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奶娘張口結舌,“你,你小姑娘說這些話,一點不害臊的嗎?”


    這擱別家小姐,聽了這話都要臉紅滴血,何況親口說了。


    鳳輕輕卻道:“這位奶娘……不對,是奶奶說話好沒道理,我隻是來做個客,好端端的被人誤會,還被人羞辱。我又沒做什麽上趕子的事,為什麽要臉紅?該臉紅的,不應該是下套的人嗎?”


    甄奶娘啞然。


    鄭九捏著額角道:“我知道你心裏有氣,過後我會給你一個交待。現在奶娘在這裏,唐師爺在這裏,他們都是我心腹的人,我再一次明確告訴你,”他深吸了一口氣,鄭重的道:“過幾日,不,明日,鄭家派官媒娘子去侯府提親。”


    甄奶娘和唐師爺都倒吸一口氣,他們這位九爺,一向悶騷的很,何時這麽直了?


    “哦!”鳳輕輕語氣仍舊淡淡的,“現在,我的心腹春草也在這裏,我明確的告訴你,鄭大人,鄭九,鄭二叔,我不答應。”


    甄奶娘和唐師爺倒吸氣得聲音又響起來。


    鄭九臉一沉道:“為什麽?”


    鳳輕輕大聲說道:“因為你老,因為你克妻,因為你有嫡子。我年紀輕輕,大好時光,憑什麽去做人家繼室?憑什麽要做一個後娘?還是一個對我惡意滿滿,非常不喜歡我的孩子的後娘?”


    她忽然覺得很委屈,忽然感受到了一絲受傷。不對,這不是自己的感覺,這是原主的,自己可是個鐵血漢子。


    然而聲音還是沉悶了些,帶了點鼻音,“你不就是欺負我沒娘疼,沒爹愛,日子過得艱難,以為能攀上你,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嗎?縱容家眷欺辱我,不顧我的閨譽受不受損,我欠了你嗎?我上輩子把你孩子扔井裏了?”


    再不理鄭九如何震驚,轉身奪門而出。


    出了一口惡氣,鳳輕輕心情舒暢了許多,果然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天塌地陷,當場罵了,就是爽!


    出了鄭府大門,趙大趕了馬車過來,“六小姐,要走了嗎?”


    鳳輕輕朝車廂裏看去,隻見春枝春曉癱在車裏,雖喘勻了氣,還在苦哈哈地捶腿。


    “下來。”


    鳳輕輕麵無表情,不,麵如閻王。


    春枝春曉苦著臉,磨磨蹭蹭下車。


    鳳輕輕牽著春草上去,發出魔鬼之音:“走。”


    趙大乖乖趕馬,還問:“六小姐,是回侯府,還是轉轉?”


    “轉。”


    馬車平穩的小跑起來,後麵,春枝春曉哆嗦著腿子,咬牙死撐。


    …………


    鄭府,鄭九的臉漆黑,奶娘甄氏,唐師爺突然安靜如雞,喘氣聲都小了八個度。


    “來人,去把小少爺帶過來。”


    “還有,查查有幾個在後院裏嚼舌根子的,都打二十板子,發賣出去。”


    書房外的護衛大氣不敢出,火速辦差去了。


    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後院裏板子聲源源不斷,哀嚎聲慘烈。


    鄭寶兒被帶到前院書房,嚇得小臉發白,林芷毓顧不上兩頭,還是選擇了跟來前院,“九哥,寶兒還小,你不要嚇壞了他。”


    鄭九就像是第一次見她似的,表情審視,“大嫂,我竟不知,你對我的親事這麽上心的。”


    林芷毓臉一白,“九哥,我也是……”


    “為寶兒好?還是為我好?”鄭九聲音涼涼的,“我好像從未在家裏提及關於鳳六小姐的事,大嫂如何猜到的?”


    這個猜字,卻也相當於承認了林芷毓的猜測 。


    林芷毓更是答不上來。


    鄭寶兒哭道:“不許凶大伯母,爹爹是壞人。”


    鄭九臉色一寒,厲聲問道:“寶兒,爹問你,為什麽今天又沒去學堂?是肚子疼了,還是屁股癢了?”


    “我,我……”


    鄭寶兒訥訥,害怕不敢出聲。


    林芷毓替他解釋,“九哥,寶兒在學堂……”


    “我沒讓你說話!”


    鄭九這句話相當重,林芷毓身子都晃了,“九哥……”


    “大嫂,我在教訓孩子,請你回避。”


    林芷毓聲音都顫了,“九哥,你要問什麽?”


    “來人,把大夫人請回她的東院去。”


    幾個護衛過來,不由分說架起林芷毓向後院走去。林芷毓臉色灰敗,突然明白一件事,無論她掌了多少年中饋,做了多少年內院的主,鄭府永遠是鄭九的鄭府。


    她好恨!好恨!她也沒做什麽,隻不過小小的試探一下一個小丫頭,就被這樣的下臉,日後還怎麽管理整個鄭府?


    鄭寶兒隻是哭,什麽也不說,鄭九隻得帶他去找老翰林問個清楚。


    誰知還沒出門,有人道歉來了。那是一個工部七品小官,苦著臉帶著兒子來賠罪。


    “都是犬子頑劣,與鄭公子起了衝突。我已經打了犬子,讓他給鄭公子鞠躬道個歉,這事就過去吧!”


    鄭九看那孩子,頭都破了,包了白布,還在往外滲血。鼻子上更是深深的一道擦傷。


    反觀鄭寶兒,活蹦亂跳,什麽事沒有,這道哪門子歉?


    忽然,他身子一僵,厲聲喝問鄭寶兒,“你欺負同窗了?”


    鄭寶兒抖了一下,大聲辯駁,“我隻說讓爹抓他爹坐牢,打板子,沒說砍腦袋的話。”


    那七品官的兒子嚇得直哆嗦,哭得稀裏嘩啦。


    鄭九氣壞了,心裏更是一寒,隻道平日寶兒是被寵得嬌氣了些,念他生下來沒娘,自己也多有寬容,原來不知不覺中,寶兒已是被寵壞了。


    不,是寵惡了。


    鳳輕輕的話言猶在耳,說要將這個嫡長子捧殺,原以為是她氣急了故意說反話,卻原來,她說的正是寶兒的現狀。


    不需要旁人做什麽,他的母親,他的大嫂,以愛為名,正將他的兒子送上不歸路。


    一時心涼半截。


    定了定神,他向小官員彎腰道歉,“對不起,是鄭某沒教育好兒子,讓貴公子受委屈了。”


    那小官嚇得不輕,渾身發抖,“不敢不敢,鄭大人言重了。鄭公子要是沒消氣,我再打這小子一頓。”


    大人之間的官場爭鬥,鄭九從來不會心軟,可看到這對父子,身為一個父親,他突然覺得心酸。


    官職小了,孩子挨了打還要向別人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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