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更冷些,幾場大雪下來,府裏所有的供暖設備都用了起來。最豪華的當屬老太太屋裏,地龍、火牆全部燒了起來,外屋裏屋也全是火盆。緹縈的屋裏隻有火牆,但從緹縈決定好好活下去開始,就每天在院裏跑跑跳跳,身體素質明顯增強,眼看著是越來越精神。


    淳於老太太到底是年紀大了,又沒有強身健體的概念,深秋之後就有幾聲咳嗽,總覺得是些小問題不好好吃藥,拖著拖著就到了冬天。


    那天剛吃過午飯,就渾身無力,一沾床就睡了過去,王嬤嬤趕緊去報淳於意,淳於意著急忙慌的到了福壽堂,老太太已經開始高燒,問過之後,才知道老太太曉得外麵下了雪,一時眼饞,沒等王嬤嬤披上披風就出了房門,屋裏極暖,屋外極寒,這一冷一熱才引發了急症,加上之前的咳嗽,新病舊疾一起發作了。


    老人家最怕的就是這種來勢凶猛的急症,淳於意是個孝順的,次日就在醫苑立起了告知書,患者紛紛稱讚,有如此尊崇孝道者,定是菩薩心腸,一定會待病患如親如故。


    淳於意和鄒氏日夜守與老太太床前,連煎藥淳於意都是親力親為,喂藥之事,鄒氏更是不假人手,就這樣不眠不休幾日下來,淳於老太太總算是是退了熱,緩了過來,淳於意雙手合十的跟老天說謝謝,鄒氏更是兩行高興之淚頃刻而出。


    這老太太要不是壽寢而終,淳於意夫妻倆可是要被大伯和小叔家唾棄的,再者,要是被那些醫患知道了,一定會說什麽連自己阿娘都治不好的大夫算什麽好大夫!


    好在有驚無險,平安度過。老大和老三家知道後,火急火燎的帶著各種滋補品衝到了福壽堂,對著淳於意就是一陣發作,淳於意隻得厚著臉各種賠罪。


    鄒氏勞心勞力,在回梅園的當晚就累到了,緹慧也照著母親照顧祖母的模樣,伺候在鄒氏身邊。


    緹月聽聞此事,趕緊從被籠裏鑽出來,隻是多半年的光景,緹月越發的清麗了。


    “四姑娘,這麽晚了,你這是要去哪?”緹月身邊的丫鬟連翹趕緊將一件雲黃色皮毛襖子披到她身上,“老太太就是因著沒穿衣才差點過去了,你可當心!”


    連翹比緹月年長幾歲。當年柳姨娘威風還在的時候,連翹可是被千挑萬選才到了緹月身邊,柳姨娘知道自己女兒是個毛糙的,看重的就是連翹這股子穩重。


    “我要去老太太那裏,”說著,緹月已經下了床,“隻要我好好伺候在老太太跟前,等老太太好了,我也學著緹縈的樣子,興許娘就能從菊園出來了。”


    連翹瞧著緹月的樣子,有些擔憂,“姑娘,老太太那邊剛穩住,你這麽貿貿然過去,我怕連累了你啊!”


    “不怕,隻要娘能從菊園出來,我們就能過上以前的好日子,慣比整日低頭生活在這梅園強。”緹月一遍說著,連翹一遍替其整理衣服,“再退一步講,就算不能把娘接出來,有老太太護著也是好的。”


    上次解救柳姨娘失敗,緹月的性子便是有所收斂。她又是極其聰明的,從緹縈的一來一往中就學會了其中的門道,以來她決定東施效顰,好好去孝敬老太太一番,怎麽算都是不吃虧的。


    連翹知道再說什麽都是無用的了,她替緹月捋了捋頭發,笑道:“姑娘也是一片孝心,老太太一定會知道的。老太太這個人看著厲害,卻是個眼裏不揉沙的,對著老太太切莫耍小性子,老太太又是個心軟的,姑娘你定要謙遜,多說些好聽的,如此老太太總會看到你好的。”


    說完連翹也不忘將繡著葫蘆樣式梔子色的尉(漢代人稱手套為尉)給緹月穿上。


    “有你這些話,我一定能討老太太喜歡,我就算裝也得把娘從菊園裏接出來。”緹月笑的天真。


    連翹也是笑著點頭,”這天底下就沒我們姑娘做不到的事。”


    想來柳姨娘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便是將連翹放到了緹月身邊,緹月現居梅園還能如此自信,這樣看來,身邊的連翹功不可沒——情緒價值給的是相當到位。


    緹月進了福壽堂的院子,但怎麽都進不了堂屋,冷風呼呼的吹著,緹月生生的在門口站了一個時辰,王嬤嬤才將人迎了進去。


    約摸著過了三五天,淳於府上下誰人不知四姑娘才是真正的孝順孫女。說是自從老太太生病,四姑娘天天在身邊照顧著,端藥遞水,謙卑有禮,想著法子哄老太太開心,老太太精氣神比生病之前都要好的多。


    “簡直是胡扯!”巧燕急忙慌得把聽到得跟鄒氏複述了一遍,“明明是夫人你一直守著老太太,福壽堂那群人眼睛莫不是瞎了!”


    經過幾日得調養,鄒氏臉色好了很多,隻是還略微有幾聲咳嗽,緹慧守在床邊,聽著巧燕的複述臉上微微不悅。


    “咳咳,別說了。”鄒氏擺手,輕輕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隻要老太太康健就好。”


    緹慧眸子裏盡是不解,隱隱帶著些怨氣的說道:“娘,為何要讓四妹妹占了這便宜,她那點心思,是個人都能看清楚,怎麽會真心照顧老太太!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跟姑娘一起去。”巧燕說著就要去拿緹慧的披肩,“我看四姑娘就是仗著夫人病著才會去福壽堂作妖,不知道用了什麽妖法,讓老太太這般喜歡。”


    “站住!”鄒氏雙手撐著坐起了身,緹慧趕緊拿了外衣給鄒氏披上,鄒氏神色沉重:“怎麽如此沉不住氣!”


    屋裏頓時靜悄悄的,隻有地上火盆裏燒的煤炭嘎吱作響。巧燕低著頭,鄒氏的性子她是清楚的,能忍常人不能忍,比如柳姨娘。同樣,事和人一旦清楚了,有些手段巧燕也是沒見過的。


    緹慧看著鄒氏,低頭沉吟,試探著問:“娘心裏已經有了對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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