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長長的車隊押著藥材連夜運往禮縣。


    蘇洵美並沒有采納雲遙的建議,休息一晚再走,而是和半夏坐在馬車中,緊緊跟在車隊後麵。


    她在船上休息了兩天,精神早就養足了。


    況且,她也不放心這批藥離開自己視線。


    她要親眼看見這批藥送進庫房。


    好在西北的夜晚幹燥涼爽,倒是比京城舒適多了。


    雲遙帶著魏靈和魏揚在車隊前開路,每半個時辰他就策馬跑到車隊後麵,來問問蘇洵美有沒有什麽吩咐。


    魏揚隻能跟著自家殿下從頭跑到尾、再從尾跟到頭。


    來來回回好幾趟了。


    同行騎兵見了,心中瞬間對雲遙肅然起敬,“殿下真是心係百姓,好不容易尋到的藥材,看護得這樣緊,真當是我等楷模。”


    魏揚來往中聽到這樣的議論,都會默默在心中翻個白眼。


    “噠噠噠噠噠噠——”


    熟悉的馬蹄聲再次響起。


    “娘子,殿下怕是又來了。”半夏小心翼翼開口。


    蘇洵美倚靠在車廂上閉眼小憩,沒有搭話,卻聽見壓低到不能再低的氣聲在車簾邊響起。


    “半夏?阿洵睡了嗎?記得給她蓋被。”


    半夏,連同跟在身後的魏揚都無語了。


    半夏正想回話,蘇洵美陡然睜開眼睛,眼神清亮,沒有半分睡意。


    “是阿遙嗎?”她單手掀起一角車簾,向車外的人問:“騎了這麽久馬,要不要進來坐著歇會兒?”


    “好!”雲遙一口答應下來,沒有半點要客氣一下的意思。


    “娘子,我坐了幾天船倒是悶死了,我去車沿上透透氣。”半夏找借口出去了。


    一時間,馬車中隻剩下了雲遙和蘇洵美二人。


    這時雲遙反倒安靜下來,不再開口說話,隻靜靜盯著她。


    “在看什麽?”


    “看阿洵這三年,變了沒有。”


    “那變了嗎?”


    “變了,又好像沒變。”


    聽到回答的蘇洵美咽了咽口水,不想再問下去。


    然而不等她再問,雲遙就主動開口了。


    “更漂亮了,人也清減了,性子雖然還是有些乖張,但也收斂了不少。就是這雙眼睛,看起來沒以前開心,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說著他抬起手,輕輕撫摸這雙清亮的眉眼。


    蘇洵美一瞬間有些慌張,躲過對麵熾熱的眼神,狀似隨意開口。


    “我倒是覺得你沒有變,還是那麽俊朗好看,隻是曬黑了點。就是個頭確實躥得太猛,我都隻有肩頭高了。”


    生怕雲遙再接著剛才的話頭追問,蘇洵美把話題往禮縣上轉。


    “我就是擔心禮縣。阿遙,謝謝你在禮縣替蘇家說話,還出來幫忙搜尋藥材。”


    雲遙一聽就急了。


    “咱們之間還講這個嗎?阿洵,我你不許這麽跟我講話。”


    “你放心,我已經親筆手書奏折說明情況,父皇一定會酌情處理的。”


    話音落,蘇洵美搭在腿上的手瞬間捏緊衣擺,防備的眼神隻停留了一瞬間,就被藏了起來。


    “阿遙,蘇家會沒事的,對不對?”


    她死盯著雲遙的雙眼,想從裏麵找到一個答案。


    可是那雙眼睛看起來太過誠懇,她找不到半點值得懷疑的東西。


    “放心吧阿洵,別太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雲遙,我到底能不能相信你?


    低頭緩了片刻,蘇洵美笑笑,“阿遙,反正現在我也靜不下心來,你給我說說禮縣的情況吧。”


    馬車緩緩前進,車內人低聲細語不曾停歇。


    “所以阿洵,我了解的情況就是這些,你當真不必擔心,如今藥材既然到了,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聽完,蘇洵美輕聲開口,“阿遙,你這次回去,還要回到戍邊軍營去嗎?你可不可以來禮縣陪我?”


    雲遙一聽立馬眉開眼笑,坐直了身子,“沒問題!我回去就收拾行李去禮縣找你。”


    “不過父皇還交代了我任務,我可能,不不能一直在禮縣陪你。”


    見雲遙答應得爽快,她順勢提出了第二個請求。


    “還有就是,這次我出京是偷溜出來的,所以借了二師兄的名諱在外行走,希望你能幫我一起保密。”


    雲遙眉頭立馬收緊,“就是那個淩陽公子?”


    “是,不過你不用吃二師兄的飛醋,以後有機會你見了他就知道了。”


    蘇洵美安撫解釋一句,就開始交代最後一件事情。


    “阿遙,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幫我在這西北查一個人,叫匡新年,是個藥材商。”


    雲遙略一思索,“舅舅這裏倒有些人脈可用,就是不知道你急不急?”


    蘇洵美搖頭,“不急,在我們離開禮縣前能有些消息就行。”


    匡新年,那封前世收到的神秘信件中,他是此次禮縣瘟疫的關鍵人物。


    紙短言長,到底事關如何,可惜那信中沒有具體展開,一切都得她自己去查。


    雲遙見蘇洵美沒有再細說,就自覺沒有追問。


    “對了阿洵,我還沒問你呢?那些船工,可是做了什麽壞事,能得你這樣懲罰?”


    “就不能是我存心使壞,戲弄他們?”蘇洵美調侃道。


    “怎麽可能?”雲遙一臉拒絕接受的表情,“我的阿洵是什麽樣,我能不知道嗎?”


    壞笑一下僵在臉上,蘇洵美撇嘴苦笑,開口解釋。


    “他們是做錯了事,竟然起了殺人越貨的念頭。”


    “這殺人的念頭一起,以後還有什麽不敢幹的?況且裏麵還有小孩子,心有惡念,不懲罰不長記性。”


    “哈哈哈哈哈”


    “那確實該罰,叫他們記一輩子。”


    雲遙聽了拍手直叫好。


    事實上,那些船工真就記了一輩子。


    隻是當時的他們,並沒有把蘇洵美那句“做姐妹”放在心上,隻以為這隻是玉麵小郎君又在嚇唬他們。


    也是在那之後的一年裏,每當船工半夜被自家婆娘嫌棄、怒罵著踹下床的時候,他們才明白小郎君真沒開玩笑。


    最後個個都在心裏痛罵,“個死斷袖,嫉妒老子做男人!”


    車隊行得不慢,天光破曉時,一行人就趕到了禮縣城外。


    半夏掀開車簾,“郎君,禮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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