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的文才也不出眾。


    不過,順口溜還是能編上幾句的。


    張口便吟:“公子府上規矩繁,無詩無文莫想前。若有真才更應試,當年何故不登科!”


    韓承赫一聽,捂著自己的肚子,幾乎笑翻在地。


    頭號才子柳靖,確實學識淵博,口齒伶俐,辯論場上那是風光無限。


    可惜的是,科舉考試看的是八股文章,當年萬眾矚目進考場,最後卻榜上無名。


    這一打擊,讓他這些年再沒碰過科考卷子。


    沈慕雪這首打油詩,好比在人傷疤上撒鹽。


    韓承赫聽著解氣,聽著舒暢,衝那舞娘說:“詩好了,門總能開吧?”


    那舞娘臉色鐵青,勉強擺了個“請”的姿勢。


    韓承赫和沈慕雪肩並肩步入庭院。


    所有目光聚焦在二人身上,特別是沈慕雪。


    沈慕雪沒刻意裝扮,還是昨天的青衫,同樣的發髻,隻插著一支荷花簪,簡單樸素。


    可正是這份自然流露的美,讓人目不轉睛。


    沈慕雪並沒見到這莊園的主人。


    韓承赫問舞娘:“柳大少爺呢?讓我們過來赴宴,他怎不見個麵?”


    “少爺正在內院招待貴賓,二位就在外院與眾同樂吧!”


    言畢,扭身朝月亮門那走去。


    這是哪一出?


    請來了又晾一邊。


    這不是明擺著給臉色看嗎?


    韓承赫何曾受過這等憋屈,追著舞娘往裏擠:“你讓柳靖現在出來,哼,我要問問,這就是他對客人的態度嗎?”


    “哥,算了。”


    沈慕雪朗聲說,“看樣子柳少爺是覺得你不配柳玥小姐,不夠格當他妹夫,所以故意讓你下不了台。既然這樣,咱們回家稟告父母,取消這門親事,也免得遭人羞辱。”


    韓承赫逃婚的事,關乎兩家臉麵,想來都捂得嚴實。


    沈慕雪這招反將一軍。


    裏麵那位柳靖怕是要氣炸了。


    韓承赫迅速領悟,對著那月亮門一番言語:“對對對,我家是武將家庭,全是粗線條。哪像柳家出身高貴,才華橫溢,看不上我們,都當我們是大老粗。我們走便是。”


    韓承赫更狠了,直接將個人恩怨升級成家族問題。


    這話傳出去了,柳家在京都還怎麽混?


    韓承赫和沈慕雪心照不宣地交換眼神,同步轉身。


    剛邁出幾步,月亮門裏傳來一道磁性嗓音:“二位留步。”


    沈慕雪讓韓承赫冷靜,率先開口:“敢問柳大少爺,有何高見?”


    柳靖身穿一件深綠暗花長衫,發束前端用沉香木梳得整齊,餘下的隨意披於背後,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不羈與狂放。


    他相貌確實出眾。


    細長的眉,鳳眼含情,五官深刻分明,鼻梁挺拔。


    再加上傳統文化的熏陶,讓他眉眼間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文人的高傲之氣。


    撇開外貌不談,光是那份氣質,就足以令人過目難忘。


    隻要被他的目光輕輕一掃,感覺就像是得到了上天的青睞,尋常女子怕是要捂胸驚歎了。


    然而,沈慕雪在他的凝視下,臉上沒有半點羞澀或激動。


    她隻是靜靜地站著,等待他的回答。


    柳靖勉強按捺住心中的不快,說道:“是我管教不嚴,讓手下怠慢了你們。請隨我進屋,蟹宴已然開始。”


    沈慕雪嘴角微微上揚,


    笑容中帶著幾分嘲諷:“可是在我們家,衝客人吠叫的狗,可是要受罰的。柳府門風高尚,規矩自然更加嚴格吧。”


    一旁的韓承赫聞言,眼睛驀然睜大。


    方才她還自責行事魯莽,


    現下卻直接出言譏諷,豈非更甚?


    他生怕柳靖一個不高興,將二人逐出門外,沒想到柳靖竟笑出了聲。


    柳靖從幼至今,無論在何時,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備受尊崇。


    敢如此對他直言不諱的,還真是少之又少。


    柳靖眼中閃過一絲趣味,高聲道:“姑娘言之有理啊,闌珊!還不快來向二位貴賓賠罪。”


    那位絕色侍女走上前,雖有些不樂意,還是對著沈慕雪和韓承赫行了個禮。


    “是奴婢失禮,請二位寬恕。”


    柳靖問:“這樣可滿意了?”


    韓承赫悄悄的給沈慕雪比了個大拇指。


    表妹確實了不得。


    兩人隨柳靖進入內院,這才發現,在外麵聚集的人大抵是聞風而來,湊個熱鬧。


    而內裏卻是別有洞天,各處亭台樓閣、花木扶疏,布置得極為精致。


    穿過一座石拱橋,來到了一艘形如舟船的水上亭閣,亭子一半浮於水麵,一半與花園相接,如同泊岸的遊船,美不勝收。


    亭中已聚集了一些人。


    其中一位,沈慕雪一見便想避開——正是那身著白裳的白俞。


    白俞見沈慕雪望過來,輕輕點頭致意。


    沈慕雪連忙移開了視線。


    卻不料,與一對充滿敵意的目光相對。


    不錯,這目光來自蓉汐郡主。


    沈樂瑤成親那天,她遲到了,親眼目睹了滿府的賓客,親耳聽見了沈慕雪如何攪亂婚禮,使沈樂瑤顏麵盡失。


    她回到京城後,與沈樂瑤交好,感同身受之下,自然對沈慕雪滿懷怨憤。


    沈慕雪依禮向蓉汐郡主問安。


    蓉汐郡主哼了一聲,扭頭不理。


    沈慕雪倒也不以為意,


    與韓承赫一並走向了另一邊。


    沒過多久,一個小廝跑來稟告:“少爺,淩公子、章公子駕到。”


    沈慕雪一見淩凡和章順淵出現在柳靖的宴會上,心裏便明鏡似的。


    這哪是普通的聚會,簡直是布滿了暗礁的盛宴。


    宴席上,五位座上賓,恨不能有三位與她和韓承赫結下了梁子。


    如果說柳靖安排這一切沒有絲毫意圖,沈慕雪是斷然不信的。


    韓承赫揉了揉眉心,湊近沈慕雪耳邊低語:“雪兒,我說不來參加這宴席吧,你偏要來。這下好了,我們怕是要成為眾矢之的了。”


    沈慕雪模仿著他的模樣,細聲道:“我不都是為了你嘛?你總不能一直逃避婚約吧。我敢保證,柳玥小姐這會兒正某個角落裏盯著你呢。等她現身,你趕緊給人賠個不是,把這婚事了結了。”


    一想到柳玥那冷若冰霜的表情,韓承赫就頭皮發麻,追問:“就沒有其他法子了嗎?”


    “等到咱們去包下那片山地,還不得你四處奔波疏通關係?你要是躲躲藏藏的,事情怎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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