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熟悉的空間,熟悉的黑暗,以及熟悉的人。


    不知從何而來的燈光亮起,柏秋寒再次看到了那包裹在黑袍中的背影。


    “想來你也不是突發奇想要來看看我,那麽……你經曆了什麽,又決定了什麽呢?”好似將柏秋寒的內心全部看穿一般,柏秋寒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得黑袍人如此問道。


    “那個,您……我可以叫您師父嗎?”柏秋寒卻顯得有些緊張,比起其他事物,這才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他認識這個神秘人已經十三年,但是這十三年,他的稱呼基本都是“你”“喂”,至多不過“您”之類,現在的柏秋寒大概能猜想到,是那內心中的恐懼在讓他抵觸著,抵觸著一切和修煉有關的事情,包括他在內心中一直承認的、想要擁有的師徒關係也是如此。


    “師父嗎?”黑袍人突然笑起來,“我一直以為我們應該是這樣的關係,好吧,隻是為什麽會等到今天呢?”


    柏秋寒心中一喜,但又想起這個半個月所發生的事情,心情不免又低落下去:“有太多的事情了,太多……”


    “如果很多,那就慢慢說吧,至少現在,時間還有得是,不過在那之前……”


    柏秋寒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受控製的漂浮在了空中,而一直以背影對著他的黑袍人,終於轉過身來。


    那是一個有著黃種人麵孔的普通青年,五官算不上好看、也算不上難看,然而那隱藏在黑袍之下、那並不幹枯甚至色澤十分自然的桃色披肩長發,與那雙如血般赤紅的瞳孔,卻無時不刻不在提示著這個男人的異常。


    柏秋寒看得出來,那豔麗的發色顯然沒有經過燙染、刺人的瞳孔也不是加裝美瞳所得——這顯然不是地球人的基因應該出現的模樣。


    不過已經見識過隻應該出現在傳說中的吸血鬼之後,柏秋寒倒對此沒有太多驚訝,隻不過這副青年的外表,與他印象中的世外高人還是有不少的出入。


    但那雙帶著和藹笑意的眼睛讓柏秋寒釋然了,無盡而永恒的朱紅深不見底,好像容納著整個宇宙一般,而那好像再沒對柏秋寒有什麽保留的、有如瀚海一般的精神力,也讓他感到無比親近。


    黑袍人的精神力——或許應該叫精神力,那是和柏秋寒理解的精神力有些不同的力量,讓柏秋寒有一種芥子之於宇宙無盡空間的渺小感。


    隻是柏秋寒沒有感覺壓抑,反而在那強大力量的包裹中感到了舒適,以至於識海破裂所帶來的疼痛都漸漸消失了。


    連淩星雪也束手無策的識海破裂被修複了,僅僅一瞬間而已,柏秋寒就感覺到自己的識海再次恢複了圓融狀態,甚至連精神力也完全充盈。


    “還好你的識海沒有完全崩潰,不然隻能重新修煉識海了。”黑袍人揮了揮衣袖,讓柏秋寒重新落在地上,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也讓柏秋寒再次對自己這位師父的力量有了一些認知。


    識海崩潰等於死,柏秋寒自認為很清楚這個道理,但是在這黑袍人手裏,卻不是不能逆轉的、甚至以後還有繼續修煉精神力的可能。


    “好了,那就來說說吧,這些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麽?”黑袍人顯然並沒有在之前的話題上多耽的意思。


    柏秋寒隻覺眼睛一花,麵前的場景已經變了,原本地牢似的房間卻突然變成了一處西式城堡的露台花園,天空中朝陽的溫暖、周圍花圃中傳來的陣陣花香、甚至於穿梭花草間嘈雜的蜜蜂的聲音都是如此清晰,以他的精神力之強,竟也分不清這究竟是幻境還是真實。


    不過柏秋寒也不是情商低下控製不住內心的人,既然現在無法理解,那就不要嚐試強行理解,坐在身後突然出現的柔軟座椅上,坐在對麵的黑袍人甚至還端起雪白的茶壺,給他倒了一杯熱騰騰的紅茶。


    隻不過身穿普通運動服與黑色鬥篷的兩個青年突兀地出現在這樣的環境中,多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就是了。


    柏秋寒沒有在意這許多,啜飲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然後開始述說起來。


    開學第一天碰到淩星雪的事;


    晚上夜市戰鬥的事;


    被有著外國背景的黑道組織報複的事;


    被馬名揚招攬的事;


    與淩星雪成為好友,接受了精神力技巧的指導,並且一起對抗她家族中人的事;


    救援洛可,並且認知到血族存在的事;


    ……


    半個月來,在柏秋寒身上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在講完軍訓中的變故之後,他想了想,最終還是說出了他心中那恐懼的存在,並且將助他一起壓製那恐懼的石龜取了出來。


    柏秋寒述說中不論多麽凶險,黑袍人都一直麵帶微笑,但當聽到柏秋寒說出那纏繞他接近十三年的恐懼後,他的表情終於改變了。


    那是後悔?還是悲傷?


    柏秋寒注意到了,但卻仍然繼續著述說著,在那恐懼暫時消失後,他對於恐懼常年存在從而影響了他的潛意識這種可能的猜想。


    而當黑袍人看見柏秋寒取出那隻石龜之後,他的表情終於變成了深切的痛惜。


    “對不起……對不起秋寒,如果我能早點發現的話,你也不會受到這樣的苦難吧。”黑袍人走到了柏秋寒身前,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頂。


    “還有……也對不起了。”


    柏秋寒隱約覺得,黑袍人有一句對不起是對那石龜說的,但他沒有在意,他隻是感受著頭頂那寬厚手掌的溫度,到底有多久沒有過這樣的溫暖呢?這樣不用保留的、足以讓他放下一切心防的溫暖?


    “所以我想變得更強,隻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隱約的,我還是覺得那奇怪的恐懼情緒依然在我的識海裏,影響著我的決定。”然而現實注定了柏秋寒不能一直沉浸在溫情之中,所以他抬起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與決定。


    “一直背負枷鎖,自然不會變得強大。”黑袍人歎息一聲,“那就先來把你的枷鎖給去掉吧!”


    “您果然可以……”柏秋寒興奮的站了起來,聽黑袍人的意思,那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恐懼,難道真的可以完全除去?


    “那是他的詛咒,我也不可能完全消滅。”黑袍人卻搖了搖頭,給柏秋寒潑了一瓢涼水。


    “但是您應該有辦法的吧?”柏秋寒仍不死心的看著黑袍人。


    “那是當然,雖然不能根除,但是壓製還是可以的。”黑袍人說著,視線又放到了那石龜之上。


    “最後還是要麻煩你了。”


    仿佛是要回答黑袍人的話語般,那石龜閃爍著微弱的藍色光芒。


    柏秋寒還想問些什麽,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再次失去控製,一頭倒在茶桌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黑袍人故意的,他的眉心正好撞在那石龜之上。


    隨著藍光一閃,柏秋寒的意識突然來到了自己的識海之中。


    《煉法真訣》所形成的那綻放光輝的圓點,依舊像太陽一般照耀著識海,而柏秋寒卻也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那是一團黑暗,說起來柏秋寒也算是熟悉了,畢竟是糾纏了他十多年的東西。


    不過這一次,那恐懼卻沒有如曾經那樣,一出現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柏秋寒的識海吞噬,反而像是有些乖巧地呆在識海的角落。


    仔細看去,卻有一層淡淡的藍色光幕將那黑暗包裹著,柏秋寒控製自己的意識稍微靠近了一些,就聽見了那黑暗中的嘶吼。


    仿佛是注意到柏秋寒的到來,藍色光幕中痛苦的嘶吼暫時停止了,那恐懼中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柏秋寒,不要以為就這樣結束,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完全消滅我,因為我可是……”那團黑暗的話語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藍色光幕強製帶到了識海的最深處,連半點聲音都聽不見了。


    柏秋寒醒了過來,他依舊趴在茶桌之上,隻是本應該被他壓在額頭地下的石龜卻已經消失不見。


    “你也應該看到了,那畢竟是對你的詛咒,我不可能隨時在你身邊,壓製也是有時間限製的,也許幾百年、也許一千年,若你隻打算做一個普通人活過一生的話,倒也夠了。”黑袍人坐在那裏輕飲杯中的茶,好像封印那恐懼的事情對於他來說隻是舉手之勞。


    “時間到了,我會自己跟他了斷!”


    “看來你果然做出決定了。”黑袍人放下茶杯,歎了口氣,“其實我多麽希望啊,希望你當年沒有來到這裏,就這樣過完普通的一生,但是……命運、命運?嘿,有誰能說得清呢?”


    “師父,你還有你所說的、一起創造功法的朋友到底是……還有,學校裏那位好像跟我修煉同一種功法的淩師姐她和你們究竟是什麽關係?”柏秋寒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這是他答應淩星雪的事情,也是他想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黑袍人卻搖了搖頭。


    柏秋寒歎了口氣,即便知道黑袍人是刻意隱瞞,卻也沒有追問下去,他相信著麵前的人,如果他判斷不說是對自己好,那就肯定不會說的,隻是……


    “不知道下次怎麽跟師姐解釋了。”柏秋寒知道,淩星雪嘴上不說,心裏還是很在意身世的。


    “嗯,大約也就是被數落一頓,問題不大。”想起了淩星雪,柏秋寒那有些沉重的心情也稍微歡快了一些。


    “那麽,你說你想要變強是吧?”


    雖然說是談到了正題,但是黑袍人很明顯是想跳開柏秋寒剛才所問的東西,但這正是柏秋寒此行的目的——如果不夠強大,那麽知道再多也不會有任何作用。


    “是的!”柏秋寒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那麽我先問你,你覺得你修煉到脫胎換血要多久?到血氣化精要多久?到先天又要多久?”


    “這……”柏秋寒麵露難色,畢竟修煉之事,誰又能有絕對的把握呢?


    “不用管其他,就說一切順利的話。”


    “以我現在的修煉速度,就算沒有出任何差錯,修到先天,最快……最快也要七八年吧,也許心中沒有壓力會更快一些?”柏秋寒想了想,還是說道。


    七八年從丹海到先天,這足以讓這顆星球上大部分練氣士嫉妒到死,看看麻曠義和血族那幾個第三秘境的高手,不是都一把年紀了都還卡在先天的邊緣,不得進入。


    柏秋寒這話要是敢放出去,分分鍾有一萬個人來打死他!


    然而就是這樣在尋常練氣士看來就是小孩子吹牛的話語,黑袍人確實微微晗首,道:“你還是低估了一點,我看來,大約也就是五六年的事情。”


    “可就算是五六年……”柏秋寒低下頭去,就算是他這時候也感覺到自己要求有些厚臉皮——見過淩家的練氣士後,他就明白自己的修煉速度已經是非常之快了。


    “你修煉得還是太晚了,不像一般的宗門弟子胎教都是修煉功法和秘技法門。”黑袍人露出了笑容。


    柏秋寒的頭埋得更低了。


    “想要快速的獲得力量,並不是做不到,但總歸是要付出代價的。”眼見柏秋寒一副要無地自容的模樣,黑袍人卻又道。


    “什麽代價!?”柏秋寒一聽還有辦法,不由激動得站了起來,差點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黑袍人端著紅茶,笑著說:“時間!”


    “啊?”柏秋寒頓時感覺摸不著頭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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