櫟陽城主被沈祭嚇得連連後退,嘴裏不停的叫著。


    “你別過來,別過來……”


    那邊俞遙被三個人圍著脫不開身,並且有些招架不住,新過來那個人是個高手。


    他抬眼看過了現場局勢,蹙著眉。


    玉衡長劍橫掃而過,他堪堪躲開,卻被骨玨從背後一劍劃過。


    傷口滲出了血,他還從沒有過這麽狼狽的時候。


    他看著宛如案板上魚肉的櫟陽城主,又看了看被顧無悔和雩螭控製住的顧無怨,啐了口血。


    他咬咬牙,用盡所有內力,把身邊的幾個全都轟飛了出去,然後轉身越牆而走。


    沒辦法,剛開始隻有慕白臨風和骨玨兩個人他還能應付。


    慕白臨風本就是他的手下敗將,他了解慕白臨風幾乎所有招式。


    可另一個人他看不明白。


    每一次被打退之後,再攻上來時,他似乎都會變得更強。


    現在又來了一個霽月閣的殺手,他就算是天下第一,可他又不是什麽蠢貨,這樣也要硬打。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可如今這局麵明顯不再有什麽勝算了,顧無怨找了他,可顧無悔身邊有什麽人,顧無怨卻根本不了解。


    他不是沒有害怕的人。


    他自詡天才,可就像雩螭所說,還有更天才的人。


    那個十五歲就和自己父親一決高下的瓊玉樓殺手。


    在十年之後回來了,如果他真的沒有死,那他和自己的實力,到底孰強孰弱根本就猶未可知。


    骨玨被震得倒飛出去,而他身後正好就是雩螭。


    雩螭抬手,將骨玨接了個滿懷,連帶著也倒退了好幾步,最後一起滾落在了地上。


    骨玨猛咳嗽了幾聲,趕忙從雩螭身上下來,去查看雩螭的狀況。


    “雩螭,你沒事吧?”


    “沒事。”


    玉衡將長劍插進地裏緩衝過了勁兒,慕白臨風抓住了一棵樹,借著慣性轉了一圈。


    俞遙跑了沒必要追,慕白臨風遲早有一天會把新仇舊恨一起同俞遙算清楚。


    “啊啊啊啊……”


    慘叫聲吸引回了他們的視線,他們循著聲音看過去,隻看見了捂著襠部,在地上翻滾的櫟陽城主。


    他下麵血流如注,沈祭嫌棄的看著手中的劍,抬起來在城主的衣服上擦了擦。


    “真惡心。”


    “沈祭!你活膩了嗎?”


    城主疼得臉色慘白,幾乎快要昏厥過去。


    沈祭麵對他的慘狀,笑出了聲。


    “對,我就是活膩了。”


    其實,若不是因為沈修,他早就該死在那座衢山上了,哪裏還有之後的日子呢?


    可若是真的死在了衢山之上,那他之後也不會再和沈修相識。


    可就算沒死在衢山上,就算和沈修相知,相互表明了心意,他和沈修也還是沒有以後了。


    因為沈修沒了。


    沈祭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多了一抹決絕。


    雩螭看他的動作問顧無悔。


    “好歹是一城之主,你不阻止一下?”


    顧無悔瞥了一眼腳邊的顧無怨。


    “確實應該阻止一下。”


    然後就把顧無怨打昏了。


    他這個五哥,什麽都好,就是腦子不太好,人不算是個好人,刀也不算是把好刀。


    就在沈祭即將一劍終結城主的命時,顧無悔走到了沈祭身後,抓住了他握劍的手。


    “你真的刺下去的話,你也活不了。”


    畢竟是城主,就算他做的事情再不好,也要有朝廷來處理,如果沈祭當真在這殺了城主,那就是謀害。


    沈祭盯著顧無悔那張和顧無怨有三分像的臉,抿唇。


    顧無悔沒打算給他思考的機會,直接從他手上將劍奪了過來,把人往後一推,站在城主麵前招了招手。


    有人來把城主架走了。


    沈祭踉蹌了幾步,盯著地麵,覺得自己挺失敗的。


    恩不能還,愛不能舍,恨不能償,仇不能報。


    顧無悔站在了沈祭麵前。


    “沈公子,你的事情,我略有耳聞。”


    沈祭抬頭看他。


    顧無悔收斂起了平日裏不太正經的模樣,難得正色,他將從沈祭手中奪來的那把劍插進了地裏。


    “對於你的遭遇,我感到很遺憾,但是沈祭今日,必須死在這。”


    今日城主府的一切都是沈祭一手策劃的,他手下隻有兩個人,一個芷妍,一個蘇恙。


    不得不說,沈祭很仗義,他把芷妍和蘇恙全都摘得幹幹淨淨,在確定了後續不再有需要的還是就把兩個人送出了城主府。


    顧無悔帶著人到這的時候,發現了好一些不尋常。


    幾乎每個院子都被人潑了油,牆邊栽種著樹木花草,不太容易被人察覺。


    隻需要一把小小的火,就能點燃。


    這也是為什麽城主府內大火彌漫的原因。


    還有架在暗處的弓弩,牽到了屋門口的細線,掐算好了時間投入到毒藥。


    一環環扣起來。


    就連顧無怨的院子裏也有。


    所以顧無悔才說沈祭必須死在這裏。


    餘心柔他們在城主府門口接到了骨玨他們。


    在聽說城主府著火了的那一刻起,餘心柔的心就提了起來,可城主府外有重兵把守,他們根本就進不去。


    直到他們相互攙扶著背著火光從城主府裏出來的時候,餘心柔心裏的石頭才放下。


    城主府門口聚集了大批民眾,全都是被大火吸引來的。


    他們看見,在雩螭他們身後,一位身著白衣的公子,被火光淹沒,吞噬了進去。


    “阿祭!阿祭……我的阿祭啊……”


    “兒子啊……”


    有兩個人哭喊著要往城主府裏去,被周圍的群眾攔了下來,有人認出來,那是沈家老爺和他的夫人。


    這才有人想起來,方才火光中那個白衣公子,似乎就是沈家小公子,沈祭。


    雩螭閉了閉眼,這城主府的事情,並沒有多驚心動魄,也沒有多激烈,就像是一場鬧劇一樣,在火光中落了幕。


    顧無悔手落在雩螭的肩上,引得雩螭回頭,餘心柔和葉子洛見狀從雩螭手上接過了骨玨。


    “唉,你的藥,找齊了嗎?”


    “還沒有,怎麽了?”


    “上京最近,頗有些不太平啊。”


    “……”


    雩螭盯著顧無悔的眼睛,沉默良久,誰也沒有說話,最後雩螭將顧無悔的手從自己肩上掃了下去。


    “我知道了。”


    說著轉身從玉衡手上接過了一張單子遞給顧無悔。


    “既然你來都來了,那霽月閣的費用,你結一下。”


    顧無悔看著上麵的名字坦然一笑。


    “也不是很多嘛。”


    雩螭笑了,轉身接過骨玨和餘阿姊他們一起走了。


    玉衡咽了口唾沫,湊到了顧無悔身邊。


    “七皇子殿下,你拿反了。”


    顧無悔臉部一僵,將那單子翻了過來,滿滿一頁紙,看完下來,他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城主府事情終了,櫟陽城主被扣押,烏偃死了,城主夫人也死了。


    芷妍得到了自由,蘇恙回到了小倌館。


    隻有沈祭……


    深夜的沈家有哭聲傳來,聲嘶力竭,大堂之內火光通明,有人推開了沈府的大門,走了進來。


    走進大堂的時候,大堂裏的人魚做鳥散。


    一邊跑一邊大叫著。


    “鬼啊!”


    來人笑了一下,下一秒卻被抱進了溫暖的懷抱,沈母抱住了她,渾身顫抖,泣如雨下。


    帶著死後餘生的慶幸,和不可置信的驚喜。


    話語在喉間滾了一遍,最終隻叫了他一聲……


    “我的阿祭啊……”


    被抱著的人嘴唇翕張,回抱住了沈母。


    “我叫沈修,沈祭已經死了。”


    ……


    “沈祭必須死在這裏。”


    顧無悔盯著沈祭的臉,說出了這句話,沈祭垂著頭,沒回答。


    “所以,以後,你就叫沈修,以他的名字活下去吧。”


    這場大火是死亡亦是新生。


    “我的小少爺,你會好好愛你自己嗎,連同我的那一份,一起?”


    我的小少爺,你會好好活下去嗎,連同我的那一份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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