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洵美剛在帷帽底下翻了一個白眼鄙視康景鴻的做作,就聽見狗兒的叫聲。


    她立馬一個箭步衝過去,拉起狗兒爹的手腕,就開始探脈。


    手輕一點,沒有。


    手重一點,還是沒有。


    沒有……連剛剛虛弱如遊絲的脈象都沒有了。


    她不甘心,又探向脖頸處。


    還有脈象!


    仔細一探,是魚翔脈。


    魚翔脈,脈在皮膚中遊動,頭定尾搖,似有似無,就像魚在水中遊動一樣,通常表明陽氣已亡於外。


    “是魚翔脈。”


    蘇洵美垂下手臂,緩了一口氣平複情緒,艱難開口:“狗兒,別哭了。和你爹說說話吧,這會兒他還聽得見。”


    說完她就退了下來,給狗兒讓出位子。


    聽他這麽一說,所有人都知道了這是什麽意思。


    狗兒愣愣地,還充滿希望地看著蘇洵美,“公子,我爹會好的對不對,你對我說過的,我爹會好的。”


    說著他跪著向蘇洵美爬來,抱住她的雙腿,“公子,你救救我爹,你剛才能救他,這會兒也能救他,對不對?”


    蘇洵美雙拳緊握,眼睛緊閉,不忍看腳下的狗兒。


    一開口,紅了眼眶,哽咽著說出了她最不想說的話,“對不起,我盡力了。”


    蘇湄在一邊輕輕拍了拍她手臂,“狗兒,她真的已經盡力了。”


    狗兒徹底絕望了,轉身趴回床邊,拉著他爹的手,放聲哭喊。


    “爹——你別丟下我——”


    “你走了,奶奶怎麽辦——爹——”


    “爹,沒有你,村口的大黑狗咬我怎麽辦?我不敢一個人回去,你別走好不好,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家。”


    周圍啜泣聲一片,誰都說不出話來安慰這個小小的孩子。


    “郎君!血參拿來了!”


    這時,玉竹氣喘籲籲地跑來,卻見周圍人神色都很不對,再一看病床,舉著血參盒子的手放下了。


    蘇湄再次上前,又去給狗兒爹探了探脖頸處的脈。


    “狗兒……你爹已經走了。”


    狗兒聽了,哭得一口氣沒緩過來,直接暈厥了過去。


    關月白抹著眼淚趕緊上前來把孩子抱走,施針救治去了。


    康景鴻麵色深沉,狠狠瞪了劉太醫一眼,然後立刻吩咐手下,要厚葬狗兒爹,當場拿出十兩銀子賠給狗兒。


    蘇洵美抬手抹掉眼角淚水,她看多了康景鴻演戲,知道康景鴻很有一套。而他這一番作為,還是想保住劉太醫。


    “區區十兩銀子,康世子就想買一條人命嗎?”蘇洵美反問。


    康景鴻自然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繼續說:“諸位放心,劉太醫的行為,我一定如實在奏折中反映,讓陛下知曉。”


    “那現在呢?還要留他在病坊草菅人命嗎?不該即刻入獄嗎?”蘇洵美窮追不舍。


    今天她一定要給狗兒爹討一個公道,也決不能讓他在在外麵害人。


    “反正我絕不會再吃他開的藥了。”


    “光賠銀子算什麽?殺人償命!把他抓起來!”


    “就是,要不是他非逼著狗兒爹喝他開的藥,現在人還好好的呢!”


    “必須抓起來!”


    “原來太醫也就是這種水平,還是蘇家大夫靠譜兒,我不要太醫給看了。”


    群情激憤,一邊喊著要把劉太醫抓起來,一邊喊著不要太醫給看診了。


    康景鴻知道,今天不給出個說法,是不行了。


    他向前一步,朝身後侍衛一揮手,“把劉太醫給我抓起來,關入大牢,等時疫根除,一起押回京處置!”


    劉太醫們看著走上前來的侍衛,徹底慌了。


    “世子!康世子!世子饒命!”


    侍衛拖著他就往外走,劉太醫徹底腿軟了。


    “世子——饒命——”


    周圍病人個個唾棄辱罵,要不是有戍邊軍在,恨不得當場把他打死在這裏。


    康景鴻又向人群走近幾步,“各位,你們還在病中,不要這樣激動,傷身。還請你們相信其他太醫、醫師,安心養病。”


    “什麽?還要太醫給我們看病?”


    這時,已經被安撫住了的人群中,突然有一人叫了起來。


    這時眾人又立馬反應過來,紛紛出言,拒絕再讓太醫看診治病。


    “不行!絕對不行!”


    “本來就是個疫病,回頭再給我治死了,我找誰說理去?”


    康景鴻咬緊後槽牙,後悔剛才沒問清楚就跟劉太醫過來,現在場麵已然失控了。


    蘇湄這時站了出來,揮手示意安靜。


    “各位老鄉,聽我一句公道話。”


    “並不是所有太醫都像劉太醫這樣,其他人都是很負責的。況且我們現在確實缺人手,多些大夫一起治病,大家早治好早回家,這多好。”


    病人們一聽,漸漸冷靜下來。


    蘇洵美看時機已到,順勢站了出來。


    “康世子,我有一個折中的辦法,不如您聽聽?”


    康景鴻抬手示意,“請講。”


    “這輕症病人,怎麽治都不會出差錯,蘇家沒有異議。但是重症病人,必須要用我開的溫補方子,當然醫師可以根據病人具體調整。您說這樣如何?”


    周圍病人聽了連連點頭。


    “我看行,剛才不有個人說吃過淩陽公子的方子,效果極好嗎?”


    康景鴻見大勢已去,一口答應下來,“好!就這麽定了!”


    蘇洵美倒有些驚訝,他竟然沒再爭取,就這樣讓蘇家又拿回了治病救人的主動權。


    那他先前忙得那一通,豈不是白費了?他會甘心?


    可再多疑問,她的目的已經達到,蘇洵美自然不會自找麻煩。


    還是那句話,隻要能救治百姓、根除時疫、保住蘇家,她現在可以妥協很多事情。


    安排好剩下的事,她帶著半夏準備回去換身衣服。


    “淩陽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康景鴻追上與蘇湄並肩而行的蘇洵美,看向蘇湄問道:“不知能否和淩陽公子單獨聊聊?”


    蘇湄在二人間打量了一眼,隻叮囑一句:“淩陽公子記得早點回去換洗衣物。”


    便獨自離開了。


    \"康世子,找我有何事?”蘇洵美雙手抱在胸前,主動開口詢問。


    這好像還是重生後第一次,她和康景鴻單獨見麵。


    “康某想問,我和淩陽公子,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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