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玄翼出征已然悄然過去了小半年。


    在這期間,江承兮給澋蕭和林兆然又寄去了幾封信。


    然,這些信件就如石沉大海般,了無音訊。細細算來,她已有整整一年未曾收到他們的回信了。


    每當她憂心忡忡地問墨冉時,他總會用慣常的語氣說:“他們太過忙了,等他們得空了自會回信。”


    一封信能要多長時間,他們就算再忙,總不至於連寫一封信的時間都沒有吧!


    江承兮心中漸漸起疑,她覺得楊墨冉是在騙她。


    於是,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回到江府問祖父與兄長。


    然,他們的說辭與楊墨冉一樣:“陛下他們在打仗,自是沒時間回信,你就老實待著等他們凱旋便是。”


    江承兮卻始終覺得事情蹊蹺,以他們對自己的喜歡,絕不會這麽長時間不給自己回信。


    而且她還曾特別叮囑過玄翼,讓他到時務必讓他們回信。


    如今,種種跡象表明,陛下他們可能出事了,否則他們怎會這麽久不給她回信?


    江承兮越想越擔心,她讓十一去宮裏打聽打聽。


    十一卻什麽都沒打聽出來,他說:“禦書房是麒麟衛守著,他們比我厲害,我進不去。”


    江承兮又讓他去江府打聽,他說:“你祖父吃的羊腿,可真香啊!主子我們何時能吃羊腿呀!”


    江承兮深呼了口氣:“還有呢?”


    “還有?”


    “喔”十一一拍大腦。


    “還有你大哥和你哥好像都挺忙的,他們一回來就進了書房。昨日你四哥和四嫂吵架滿府的人都去勸了,就他倆沒去。您是不知道,他們吵得可凶了。你四嫂砸了好多東西,還鬧得要回荊州呢!最終以她倒地睡著結束。”


    言罷,他瞥了眼一旁站著的荷香道:“也不知道你們姑娘家家的怎麽說睡就睡,也不看看是個什麽地方,那麽多人呢!多不好意思。”


    荷香摸著臉上被他拖出的傷,眼神就跟啐了毒一樣:“白癡。”


    “你說誰白吃呢!我可是幹了很多活的你…”


    “好了。”


    江承兮見他們又要吵起來,忙出聲阻止,她看向十一問道:“你就沒打聽到點別的?”


    十一兩手一攤:“沒啊!”


    江承兮咬牙笑道:“你方才不是說我大哥與哥哥在書房忙嘛!你就沒聽他們說說什麽?”


    十一道:“他們說什麽有什麽好聽的,還不如看你祖父吃羊腿與你四哥四嫂打架呢!那才有意思呢!他們……”


    “好了,我知曉了,你先下去吧!我乏了”


    江承兮連忙打斷他,她覺得荷香說得對,玄翼留的是個什麽玩意。


    這哪是什麽不擅長溝通,這分明就是個沒腦的。


    除了吃什麽都不會,難怪玄翼走時不把他帶上,他要是把他帶去了,他怕是要喝西北風了。


    在院裏待得久了,江承兮便想著去街上轉轉。


    十一立馬就備好了車馬。


    馬車行駛到東街上便被堵了,江承兮掀簾往外探望,隻見東街上白紙翻飛,幾乎有一半的人家都掛上了白帆,出葬的隊伍將整個東街堵得水泄不通。


    江承兮對十一道:“把馬車停到對麵的角落,我們走著過去。”


    下了馬車,悲傷的氣氛撲麵而來,很多手捧靈位的還都是不知世事的稚童,他們臉上掛著淚,在大人的引導下乖乖站著。


    前方麵堵著的地方傳來爭執聲:“鬆娃,你不給錢,這棺材我是不能讓你抬走的。”


    一中年大叔雙手按著一口棺材。


    那喚鬆娃的跪地砰砰磕頭:“貴叔,等朝廷的撫恤銀子下來,我一定補給您,求您就賒給我吧!”


    貴叔歎氣道:“鬆娃,不是貴叔不賒給你,是貴叔也沒辦法呀!這城中每日都有人要辦喪事。今日我若開了這個先河,來日人人都來找我賒賬,貴叔我也是要吃飯的呀!”


    “貴叔,求求您了,求求您了。”鬆娃身後的幾個小孩也跟著磕頭。


    貴叔眼含熱淚的別過臉去:“孩子,我也是沒辦法呀!我身後也有一堆人指著我吃飯啊!”


    “小姐,他們太可憐了,我們幫幫他們吧!”荷香眼裏已有了淚。


    江承兮點頭,荷香走到鬆娃身邊蹲下問道:“孩子,你家大人呢!怎麽就你一個人帶著他們。”


    鬆娃抬頭望著荷香,倔強地不肯讓眼中的淚落下:“我父親戰死了,母親在生小妹時難產。如今家中就隻有一個病重的祖母了。我現在是這個家的長子,漂亮姐姐,求您發發善心給我父親買口棺材吧!我長大以後一定報答您的,求求您了。”


    一個八歲的孩子就已是這個家的長子,可以想象他們今後的日子有多艱難。


    言罷,他帶著身後的弟弟妹妹給荷香磕起頭來。


    “快起來,你們的父親是戰場上的英雄,姐姐幫你們買。”


    荷香忙扶起他們,遞了塊銀子給貴叔。


    “謝謝漂亮姐姐,謝謝漂亮姐姐。”幾個孩子忙不迭的道謝。


    “幫我買一個吧!”


    “我也買一個吧!”


    “好心人,幫我也買一個吧!”


    周圍的人瞬間跪下了一大半。


    荷香無錯地回頭看向江承兮:“小姐……”


    “這……”


    眾人見狀,又轉向江承兮道:“貴人,求求您幫幫我們吧!”


    “退後。”


    十一拿劍擋在江承兮身前。


    原本想來拉江承兮衣角的幾個婦人,害怕地退了幾分。


    “貴人,求求您了,我夫君和兒子都死了。這朝廷的撫恤銀又遲遲不下來,如今些家裏就剩我一個老婆子和小孫子了,我實在拿不兩口棺材的錢了。”


    言罷,她又讓身邊的小孫子也跪下:“寶哥,快求求貴人給你祖父與父親買口棺材。”


    “求求貴人給我祖父和父親買棺材。”


    小小的孩子口齒不清地複述著祖母的話,看他的模樣也不過才三歲左右。


    為人父母最見不得這些,江承兮想到了宮裏的煜宸。她又看著眾人期盼的眼神,對荷香道:“給他們都買一口吧!”


    “謝貴人。”


    “多謝貴人。”


    眾人連連道謝,哭聲中夾雜著欣喜。


    荷香將錢袋都遞給了貴叔,貴叔打開看了看,為難地道:“姑娘,你這也不夠啊!這,這麽多人呢!”


    “什麽,不夠?”


    荷香怒聲道:“一口普通的棺材也不過五兩,我這裏麵光銀票就有二百兩,你竟然說不夠,難道你是想坐地起價,發國難財嗎?”


    貴叔慌忙擺手道:“哎呦,姑娘,你可冤枉我了,我可不敢幹這事。”


    他又朝江承兮拱手行了一禮道:“是這樣的,最近這做棺材的柏木、鬆木、槐木、榆木等價格都往上翻了好幾倍,我這也是沒法子呀!我不漲價就得賠本呀!”


    江承兮問道:“那現在一口棺材得多少銀子?”


    貴叔躬身道:“回貴人,現在一口棺材最少也得二十銀子。”


    荷香聞言,立馬炸了:“什麽?二十兩銀子,你怎麽不去搶,怪不得他們買不起棺材。”


    貴叔滿臉愁苦道:“我,我這也是沒法子呀!”


    江承兮褪下手上的玉鐲:“你看這個夠不夠?”


    “小姐,您的東西怎能流落在外呢!”


    荷香忙伸手阻止,她褪下自己身上的手鐲、耳環,簪子、一股腦的都遞給貴叔:“這下夠了吧!”


    貴叔點頭道:“夠了,夠了。”


    有了這事,三人也沒心思再逛街了,他們轉身上了馬車,便回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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