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張海給我發了個早點鋪的位置,跟我們這個酒店就隔了一條街,位置挺近。


    幸運的是早上沒刮要人命的大歪風,我們帶著陳小花就往早點鋪所在的街道溜達,這裏給我的感覺和哈巴河有那麽一點兒像,簡簡單單的小城市,沒什麽遮蔽視線的大高樓,來來往往的人都很挺悠閑自在。


    我按著導航領著他們走到一間早點小鋪附近,陳小花本來跟在陳誌的旁邊,剛走到早點鋪門口,它原本還走得“噠噠噠”響地小羊蹄子就不動了。


    “花兒?”


    陳誌拽了拽它,就看見它盯著早點鋪對麵不動彈,我抬頭一看,對麵正好是個牛羊肉店,這會兒門口正堆著一張帶血的羊皮。


    “我的天嘞,快點兒走快點兒走,幺兒!”


    陳誌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拽著陳小花就要走,可陳小花犯了強,竟然“吧嗒吧嗒”得湊了過去。


    “陳小花,你給老子回去。”


    這時從店裏出來一個係著圍裙的精壯男人,是個少數民族,看樣子應該是店主,他看著站在門口的陳小花和陳誌,表情不太和善,指著陳小花對陳誌說:“你們的羊嘛?誒牽走!”


    這回都不用他多說,陳小花扭頭就跑,根本不用陳誌拽,他倆剛跑回來就有人從早點店裏走了出來。


    光頭小聲念叨著:“哦呦,多少年沒見過現宰的羊了嘛,小時候我們家鄰居直接在小區樓下宰的呢。”


    “嘎哈呢站門口,不認字兒嗷?”


    身後的早點店門被推開,張海依然留著那個寸頭。


    光頭和陳誌看見張海比我還熱情:“海哥好,好久不見。”


    張海跟他倆一招手:“也沒兩天兒,快進來吧,外頭不涼麽?”


    這店裏位置不大,就剩最裏頭還有一桌,張海跟門口那桌的兩個人說了句:“我去跟我小弟坐一桌,你倆吃。”


    我扭頭一看,其中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小麥色皮膚的女生,正是賽力,即便是出門在外她仍然紮著辮子,而她對麵這個人卻是我萬萬沒想到的,竟然是那個與我們隻有一麵之緣,最後卻一起去嘎當救了我們的波拉特。


    “大家…早上好。”


    我總覺得眼下的氛圍有點兒怪,賽力衝我點點頭,動作幹脆利落,眼神十分坦蕩,而她對麵的波拉特根本不理我,低頭吃著自己手裏的東西,這倆人往這兒一坐就像兩個賞金獵人,去邊防檢查站溜達一圈能被查三遍。


    “別站著了,你上裏頭去。”


    張海可不管我想啥呢,直接把我扯到裏麵的桌子,他伸手要了幾籠包子,剩下的讓我們自己點。


    我又看了賽力兩個人一眼,然後湊到張海身邊小聲說道:“哥,你認識那個男的?他老煩咱們內地人了,你咋跟他相處啊。”


    張海一擺手:“那沒事兒,誰還沒點兒脾氣了,非親非故的,他不害我就得了唄,還求啥呀?”


    我抽出一雙筷子,掰開磨了磨遞給他:“不過別看他拽得要死,當時我們在喀納斯差點兒被狼叼走的時候他還來了呢,他和賽力都來了。”


    這時候包子上來了,他把其中兩籠推到陳誌和光頭跟前:“吃嗷,大小夥子得吃飽。”


    然後他“砰”地一下把其中一籠墩在我跟前兒,他對我說的話一點兒都不意外:“我知道啊,看你還瞎跑不,要沒人家你都成粑粑了。”


    我夾包子的手一頓:“……哥,吃飯呢,你看你。”


    “知道吃飯你還叭叭,就你那張嘴沒停過。”


    我這一早上就沒聽見他幾句好話,閉上嘴開始往嘴裏塞包子,可剛嚼了一半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來不及咽下嘴裏的東西,扭頭又湊到張海身邊。


    “哥,你是不……你是不因為知道他倆救我的事兒,才出來幫忙的?”


    我鼓著腮幫子盯著他,結果被他一肘子杵了回來:“來都來了,你管那多幹啥,趕緊吃飯,別磨磨唧唧的。”


    我心裏一酸,老光棍子這是想幫我還人情,我有點兒愧疚,自打我找上他以後,他就沒過過幾天消停日子。


    都怪張峰,要不是他哪兒來這麽多事兒,該死的張峰!


    可我這邊還沒說啥呢,對麵兒的光頭聽明白以後感動得不得了,捂著嘴說道:“哦~好哥哥!”


    張海對他不太了解,沒怎麽見過他發癲,這會兒硬是被他這一下給硬控了,嘴裏咬下來的半個包子掉在了桌子上。


    他皺眉看了光頭一眼,然後扭過頭來問我:“這大兄弟咋的了?上回還沒這樣呢,這,這咋還戴上狗項鏈了呢?”


    光頭一聽趕緊低頭,一看果然是定位器露出來了,趕緊拽拽領子把掛件塞回去。


    東北人近乎殘忍的耿直讓張海自己都有點兒尷尬,他可能是想說點兒什麽緩解氣氛,又不知道說什麽好,憋了半天最後說了一句:“也行吧,還知道避人。”


    陳誌在旁邊笑得直咳嗽,我趕緊哭笑不得地說道:“哥,不是那麽回事兒。”


    說完我從兜裏掏出一條狗項圈:“給,我特意給你也準備了一個。”


    張海的表情由不解轉為震驚,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我的鼻子尖咬牙問道:“你特麽是不瘋了?你給人家戴的?我叔我姨知道你成這樣了不?你還給我準備一個,剩臉是不?”


    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八成是給我準備好大嘴巴子了,我伸手壓下他的手趕緊搖頭解釋:“哥哥哥,這是定位器,我們來得著急,根本買不著別的,其實東西都差不多,就湊合用吧,保險。”


    張海聽了以後瞪了我一眼,小聲說了句:“擦,這事兒整的。”


    我把定位器遞給他:“哪兒保險放哪兒,你可別嫌丟人給扔了。”


    他又開始低頭吃飯,一點兒沒受剛才的事兒的影響,隨口說了句:“那不能,小兄弟們給的東西我不能扔。”


    等張海吃得差不多我才問到正事兒:“你們找得人怎麽樣了?有進展沒有。”


    張海一說到這個“啪”地一下就把筷子放下了,“他媽的,別提了,昨天都看著了,那小玩意兒跑得老快了,我們也不敢太張揚,這地方跟喀納斯可不一樣。”


    陳誌把腦袋湊過來說道:“張海哥,那個人長啥子模樣嘛,我們也可以一起找噻。”


    哪知道張海搖搖頭:“我也不道啊,那老爺們兒一說追我就跟著嗷嗷追,後腦勺都沒看明白,你瞅他像給人拍照片的人麽,願意用手機就不錯了。”


    我們知道他說的是波拉特,那位爺們兒確實不像是個和現代社會接軌的人,他用飛鴿傳書還真挺有範兒的。


    不過說著說著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不對呀哥,我都忘了問,他過來幹啥,為啥是他說追就追?他認識啊,這事兒跟他有啥關係?”


    張海瞟了眼周圍,用極低的聲音在我耳邊兒說道:“他就是幹這個的,偷鷹的是他手底下的人,沒經過他的同意自己幹的。”


    “啥玩意兒?”


    我驚得眼睛都瞪大了,波拉特也是盜獵的?他看著像是反盜獵的,這消息在我眼裏的離譜程度不亞於光頭是個空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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