給她聽,不能。”


    夢秋好奇地看著蘇澗涔,疑惑地問:“為什麽不可以,探花郎難道知道這小冊子裏寫的是什麽,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還是和探花郎有關的秘、密。”


    夢秋特意將最後兩個字咬的極重,她就是要讓蘇澗涔破防,打碎他心裏的防線。


    看著黑氣越來越多,顏辭又不放心的再拿出一根縛靈繩將快要暴走的蘇澗涔困成一隻長蟲,隻露出了個腦袋。


    為師妹操心的一天。


    “哎呀,我這人好奇心重,讓我看看它寫的是個什麽。”


    這麽說著,夢秋翻開一頁,食指點在字上,聲音清脆,字字清晰。


    “xx年xx月,妤兒一家被我牽連,李縣長諂媚權貴,迫害妤兒一家慘死,當殺!”


    “xx年xx月,x城師爺當街強搶良家婦女,罪大惡極,實在不配為官,當殺!”


    “不、不要,不要念了……”


    “xx年xx月,旻洲知府的小兒子囂張跋扈,將藤球踢到孕婦肚子上,致使其滑胎,目無王法,不敬長輩,殺!”


    目光所及,一字一句,指尖輕移。蘇澗涔隻覺得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刺進心髒,他一次次被淩遲。


    他周身的黑氣暴漲,漆黑的雙目變得猩紅,他嘶吼著,“別念了,別念了!”


    “該死……都該死!去死,去死啊——!”


    “xx年xx月,我找到了當年將妤兒送進宮的老嬤嬤。她強拆有情人,棒打鴛鴦,使得有情人終不成眷屬,天理難容,殺!”


    “去死,去死,去死!都該死!你們都該死!”


    “我沒錯!錯的是他們,他們罪大惡極,都是該死之人,我殺他們是替天行道 我有什麽錯?!”


    蘇澗涔被捆的結實,黑氣環繞,但夢秋卻能看到他在抖。


    是害怕,還是激動?


    夢秋拋著小冊子玩,笑著問蘇澗涔,“蘇澗涔,蘇公子,探花郎,蘇侍郎竟然都這麽說了,那我現在就去玉蘭苑一、樁、樁一、件、件的念給蘇姑娘聽,蘇姑娘一定會高興的,對吧?”


    “不,不行!你還給我!”蘇澗涔突然朝夢秋的方向撞了過來,夢秋輕巧躲過,暴怒的蘇澗涔很快就被顏辭製住。


    夢秋將小冊子收進儲物袋,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換來的呢,可不能讓蘇澗涔給毀了。


    “既然你說你沒錯,為何不給我念與蘇姑娘聽?”


    “還是說——你也知道你做的是肮髒的事,你怕蘇姑娘疏遠了你。”


    “不,不會的,妤兒她不會這樣對我的。”蘇澗涔搖頭否定,可連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聲音在發顫。


    ——注釋——


    【注1】禁衛軍。禁軍的俗稱,也是皇帝的直屬衛隊或宮殿衛兵的俗稱。錦衣衛和禦林軍也屬於禁衛軍。


    是皇帝身邊的貼身侍衛,遇到刺殺時第一個出來保護皇帝的就是禁衛軍。


    拓展一下,禦林軍,簡單來說是保衛都城的衛戍部隊,有巡查緝捕的任務及權力。


    至於近衛軍,是古代歐洲君主的衛隊稱呼,相當於清宮的禁衛軍。讀音也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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