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安夜的雪夜,窗外的雪花悄然飄落。霍格沃茨的燈火輝煌,與遠處霍格莫德村的炊煙相互映襯,顯得那樣安寧和溫暖。


    有求必應屋裏,沒有綠蟻新醅酒,也沒有紅泥小火爐,有的隻有一口咕嘟作響的黃銅鍋,以及滿桌已經吃了大半的火鍋配菜。


    波波掐著時間又來了一次,將兩人吃不完的配菜和火鍋帶走,順帶留下一壺冒著熱氣的蜂蜜柚子茶。


    “平安夜打火鍋,真有你的。”


    維奧萊特窩在沙發上,小口小口地抿著溫熱的蜂蜜柚子茶,揉著吃得鼓鼓的肚子,慵懶地半眯著眼睛,和在她旁邊躺著舔爪子的芝麻一個樣子。


    埃裏克將這小懶貓摟到自己的懷裏,下巴輕輕地壓在她的頭頂,一連串的動作流暢嫻熟,一看就是平時沒少這麽做。


    “我本來是想讓波波準備酸菜魚的,可是廚房醃的酸菜還沒好,索性就點了火鍋。”


    “怎麽了,是有別的想吃的東西嗎?”


    維奧萊特克製地打了個飽嗝,搖搖頭道:“今天不是下雪了嗎,本來想做羊肉煲的,不過既然火鍋上了羊肉片,那也行。”


    埃裏克輕輕按著她因為吃太飽而微微凸出來的小肚子,無聲地瞥了一眼放在台燈旁邊的鍾表,指針即將走到八點三十分。


    得想個辦法拖延時間,他想。


    垂下的眼瞼微顫,不多時,他似乎想到了什麽,閉上眼睛和有求必應屋對話。


    房間裏似乎還是原來的模樣,隻是,在壁爐旁邊,無聲地出現了一台造型古典的留聲機。


    “嗯?”昏昏欲睡的維奧萊特眨了眨眼,“這裏什麽時候多了一台留聲機?”


    “還是說原本就有,隻是我沒注意到?”


    埃裏克在她的眼皮上輕啄,說話時溫熱濕潤的氣息噴到她的眼睛上:“我讓有求必應屋變出來的。”


    說著,他站起來走到留聲機旁邊,搗鼓了好一陣,留聲機終於傳出悠揚的小提琴樂聲。


    與此同時,房間中另一半隱藏在黑暗中的空間逐漸亮起了燈光。光滑的木板地麵並沒有像維奧萊特腳下的地方一樣鋪著厚實柔軟的羊毛地毯,這使得它十分適合起舞。


    在維奧萊特看著這一切變化出神的時候,埃裏克回到她的麵前。


    “不知道淩小姐願不願意陪我跳一支舞,一起消消食?”


    隻見埃裏克不知什麽時候又一次戴上了她精心挑選送給他的銀質藍寶石眼鏡,他優雅地向她傾身,左手藏於身後,右手則輕輕遞到她的麵前,一如在那次生日宴會上,他邀請她起舞那般。


    維奧萊特抬起頭,目光與他交匯。在鏡片的遮掩下,他那雙眼睛除了常有的溫和笑意,還流露出一絲她難以解讀的深邃。


    這讓她的心跳加速,血液在體內澎湃奔流,一種難以抗拒的衝動驅使她想要握住他的手。


    踏入“舞池”中心,原本悠揚輕鬆的旋律驟然轉變,變得連綿不絕,時而歡快跳躍,時而充滿哀愁,時而優雅流暢,時而又跌宕起伏。


    “這是……探戈?”維奧萊特耳朵一動,分辨著旋律所屬的音樂類型,“好像還是《夜幕深沉》?”


    埃裏克細心地引導著她擺好準備動作:“嗯,你今天穿的這條裙子很適合跳探戈。”


    探戈與之前跳過的華爾茲不同,在跳華爾茲時,舞者的身體靠得極近,幾乎就是緊貼著的。


    可探戈隨著舞步的變化,舞者上一秒生疏得中間還能再站下一個人,下一秒就變得親密無間。


    而舞者在親密無間的時候,通常還會伴隨著暗示意味極強的撩腿動作,可舞者表情還是嚴肅深沉的,仿佛做出這麽曖昧的動作的不是自己。


    探戈舞的獨特之處,在於其舞者間的微妙互動,彼此試探,相互拉扯,既靠近又保持距離。


    無論是參與其中的舞者,還是靜靜觀賞的觀眾,都被這複雜而迷人的舞步深深吸引,仿佛置身於一場複雜的情感漩渦之中。


    起舞的節拍來臨,埃裏克和維奧萊特踩著重音,猛然間同時將頭側向自己的左方,看上去就像是兩個之間發生了矛盾,把頭撇開,以此方式避免視線交匯。


    下一拍,他們又覺得不能這樣落了下風,回頭直直撞上對方倔強的視線。


    簡單的兩個動作,探戈的拉扯感便油然而生。


    《夜幕深沉》的旋律雖不急促,但節奏感極強,維奧萊特和埃裏克前世打社團舞會的時候,就愛跳這首曲子。


    沒辦法,維奧萊特一個手殘,四星《初遇》都夠嗆,也就《夜幕深沉》努努力能打上五星。


    跳得多了,舞步自然而然爛熟於心。


    《夜幕深沉》的舞步不算複雜,奈何兩人的腿長不一樣,跳到後退的舞步時,埃裏克一個把控不住,便踩到了維奧萊特的腳尖。


    “哎?哎喲!你踩我腳了!”


    “我的鍋,步子邁太大了,等下給你踩回來。”


    好在後麵再也沒有出現踩腳的意外。兩小段舞步下來,維奧萊特已經能將注意力從腳下的舞步轉移到埃裏克身上。


    按理來說,在跳探戈的時候,舞者之間很少會有目光交流,主打的就是用舞步來體現頂級的拉扯感。如果眼神接觸過久,反而會失去那種獨特的韻味。


    可探戈那欲說還休的氛圍,輕而易舉地觸動了兩人心底最隱秘的心思。


    後麵的曲調驟然升高,維奧萊特身體比腦子先行動,開始一連串不知道是他引導她、還是她引導他的旋轉。


    旋轉結束,維奧萊特來了一個探戈標誌性的向後踢腳扭腰:“怎麽突然想到要跳舞?”


    此時,曲子逐漸接近尾聲,曲調卻愈發高昂,埃裏克頭一次覺得自己的腿太長不是一件好事,連續幾個複雜的交叉舞步讓他的雙腿快要打結了。


    “最近為了備考,你的精神繃的太緊,我想讓你好好放鬆一下。今天平安夜,氣氛到了,自然就想跳了。”


    在一起這麽久,維奧萊特哪裏看不出這個男人並沒有完全說實話,隨著最後一個音符輕輕飄散,她也順勢把手緩緩回來:“那這一支舞已經要結束了,劉大博士是想繼續跳舞,還是說……”


    留聲機已經開始放第二首曲子,埃裏克趁機一把抓住維奧萊特還沒完全收回去的手,暗中使力將她拉了回來。


    “淩小姐不覺得一支舞有點太短了嗎?”


    “既然要放鬆,怎麽也得六支舞起步吧。”


    埃裏克的聲音醇厚得像是窖藏了許久的法國紅酒,當他在說話時,那聲音仿佛在她身邊的空氣中回蕩,令維奧萊特不由自主地陶醉其中,心甘情願地踏入他的領域。


    她下意識對上埃裏克的視線,正好捕捉到他眼睛中掠過一抹得逞後的精光。如果說剛剛那蠱惑的聲音是錯覺,那現在她可以肯定,這個男人就是故意留下她的。


    看來,今晚不想回寢室的,不止她一個人呢。


    維奧萊特眉毛一挑,把手搭上埃裏克的肩膀,故意貼近他的身軀,仰頭在他的耳邊低聲婉轉道:“六支舞,看來,劉大博士今天是冷卻夠六隻邀約千紙鶴,有備而來的呀!”


    她的突然逼近讓埃裏克暗自吸了一口氣,放在維奧萊特腰上的手不自覺收緊,隱忍又隱忍,最後還是沒忍住低頭,想要給懷中這試圖反撩他的女孩一個禁言懲罰。


    誰知此時的樂曲來到了提示起舞的重拍,維奧萊特的嘴角挽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帶著埃裏克的手臂,來了一個標誌性的探戈擺頭,正好躲過了埃裏克的“禁言”。


    “可是現在已經用掉兩隻千紙鶴了,劉大博士,要珍惜啊!”


    埃裏克幾乎要被這古怪精靈的女孩逗樂了。在之前的舞蹈中,他看似用力地將她拉回,實際上隻是給了維奧萊特一個引導性的力量,她能夠依靠自己的舞步優雅地回到原位。


    可現在,埃裏克每一次拉維奧萊特回來的動作,不僅氣勢到位,連力氣也到位了。


    維奧萊特一開始還在為自己扳回一城而沾沾自喜,在她被毫無防備地趔趄著拉回去兩次後,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故意的!”


    埃裏克沒有說話,隻挑釁似地挑了挑眉毛。


    維奧萊特:好好好,這麽玩是吧!


    於是,兩個人就這樣開始了突如其來的博弈,彼此的爭鬥不相上下,竟無意間跳出了探戈的精髓。


    躺在沙發上的芝麻歪著頭看向拉扯來拉扯去的兩人,小小的腦袋有著大大的疑惑。


    這兩人是在跳舞還是在打架呢?


    感覺阿媽有點幹不過啊,她要不要上去撓那男人一下子?


    從《夜幕深沉》,跳到《帕笛芙的凝望》,再到《燈火未眠》,維奧萊特和埃裏克把會跳的探戈給跳了個遍,最後上頭了,甚至連鬥牛舞《曙光序章》也跳了。


    維奧萊特今天本就穿了一件羊絨毛衣,幾支探戈的活動量下來已經給她熱得夠嗆,最後一支鬥牛舞跳完,整個人已經紅溫了。


    不過……


    這種互相拉扯博弈的舞蹈,她喜歡。


    埃裏克趁著她喘勻氣息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鍾表,跳了這麽久的舞,居然還不到九點。


    正當他絞盡腦汁想著還有什麽辦法能讓維奧萊特暫時無暇想起回去的事情時,留聲機再次立了大功。


    從留聲機中緩緩流淌出的旋律不再是節奏鮮明的探戈舞曲,而是一首舒緩的鋼琴曲。似乎是留聲機察覺到舞者有點體力不支,故意放一首輕鬆的曲子,好讓他們能喘口氣。


    埃裏克心想這曲子來得剛剛好,他趁勢攬過維奧萊特,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跟著繾綣的旋律,踩著隨心所欲的舞步,輕輕搖擺著。


    “明明那麽累,還非得跟我倔。”埃裏克撫著維奧萊特的背,直到她的呼吸回歸平緩。


    維奧萊特在剛剛的探戈拉扯大戰中,因為男女天生的力量差異而落敗,此時正不忿呢,聽到埃裏克說她倔,氣得她一手掐上他那飽滿的臀部。


    “我東大女人絕不認輸!”


    埃裏克完全沒想到維奧萊特會就近攻擊自己的臀部,臉當場就紅了,加之她手上勁兒還不小,疼得他抽了一口冷氣。


    “這人什麽毛病!”他連忙伸手到背後抓住那隻作亂的小手,“哪有人掐自己男朋友屁股的!”


    雖然維奧萊特的右手被控製住了,左手卻還自由著,隻見她嘿嘿一笑,揚起手pia地一下,又打了埃裏克的屁股一巴掌,來了個雨露均沾。


    “那你的戀愛還是談得少了。”


    埃裏克的臉愈發紅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強硬地把維奧萊特欺負他的雙手抓到前麵,然後將維奧萊特像抱小孩子一樣托抱起來。


    在她手忙腳亂地扒住他的肩膀以保持平衡的時候,以牙還牙地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屁股上。


    維奧萊特驚叫出聲,捂住自己的屁屁,痛心疾首地吐槽道:“哇,劉大博士,認識快二十年了,我第一次發現你的報複心真的好強啊!”


    埃裏克哼笑了一聲,換了隻手抱她,力度一模一樣的巴掌落在了她另一邊的屁股:“彼此彼此,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還是淩小姐教得好!”


    小情侶雖然以吵架的方式打情罵俏,奈何留聲機放著的音樂實在太有氛圍感,沒過多久,埃裏克便把人放下來,兩人擁抱在一起,繼續黏糊。


    “淩小姐,雖然我很不願意提醒你這件事,不過……”埃裏克的下巴輕輕蹭著維奧萊特有些淩亂的頭發,“宵禁的時間快到了,淩小姐有什麽打算嗎?”


    維奧萊特搗亂似的不時撓一下他的手心,保持著側耳貼在胸膛上的姿勢,閉上眼睛靜靜享受著近在咫尺的心跳聲,聽到埃裏克的話後,側首抬眸,聲音懶懶地道:“我好像忘記了告訴劉大博士一件事。”


    “什麽?”


    維奧萊特一手搭在埃裏克的脖子上,盡力踮起腳尖,和埃裏克的鼻尖相碰,笑得和埃裏克之前邀請自己跳舞時一樣:“我下午回寢室收拾東西時,‘不小心’多帶了幾件衣服。”


    留意到埃裏克的眼睛微微睜大,維奧萊特更是笑得得意:“那麽,劉大博士,你拉著我跳了這麽久的舞,又是為了什麽呢?”


    埃裏克收緊了摟住女孩的手臂,喉間發出了一聲慶幸的歎息。


    “為了同一個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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