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姐姐去機場,言杉磕磕絆絆的開車回到小區,發動機熄火後,她終於不再因為獨自開35km而緊張了,取而代之的是提前襲來的思念。


    想一想8天之久的分別,言杉竟然有點鼻子發酸。


    眼角即將有淚的時刻,言杉趕緊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沒出息了!這樣可不行!>


    打開後備箱,拎起姐姐下午在商場裏買給自己的兩樣新年禮物,言杉喜滋滋的,趁著周圍沒人,使勁傻笑。


    羊絨大衣,她第一次擁有羊絨大衣!在商場試衣服時,她能從姐姐的眼神中看出來,自己穿著這件大衣肯定十分好看!


    長筒皮靴,她以前也買過幾雙,畢竟自己知道自己的腿有多長、有多美。隻是價格抵得上自己半個月工資的長筒皮靴,她可沒敢惦記過。


    接受姐姐的饋贈,越來越心安理得,言杉暗暗想著:<難怪女兒要富養……我都不算是被窮養的,僅僅是沒有富養而已,都會這麽容易淪陷……>


    轉念一想,言杉又危機感驟起:<姐姐的童年,算是標準的窮養吧……那豈不是更容易在好的物質條件下淪陷嗎?>


    傻笑從臉上褪去,腳步慢下來,言杉不得不安慰自己:<不會的……姐姐如果想淪陷的話,肯定早就淪陷了……她這種類型的女人,想傍哪種會傍不上呢?俗語也不一定全對!>


    到底有沒有人用物質攻略過林姝?就在言杉努力猜想的時候,一個熟悉又意外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


    “杉杉……”


    是陸芊!


    陸芊步行上班走西門,言杉坐公交上班走東門,林姝的車每次從南門出。


    陸芊幾乎不怎麽加班,隻在月初、月末偶爾加班。言杉自從做了寧總的助理,加班如同喝水一樣,不可或缺。


    通勤時間、出入小區的路徑,幾乎不重疊。小區又確實很大,兩個樓又確實很遠!隻要言杉閑著沒事不要在小區裏瞎溜達,就不會和陸芊偶遇。


    巧的是,陸芊今天在小區裏瞎溜達!


    “陸芊……你怎麽在這裏?”言杉在不遠處看見了一條地縫,可惜自己太大隻,鑽不進去!


    “我晚上的火車,中午請假回來把行李收拾好了,沒什麽事幹,出來在小區裏轉一轉。”


    “哦……晚上的火車……”言杉看了看已經降臨的傍晚:“那也快了。我也是晚上的火車,我們一起去火車站吧。”


    話剛說完,言杉悔得腸子都青了!按照現在的情形,言杉是要和陸芊一起回合租的房子,畢竟陸芊不知道她還在小區裏有另外一個窩。可是自己的行李還在姐姐家!


    自從在喬小帆那裏聽說了杉杉的女朋友是那位幫她們租房子的上司,陸芊就猜到了假裝出差的杉杉其實一直就住在這個小區裏。


    看了一眼杉杉手上拎的兩個紙袋子,從來都照顧杉杉情緒的陸芊,毫不猶豫的選擇再次照顧杉杉的情緒:“我還要去超市買點東西,就不和你一起去火車站了。”


    “哦……也行……”言杉很想轉身逃跑。


    “杉杉……”陸芊很想衝動一下,而且真的衝動了一下。


    言杉兩隻手拎著紙袋子,忽然間被陸芊抱住,很尷尬,也很不知所措。


    兩個各自運轉的小宇宙,同時在真空中安靜下來。


    言杉定了定慌張的情緒,開口問:“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沒什麽……很久沒看見你了,有點想你。”


    “哦……的確很久沒見了,好像兩個月吧。”言杉在考慮要不要先把紙袋子放地上,好騰出手來回應一下陸芊。


    “比暑假還長。以前我們分開最長的時間,也不過是一個暑假而已。”


    言杉沒有騰出雙手。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人,被別人抱一下已經很不合適了,再回應別人的擁抱簡直是不應該!


    陸芊得不到半點回應,心甘情願的鬆開了自己一廂情願的胳膊:“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3個小時後,言杉在臥鋪車廂安頓好自己和行李,長出一口氣,腦子裏驀然闖進來今天很是古怪的陸芊。


    思緒紊亂的坐在車廂過道裏,言杉發現心裏的感覺似曾相識。


    剛和姐姐在一起時,自己對陸芊編了要出差的謊話,拉著行李箱在姐姐樓下的長椅上坐了很久。


    今天,春運期間的車廂過道人來人往,顯得有些擁擠。那天,姐姐樓下空空蕩蕩,顯得很安靜。可是言杉的情緒卻一模一樣!


    有些感情,當事人渾然不知。昨天不知,今天不知,明天也未必知。也許後天的某個時刻,對這種感情的幡然醒悟會炸開當事人的心門。也許後天的那個時刻,一切都晚了。


    太陽徹底消失在車窗外的地平線上,言杉掏出手機,猜想姐姐應該馬上落地,發了條短信:「到西安了嗎?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解開安全帶的提示燈閃了幾下,林姝就趕緊從包裏掏出手機,長按電源鍵。


    屏幕亮起來,好幾條短信躍出屏幕。


    言杉的那一條短信,沒有在林姝指尖得到優先被點開的特權。


    另外一條更早的短信,被點開:「我在3號接機口右側。」


    林姝的眼睛閃過一絲期待,嘴角浮起些許笑意:「已經落地,馬上出來。」


    一向穩重的林姝,腳步間生出幾分幼稚的雀躍!


    一向不緊不慢的林姝,從踏出機艙門那一刻開始就拉著行李箱小跑了起來!


    3號接機口右側,一雙緊緊盯著密集人流的眼睛,一雙平靜的眼睛,在遠遠看見林姝的瞬間,翻滾出不再平靜的光。


    林姝還沒走到接機口,就認出了那雙不平靜的眼睛。加速奔跑……


    倦鳥歸巢一樣,林姝撲進了對自己張開雙臂的懷抱!行李箱因為脫手脫得太急,重重倒在地上。


    貼在闊別兩年之久的懷裏,林姝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因為奔跑,也因為激動。


    接機人左手攬在林姝的背上,輕輕拍著那些深淺無序的呼吸。右手摁在林姝頸間的頭發上,把錯失的戀人緊緊摁在鬢邊。


    “你還是原來的樣子,一點變化都沒有!”林姝的手摸在初戀側臉上,感受著遙遠又熟悉的溫度和起伏。


    “你也幾乎沒什麽變化。”


    坐在初戀的副駕駛上,林姝想起了高中時自己每天都會坐的自行車後座。一樣的安心與愜意,一樣的朦朧夜色。


    言杉沒有收到姐姐回複的短信,看著一會兒3格、一會兒1格的手機信號標識,放棄了打個電話的念頭。百無聊賴間,言杉開始猜姐姐怎麽從西安機場回寶雞。不知道好不好打車,不知道機場大巴有沒有開往寶雞的線路。


    林姝以一種女朋友想象不到的方式,奔馳在高速公路上。


    兩個小時的車程,很長。長到林姝的情緒由激動變為落寞,由落寞變為釋懷,由釋懷變為遺憾。


    兩個小時的車程,很短。短到車開進寶雞市區後,林姝還沒有享受夠駕駛位上的靜默無聲。


    接機人貌似也舍不得這麽快送學生回家,像十八年前一樣詢問:“餓了嗎?想吃點什麽?”


    17年過去了,林姝一如既往的給出老師期待的回答:“想吃擀麵皮。”


    “還是那家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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