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縈看著臉上變幻莫測的緹月,知道自己說的話緹月聽進去了,也算是目的達到了,和這種人說話不必講什麽武德,隻需要告訴她,她們之間沒有什麽利益衝突,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想必日後再也不會發生今日的事了。


    “姑娘,藥拿來了。”毛竹小跑著過來,緹縈往後退了一步,衝著緹月福了福身,露出燦爛的笑容道:“姐姐今日說的話妹妹受教了。”說完,便帶著毛竹離開了。


    深秋吹起來的風有些紮臉了,緹縈被風吹過的臉頰少了份滾燙。她不惹事可她也不怕事,在這個時代,她隻想有一份能傍身的手藝,而不是處處事事依附男人。一個父親都無法平等的對待自己的孩子,更何況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丈夫。


    緹縈抬頭便看見了在門口等待自己的王姨娘,心中一片柔軟。她這個人好壞分的很清楚,誰對她好一分,她便會對那人好十分,那些與自己不相幹的人她自然也不會往心裏去。她突然覺得老天對她也不算太差勁,至少有個真心待自己的娘,有個會給自己偏愛的祖母。


    “她真這麽說?”柳姨娘卸下頭上的珠釵,正用花紋桃木梳梳著頭發。緹月點點頭,她伏在炕幾上正在繡著一株並蒂蓮。柳姨娘放下木梳,道:“沒想到那丫頭還是個清楚的,知道爭不過我們還不如不爭。”


    緹月微微蹙眉,道:“我看她是真的隻對學醫有興致,別的好似真的不在意。”柳姨娘走到緹月跟前,指了指她的額頭道:“如何不在意,若是真不在意,怎會想著法討老太太喜歡,這府裏唯一能與你我相比的人怕隻有老太太了,緹縈那妮子定是假意與你說那些討饒的話,背地裏再去找老太太撐腰,月兒啊,你可要多留個心眼,莫叫人哄騙了。”


    “娘的意思是緹縈今日故意跟我說那些,是為了讓我放鬆警惕,她背地裏就是另一番作為了?”緹月好似恍然大悟。


    “孩子啊,這人心隔肚皮,誰能知道別人的肚子裏想的是什麽,咱們呀還是多留個心眼。”柳姨娘語重心長道,“不過,她今日倒也說了些實話,這緹慧一出門,這老爺啊,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你這裏了,你隻要好好表現,李家公子的事還可以博上一博。”


    緹月嬌羞道:“娘……”


    就在柳姨娘以為一切盡在掌握的時候,趙氏又來到了家裏,一家子也是盛情接待。


    今個趙氏穿了件全新的大紅百蝶穿花遍地長褙子,頭上簪了一支赤金扁簪,手上則是一對赤金桂猴子雁杆的鐲子,一身盡顯雍容華貴。


    趙氏盈盈笑道:“今個是來謝謝老太太這些日子對仁兒的照顧,他這段日子的醫術真是精進不少。”


    淳於老太太微笑道:“這孩子聰慧,什麽都是一點即會,日後定有番作為。”鄒氏也隨聲附和。


    李仁站在趙氏身後,眼睛時不時的看向緹縈,緹縈卻一直低著頭,什麽也看不見。緹月倒是昂首挺胸,滿身自信。


    趙氏朝著兩個女孩招招手,緹縈和緹月走到跟前福福身,趙氏拉過兩個人的手,順勢將腕上的鐲子脫給兩人,笑道:“你們這個兄長啊是個薄情的,隻知道在你們家吃好睡好學好,還賴著不肯走,耽誤了你們姊妹跟父親學藝,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他明日就要回長安了,往後再不會霸著你們爹了。”


    緹縈笑道:“願夫人與公子一路順利。”緹月有些恍惚,怔在那裏,有些失神,“月兒,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鄒氏提醒道。


    緹月這才晃過神,淺笑道:“願夫人與師兄一路順風。”說完不忘瞟一眼李仁,隻見李仁目光清澈,毫無雜念。


    “這孩子,越發沒規矩了,最近做什麽都愛走神。”鄒氏笑道。眾人笑著說了些客氣話,一時間都忘了剛才的小插曲。


    當日,緹縈在屋中擺了個大字躺在床上,心想:終於要走了,走了家裏就該恢複平靜了。緹月側了個身,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曾經在陽先生私塾之時,她與李仁並無任何交集,李仁甚至都沒多說過一句話,應是最後那節課她的話引起了李仁的注意,這才有了後麵這些無稽之談。


    罷了,終歸是蜻蜓點水,過了就過了。


    “姑娘,姑娘,有好吃的。”毛竹抱著一大包吃食進了屋,“剛剛李公子讓我把這些給你,說這些都是他在街上找的新鮮玩意,讓姑娘嚐嚐。”


    攤開包裹,裏麵有小酥餅、糖包子、還有蓮藕做的肉丸子、還有她最喜歡的糖葫蘆,敢情李仁真把自己當吃貨了!


    次日,李仁真的走了,緹月整個人仿佛失了神一般,靜靜的坐在醫苑的藥台上發呆。“想什麽呢?”陽新用胳膊撞了撞緹月。緹月沒好氣的瞪了陽新一眼,轉了個身。陽新無奈的笑了笑,不再言語。


    緹縈終於如願以償的跟在淳於意身邊開始實操。淳於意對這個女兒是不抱多大希望的,畢竟女孩子最後還是要嫁人生子度過一生,而不會以行醫為生。


    一早上下來,淳於意望聞問切,把脈開藥,緹縈就在旁邊用個小本記著,完全沒有注意到淳於意的茶碗中已經空了。


    “咳咳……”淳於意端起茶碗故意咳嗽了兩聲,緹縈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拿來茶壺,為淳於意添上茶水。


    “父親,一會兒再來患病,可否讓我試著把脈?”緹縈小心翼翼道。淳於意輕哼一聲,“你這孩子,為父能讓你來醫苑見診,拋頭露麵已是最大讓步,你如今還想要診脈,你可知男女授受不親?”


    真是個老古董!緹縈心中暗想,已經都學習了這麽久了,要是不實踐的話,學的這些東西有什麽用!


    緹縈欠了欠身,正色道:“父親,為醫者,心中應隻有病患無男女之別。”


    淳於意驚愕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兒,從前諸多都是老太太求的情,今個親自見識了,才發現這個女兒跟自己年輕時真是如出一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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