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兒自己領罰去!”


    朗采文說著,揮揮手,便立即有人上前來,扶起了喜財。


    喜財這才借力站起身來,身子都還有些發軟。


    “言歸正傳,喜財,本官也很好奇,你口中的事情經過,是不是同俞理所說的一樣?”


    朗采文也不想再浪費時間,直入主題。


    見喜財沒有回答,像是被嚇壞了的模樣, 也沒有心軟。


    “給你一柱香的思考時間,如果再回想不出來的話,那本官的就當你是默認了,屆時便直接送入大牢。”


    朗采文說著,一個衙役也上前來,將一柱點燃的香遞在案上。


    喜財騎虎難下。


    腦中不知思索著什麽,到底還是在香案燃盡的時候開了口。


    “草民確實是如俞東家所言,大差不差,可是,草民真的不是有預謀的,一切都是巧合,草民不知道為何明明這般稀疏平常的話語,從俞東家的口中說出來會顯得這般怪異,但草民真的,用草民的人格擔保,草民所說,句句屬實。”


    “你還有什麽人格可以擔保?欺騙掌櫃,背刺東家,下毒傷害無辜之人,說這些話,也不怕天打雷劈。”


    俞佳華早就聽得不爽快極了,喜財臭不要臉的話語到底是讓她窩不住心頭的火,忍不住冷笑一聲。


    聲音不大,但在場的眾人幾乎是聽得一清二楚。


    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莫要再說這些莫須有的事情,俞理,你也是,猜測並不能代表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實,你也要找出你的的證據來指認你說的事情確實是真的。”


    眼見著時間遊走的越來越快,朗采文也有失了幾分性子。


    正色開口。


    俞理同樣不想再浪費時間,恰逢此時,門口忽的傳來一聲稚嫩聲音。


    回頭一看,是包子。


    喘著氣,對朗采文道:“大人,我是和喜財一起在醉紅塵上工的小廝,平日裏我和喜財都是同吃同住,必要時候,我也可以告訴您喜財的動向的!”


    好,是救兵。


    但也不是很救的上。


    喜財神色難看。


    正當她以為俞理還要再拖延時間的時候,俞理便將一遝東西給遞了過去。


    “這是當初招工 的時候簽下的合同,上麵東西都是過了印的,也來這邊備過案,還有咱們醉紅塵每天的流水,支出以及消費,每一筆賬單都有去標明出處,票據也都是存在的。”


    “拖欠工錢更是不可能,有流水入賬都是記名的,至於喜財所說的傷口,那就找個大夫來替喜財診診脈,既然是挨了打,身上定然會留下痕跡,就算看不出來,常年挨打,身體定然受不住,會與常人不同。”


    俞理說著,又從隨身攜帶的箱子中拿了兩罐 酒水出來。


    “這是咱們醉紅塵酒坊的酒品樣本,都是剛打出來的,還有就是醉紅塵商鋪裏剩餘的打碎了的酒水,大人可叫人檢驗一二,醉紅塵的質量每一批都是經過嚴格挑選,才會流入市場,但凡有一絲不合格品質的酒水,咱們都是自己喝的,這點,在醉紅塵上工的人都可以佐證,大人若是覺得不好詢問,也可詢問鄰村在醉紅塵上工的人。”


    “大人還可以派遣人去醉紅塵和酒坊走訪,調查,我們全權配合。”


    “當然,以證公平,喜財在縣城的屋子也需得搜尋一二。”


    畢竟要是隻搜俞理的醉紅塵,不擺明了告訴外麵的人,她的醉紅塵有問題嗎?


    朗采文讚同的點點頭,大手一揮,吩咐衙役們兵分三路,分別前往天元村的酒坊,清水縣的醉紅塵,以及喜財的住所。


    在等待的時間,喜財心中雖惶恐,但卻沒有多少不安。


    她自認為做事謹慎,把柄是不可能留在家裏的,況且家中空無一物,不可能找得到東西。


    她的交易也基本都是在隱秘的小巷子裏做的,甚至都沒有露臉,別人更是不知道她是誰。


    真正想要治她的罪,也並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最多也不過就是誣告,打幾個板子就完事兒的。


    這般想著,心居然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不光是我們醉紅塵的流水,還有我們每個人的賬戶流水,喜財包子,蔡如薑文素,文元,在醉紅塵上工的人都有流水,包子喜財每個月三百文,固定發送,包子發了工錢之後就除去日常開銷,還餘下兩百多文,存在錢莊。”


    “ 喜財消費多數都在茶樓,基本七天去一次,偶爾會勤些,平均每天算下來每天平均一百文,每天一百文,一個月三千文,而喜財也不過才當了兩年的跑腿,工錢每月兩百文,每年兩千四百文,兩年也就是四兩八,一個月消費三兩銀子,應當還剩下一兩八,但錢莊裏卻還存著二十兩銀子,而前不久,甚至在清水縣包下了三畝良田,地段好,出產足的良田要五兩一畝,喜財卻接連買了三畝,十五兩銀子。”


    “按理來說,喜財家中隻有一個年邁的長輩,又是做不了活計,年輕時也沒有置辦家業,除去喜財你做工得來的四兩八,多出來三十五兩銀子,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呢?”


    宛如機關槍的話語,不斷的打在喜財的臉上。


    根本沒有給她 留下喘息思考的機會,看著朗采文麵前那一遝厚厚的紙張,幾乎是瞬間,麵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浸濕了衣衫。


    她的聲音也開始顫抖。


    “我……我……”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來,仿佛被人捏住了喉嚨,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茫然望向俞理,對上那張沒有絲毫表情的臉,滿腔困惑。


    怎麽可能會調查得到這些東西呢?


    打死她都沒想到,俞理居然會做的這麽徹底,連自己的流水都被查清的一幹二淨?


    這種感覺就像是,她在俞理的麵前就像是一個透明人,完全沒有絲毫的隱私可言。


    甚至產生了一種,俞理在監視她生活的錯覺。


    ”不要急著否認,不僅如此,蔡如讓你買的刀具也跟你在器具店裏買的不一樣......”


    “不可能!這不可能的!怎麽可能會是這樣呢!”


    喜財自然是不可能承認,幾乎是在俞理話語說出口的那個瞬間就矢口否認。


    “你這就是強詞奪理,一切也都隻是你的推斷,你並不能決定我的生死!”


    “我是決定不了你的生死,但現在,在你麵前擺著的,都是我拿出來的證據,你要證明你沒有說錯,也請你拿出相應證據。”


    俞理是真的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說過這麽多的話。


    雖然醉紅塵最後絕對會逆風翻盤,但俞理還是不會去打沒有準備的仗。


    看著俞理遞上來的種種證據,說不驚訝那真的是假的。


    畢竟能夠在短時間之內,將這麽多的東西都調查的清清楚楚,甚至還能夠寫的這般簡潔明了,一眼就能夠看的明白的賬本,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


    “這些確實是能夠證明你那三十多兩銀子來路不明,本官也很好奇,你既沒有上工很長的時間,家中也沒有很能掙錢的長輩,這三十五兩銀子,是什麽來路?”


    不過是一個小廝,能在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掙到三十多兩銀子,若非是用了不正規的手段,那如何也講不明白、


    “那個是我娘年幼時給我留下的銀子,隻是一直放在家中,也是家中長輩前不久才告訴我,給我這筆銀子,讓我去買田地的,她說是我母親的心願,讓我好好生活養家,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


    “說不通,你拿不出證據,本官也不能隨意相信你的話。”


    朗采文卻並不吃這一套。


    揮揮手,師娘便招呼衙役上前,手中赫然拿著刑具。


    一時間,喜財麵容驟然蒼白無比。


    顫抖著聲音:“您......是想要屈打成招嗎?”


    “一般不這樣做,但你實在是嘴硬。”


    師娘笑了笑,心裏還記著仇呢,落在刑具上的目光都帶著幾分耐人尋味。


    喜財本就不是個膽子大的,當初做那些事情不過也隻是因為有錢掙,眼見著刑具距離她越來越近,喜財幾乎是站直了身子,止不住的往後退。


    “大人救命大人!”


    聲音淒慘。


    明明都還沒有碰到她一星半點兒呢。


    “當然,光是流水賬也不夠。”


    俞理說著,又將視線落在門外。


    “我請了當初所有跟醉紅塵員工有過交集的,當然,喜財你常去的茶樓掌櫃,也在外麵,需要見一見嗎?”


    此言一出,喜財心中那僅剩的一點兒希望都幾乎快要破碎掉了。


    俞理卻沒有去看她,繼續對朗采文開口。


    “人證物證俱在,隻待檢驗成果出來便可以知曉到底是誰在說謊。”


    朗采文點點頭。


    是這個理。


    但其實也用不上等待檢驗結果出來了,就看現在的情況,喜財這明顯不對勁的樣子,結果是如何,已然明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幾乎是每個呼吸間對於喜財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半刻鍾過去,拿著俞理酒水去檢驗的衙役就折返回來,向朗采文稟報。


    “大人,經過下官檢驗,俞姑娘的美容養顏酒和壯陰酒,乃至於糧酒和其他酒品都不曾摻雜過其他的東西,所賣之酒均無問題。”


    喜財一聽,立馬來了精神。


    “聽見了嗎!我都說了我沒問題!你們這是汙蔑好人!我本來就沒有對俞東家的酒水做什麽,我是無辜的!”


    然而,她的話音剛落,另一隊前往喜財家搜查的衙役也回來了。


    手中還抱著幾個壇子,樣子十分的眼熟。


    喜財定睛一瞧,神色忽然間有些慌亂。


    然,接下來那些衙役的話語,讓喜財有些站不住腳,滿目錯愕以及不可置信。


    “報告大人,我們在喜財家中搜到了這些東西!”


    說著,將酒壇子呈了上去,仵作相對比了下成色以及味道,便蹙眉。


    “這是兌了水的,酒還是一樣的酒,隻不過濃度和味道都有所變化,沒有原來酒品的醇香,多了幾分劣質感。”


    仵作的話語一出。


    喜財徹底慌了神,癱軟在地。


    她知道,自己再怎麽狡辯也沒用了!


    “喜財,你還有什麽話說?”


    得了仵作的話,朗采文猛然一拍桌案,神色冷然,橫眉倒豎,格外憤怒。


    “假意欺瞞,告假狀,誣陷他人,賣假酒!”


    朗采文看著癱在地上的喜財,厲聲道。


    “一樁樁一件件,哪件誤會了你?不僅如此,甚至矢口否認,還將鍋往別人身上甩,當真以為這清水縣的縣領,是這般好糊弄?”


    喜財臉色慘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了張嘴,求助的視線落在俞理和蔡如的身上。


    蔡如已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接觸到了喜財的視線,恨不得馬上就躲得遠遠的,生怕沾染上了晦氣。


    她已經被喜財背刺過一次了 ,自然不可能還愚蠢到有第二次。


    她是不善言辭,但不是純苯。


    朗采文可不管這麽多,當即便要下板子,裏正和俞佳華適時開口。


    “大人,且慢,草民也要告喜財,將砒霜下到咱們山水上遊,想要害死咱們天元村這一百來戶人家!”


    裏正好不容易逮著了說話的機會,自然不會輕易放棄。


    原本正要被拖下去的喜財,又驟然間被扔在地上,摔的齜牙咧嘴,但麵上卻沒有絲毫憤怒。


    隻能睜著一雙絕望的眸子,死死地盯著裏正。


    “人證物證可有?何時撞見的?可有人員傷亡?”


    朗采文立即開口問道。


    天元村一百來戶人家,要是頃刻間死絕了,那她這個縣令,也沒有必要的繼續當下去了!


    絕對會被問責的!


    此時更是不能輕飄飄的略過。


    “回大人的話,咱們村裏的人基本都是在小俞的酒坊裏上工的,這次事發突然,小俞突然說休息一段時間,我們這才想著,去山上打打獵,看能不能獵到什麽東西補貼家用,誰知道,才剛剛山上沒多久,就碰見了喜財! 滿身狼狽的掉入了坑裏,原本我們也以為是哪個倒黴蛋晚上沒看路摔了的,後來還是一個村民口渴了,去喝了山泉水,便嘔吐不止,於是咱們便順流而上,發現了在水中浸泡著的好幾個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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