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足以讓常人失去行動力的傷勢此刻卻已不能讓甘孟止步,那特異的、乳白色的靈元迅將他被裂蒼玄勁打散的靈元聚集在了一起,甚至比之前更加強盛。


    甘孟有種重返巔峰的錯覺,甚至年輕時未能觸及的更高層次,似乎此刻也變得清晰,不過他也清楚,這不過是錯覺而已。


    “城主大人,似我這等人,怎有資格承受這‘靈界源氣’?不過為城主大人使用,也算沒浪費了。”甘孟低語著,此刻他有自信,至少能拖住麵前那個青年。


    看著這樣的甘孟,柏秋寒忍不住歎息一聲,因為他已無法手下留情了。


    體內靈元已經達到相當於脫胎換血頂峰的甘孟,在柏秋寒看來還是太弱,至少論力量和速度,都比不上那些和他交手過的第二秘境高級血族。


    當初柏秋寒能贏,而現在變得更強的他麵對著更弱的對手,又怎麽會輸呢?


    甘孟沒有再和柏秋寒硬拚,而是嚐試在這寬闊的空間中遊鬥牽製,如果他對付的是一般體修或者脫胎換血練氣士,這想法無疑是正確的,但他麵對的是柏秋寒。


    於是空中出現了無數念力刃,在柏秋寒的控製下,如同剃刀一般向甘孟飛去。


    “這究竟是……”甘孟終於確定,哪怕是在其他的異界人身上,他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攻擊方式,他本以為那些親衛隻是中了靈魂攻擊,還在奇怪為什麽他們不來相助自己,現在看來,都隻是無力相助而已。


    雖然看不見念力刃的軌跡,但那能量破開空氣的聲音以及他多年養成的對危險的感知能力還是幫助他判斷清了柏秋寒的攻勢。


    他不斷舉起大廳中的長凳擋下念力刃——這種看不見的攻擊雖然鋒銳,但強度卻不夠,哪怕把長凳削成兩截,也無法繼續傷人了。


    “可以,我可以做到!”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甘孟身上已多出了幾道血痕,但他卻愈發興奮,他相信這種無形的攻擊不是無限的,隻要柏秋寒稍稍鬆懈,就要迎來他的反擊。


    柏秋寒看出甘孟所想,所以不會再給他機會——連續的念力刃攻擊,何嚐又不是在分散甘孟的注意力呢?


    所以柏秋寒踏著空玄碎宇步來到剛剛擋下一波念力刃攻擊,身形有些遲滯的甘孟身前。


    然後就是毫不留情地一拳!


    “這個威壓……”甘孟歎息一聲,看著麵前漂亮的青年,雖然他修為遠遠不及,但這一拳中,似乎又有了那位他最敬重的人物當年的威勢。


    “再也……看不到了!”


    甘孟渾濁的眼中竟而泛出些許水光,那不是對自己生命的惋惜,而是……


    為了那一位把他從野獸變成了“人”的大人,甘孟用盡全力,使出了他所會的、也許可以被稱為秘技的力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甘孟不甘而決絕地大聲吼著,用來儲蓄靈元的下丹田已經碎裂,不是被柏秋寒打碎的,而是他自己通過這種方式來激發體內所有的力量。


    沒有目的、也絲毫不集中的靈元爆發,哪怕是這位映城前任將軍的全部力量,也遠比不上真正的秘技,但是柏秋寒沒有露出任何蔑視的神情——因為這個麵容逐漸變得蒼老的男人,是燃燒著靈元、肉體、還有生命在和他一戰。


    然而裂蒼玄勁的力量是如此無情,就算是甘孟的全力反擊,還是沒能徹底擋下,甘孟又一次倒飛出去,壓垮了一片桌椅,隻是這一次,他再也無力站起來了。


    柏秋寒也退開三步,咳嗽幾聲,嘴角鮮血溢出。


    他有些驚訝地看著那如同爛抹布一樣倒在地上的老者——他雖然分心保護著小葉,卻也沒想到如此粗糙的反擊還是能傷到他,以至於最後他根本無法留力,全力施展的裂蒼玄勁已經奪走了甘孟體內幾乎所有生機。


    “意誌力量的爆發麽?”


    柏秋寒不想下殺手,不論所為的是什麽,擁有這樣強烈意誌的人總歸是讓人尊敬的。


    就如同在既往的戰爭中,明知不敵、為了身後的家國還是慷慨悲歌的戰士,隻可惜,自從動手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已經是敵人了。


    柏秋寒走到了甘孟身旁,失去了靈元的支持,甘孟看上去仿佛老了二十歲,一片模糊的胸口無法控製地開始噴濺血液,灰暗的結膜中,黑色的瞳孔已經開始散大,他口中還在喃喃些什麽,隻是已經逐漸無法控製肌肉力量的他,這聲音已是幾不可聞。


    “你想說什麽?”柏秋寒歎了口氣,俯下頭去。


    “城主……大人、華夜……大人,老朽……對不……”話音未落,那幹燥的嘴唇停止了顫抖——甘孟已然氣絕。


    替甘孟合上了仍然大睜的雙眼,柏秋寒卻不能為這位得到他尊敬的敵人收屍了,映城肯定發生了什麽事情,此處絕不是什麽久留之地。


    取走了甘孟手中乳白色的元晶,柏秋寒在客棧的地窖,找到了被五花大綁的十三,而在他身周,還有十多個同樣是被捆綁起來的、身穿遊者風格服飾的男子。


    看到柏秋寒的到來,十三唯一還算自由的眼中露出了欣喜的光彩,柏秋寒揮動念力刃,斬斷了十三身上的繩子,少年連忙取出了口中的麻核,跪倒在柏秋寒身前。


    “對不起、大人,我……我……”


    “好了沒事了,是我不好,很害怕吧?”柏秋寒扶起了十三,輕輕撫摸著他幹枯的頭發,輕聲說道,“活著就好,我不會再拋下你了。”


    “大人,我們快走!”十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般,“我隱約聽見是城主府要對付你,外麵那個老頭呢?!”


    “死了。”柏秋寒別過臉去,他還是有些在意甘孟死在自己手中這件事。


    十三震驚地看著柏秋寒,他是親眼看到那些實力在外麵也算高強的遊者是怎麽被那個不起眼的老頭輕鬆擒拿打殺的,但是此刻站在麵前這位年輕的大人,除了嘴角的血跡卻看不出一點氣息的衰落,十三知道柏秋寒很強大,卻不知道他已經強大到了這個地步。


    “好了,走吧!”柏秋寒牽著十三的手,目光掃過了那些被捆綁的遊者,眉頭一皺。


    “好重的血腥氣,這些人都死了嗎?”柏秋寒發出精神力,探查著這些人的生機。


    “敢反抗的都被打暈了,有些運氣不好的挨了刀子,也許是死了。”以為柏秋寒在詢問自己,十三趕忙回答道。


    “嗯,這時候你先保護自己是對的。”柏秋寒勉強笑了笑,又用念力刃斬斷了還活著的幾名遊者身上的繩子,而後精神力探出,輕輕刺激著他們的靈魂。


    靈魂刺痛可比被潑涼水來的刺激多了,這些遊者瞬間清醒過來,下意識做出防禦動作的同時,他們也發現自己身上的束縛已然盡去。


    “十三,我們走!”柏秋寒也不看這些遊者一眼,牽著十三就準備離開。


    被擒的遊者正如柏秋寒所想,均是被金家騙進內城,這些人基本上都有著接近丹海境界的實力。


    而他們能在城外活下來,見機不可謂不快,雖然才剛醒轉,但又怎麽會看不出就是柏秋寒擊敗了那個強得可怕的老頭救了他們?


    他們心知肯定卷進了什麽大事件,以他們的實力,在內城活下來無異於天方夜譚,不過可以抱的大腿,不是就在眼前嗎?


    “大人,還請救我,我願為大人驅使!”反應最快的立刻就跪伏在地,重重叩首。


    其他遊者心中連呼此人狡猾,緊接著也是跪倒在地。


    換成以前的柏秋寒,或許還會為這場景動容,但現在他隻是冷笑而已,他在這些遊者的眼中沒看到任何真誠,他不需要這些不知何時就會在身後捅他一刀的所謂“手下”。


    所以柏秋寒不發一言,隻是拉著十三走出了地窖。


    那些遊者在短暫地尷尬之後,均是麵色一白,看著身旁有相同遭遇的人,本能想讓他們結伴而行,但是心中的理智卻讓他們選擇了四散逃離——無法信任的同伴,比敵人更加危險!


    看著狼狽逃竄的遊者們,柏秋寒不由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同時心中也確信,這些野獸一樣的家夥,果然不值得自己去拯救。


    “大人,我們要去哪?”十三咽了口吐沫,緊張地看著一動不動的柏秋寒。


    “去看看設局的是個什麽樣的家夥,又是為什麽要設這個局。”對於上當這件事,柏秋寒出奇的沒有感到憤怒,反而有些好奇,好奇設局的那位究竟是什麽樣人,似乎連城主府都被他利用了。


    柏秋寒這樣想著,他和十三的身影卻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就在十幾分鍾後,因為管理者身死而變得冷寂的映宮,再次被馬匹的嘶鳴與中氣十足的叫喊聲包圍了。


    人數約為一百的城主親衛身披全甲,手持鋼槊,列成兩排,攔在了映宮的大門前。


    隻是這些兵士除了分出幾人進門打探,卻沒有第一時間衝進去,仿佛是在等待什麽人一般。


    很快,就有兩匹快馬從街口飛馳而來。


    兩騎奔到映宮的門口時,兩名騎手幾乎同時勒住馬韁驟然停止,兩匹駿馬高聲嘶鳴著,但在沛然大力下,卻還是乖乖停下。


    先下馬的騎手是一名麵容清俊的年輕男子,繪滿古樸花紋的亮銀全身鎧甲更給他增添了幾分英氣。


    隻是此刻,那張英俊的臉上此刻卻充滿焦急,他看著門口的士兵,喝問道:“情況如何,甘老將軍呢?”


    “將軍,十五位弟兄盡皆傷重,而甘老先生他……”


    “不用說了!”英俊男子長歎一聲,從沒有感知到那熟悉的靈元開始,他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之前一問,不過是還抱著些許希望而已。


    “甘老頭他……看來果然是遊者聯盟的長老潛進來了!”


    另外一人也緊接著下馬,這人看起來已近中年,五官看起來普通,但氣質間卻有著久居高位的霸氣,隻是他站的位置隱隱還在那英俊男子身後,卻足以說明兩人的地位高低。


    “先去看看!”英俊男子走進了映宮,然後就看見躺在破碎桌椅之間的甘孟的屍體。


    “老甘啊老甘,卻沒想到你戰場廝殺多年,今日卻死於宵小之手!”英俊男子看著那具淒慘的屍體,語氣悲切。


    “淳於將軍,爾將軍,”一名親衛快步走了過來,像兩名男子施了一禮,而後道,“十五名弟兄手中的強弩隻擊發了一次,就已經傷重倒地,據還有意識的兄弟說,是突然感覺腦中一痛,而後被劇烈的衝擊打成重傷的,那人下手頗為講究,主要傷及了心肺,有些兄弟隻怕也……”


    “這個人很強,隻怕實力不在我之下!”英俊男子淳於風,在映城三十位將軍中排位第四,他此言一出,頓時滿場皆驚。


    “甘老頭畢竟靈元衰敗,能擊敗他不能說明什麽吧!”


    那中年男子爾華元也是映城將軍,不過排位隻是二十三,聽得實力遠超他的淳於風如此說,心中也是驚詫不已。


    “那十五個弟兄各自埋伏,那人卻能一舉重傷,即便是我,在麵對老甘的威脅時也不一定能從容做到,這個人很危險!”


    淳於風卻是想岔了,不過也難怪,雖然他知道外域人的存在,卻怎麽也想不到會有柏秋寒這種掌握了精神力和念力、對低於自己境界的對手可以單方麵屠殺的怪胎存在。


    而在爾華元心中,已經將這個神秘高手的危險性提到最高檔次。


    “隻怕這次真是山雨欲來,城主大人還在穩定聚靈陣法的事情應該是機密中的機密,卻不知怎麽被遊者聯盟知道,大舉來襲,明知有細作潛入進來,又不知道是何人大肆發放通內城的憑信,放進來一大堆雜魚混淆視聽,究竟是誰在搗鬼!”


    淳於風英挺的眉頭深深皺起,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淳於,現在還能在城中機動的,就你地位最高,你說怎麽做吧!”爾華元向淳於風一拱手,語氣堅決地道。


    “華元,現在傳我命令,所有尚無戰事安排的將軍,都給我帶人去城裏找,內城就這麽大,必須將進來的那些家夥找出來!”


    “是!”爾華元深深鞠躬領命。


    “華元……”淳於風有些擔憂地看著麵前的同僚,“你們切不可衝動,如果判斷不出虛實,立刻通知我!”


    “放心吧淳於,我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爾華元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就是知道才不放心!”淳於風勉強擠出笑容,“好了,你們快去吧,信號就照原來的,我在這裏最後陪陪老甘。”


    “是!”爾華元領命,但他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淳於風,說道:“淳於,我知道你和甘老頭關係好,但切不可因此亂了分寸,我們現在可指著你了!”


    “還用得著你個老粗來提醒?”淳於風笑罵,不過眼中的悲傷似乎也消減了一些。


    “那就好,我去了!”爾華元終於帶著大部分親衛去了,淳於風看著自己同僚們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卻逐漸消失。


    “映城,不會有事的,這是城主大人的映城,容不得他人亂來!”


    也許是為了安慰還在這裏的部下,也許是為了安慰自己,淳於風自言自語般地說著,但是他心中很清楚——映城,要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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