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四句太有名了,有名到即便不了解儒家的人,也能背下來,並誤以為它是孔子所說。


    實際上,這四句的出處,正是如今的文壇大佬,橫渠先生,張載。


    張載從小天資聰明,二十一歲時,寫成《邊議九條》,向範仲淹上書,得到賞識,欲棄筆從戎,卻被勸回,遍讀儒家、佛學、道家之書,潛心研究,終集三家之所長。


    張載考取進士是在五年之間,那時已經三十八歲,與二十歲的蘇軾、十八歲的蘇轍兄弟同登進士,看似晚了,但著書立說,自成一派,卻是大器晚成。


    這四句更是其思想的體現,不過還沒有精簡概括,僅僅是有了雛形。


    可想而知,第一次聽到的人,會有多麽大的衝擊力。


    劉易驚呆了。


    他口中喃喃自語,一字一字的吟誦出聲來,一股豪情壯誌在心底湧起。


    這才是儒家的風骨!


    這才是文人的追求!


    他再看向黃尚,態度已是截然不同,正經一拱手,真心誠意地道:“黃晟仲,大才!”


    陳升也走過來,念誦了一遍,眼中浮現出不可思議和壓抑不住的嫉妒:“晟仲,你這四句傳出,必名動東京!”


    黃尚淺淺一笑:“不敢當!不敢當!”


    本來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們相處,可換來的卻是輕視。


    行了,我不裝了,攤牌了。


    我是狀元噠!


    這倒不是為了出不必要的風頭,而是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


    沒辦法,黃裳的身份,正常情況下處於曆史背景中,和主線劇情毫無關聯。


    實力有成,也要五六十歲。


    那太久了,他等不起。


    不想按部就班,就必須讓輪回者發現,然後順理成章地做出改變。


    但問題來了。


    就不說整個天下,整個大宋王朝,單單這東京開封府,就有一百三十萬人。


    茫茫人海,黃尚隻是個窮書生,輪回者到哪裏找去?


    必須要有名氣!


    但說出了原本曆史人物的話,輪回者又不免奇怪,所以這僅僅是開始,還有後續。


    這四句的選擇,就很講究。


    實際上,在大宋,文抄公是不可能生存下去的。


    尤其是抄詩詞。


    以前黃尚看那些穿越小說電視劇,裏麵的主角必然要抄襲幾首名傳千古的詩詞,裝個大逼。


    抄詩一時爽,一直抄詩一直爽。


    但主角也不管風格一致不一致,更不管詩裏麵的典故引用,隻要情景略微對的上,就一股腦的用。


    黃尚原本也沒覺得什麽,反正來自未來的詩,我就抄了,你們古人還能怎麽著?


    可他真正來到宋朝,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文人,尤其是古代的文人,對於名滿天下的作品,那種雞蛋裏挑骨頭的態度,根本是難以想象的。


    這就要提到一樁現在還流傳於大宋上下的話題——


    歐陽修與外甥女亂倫案。


    那本是一樁政敵之間的攻擊事件,但歐陽修寫過些豔詞,其中有幾句是這樣的:


    江南柳,葉小未成陰,人為絲輕那忍折,鶯嫌枝嫩不勝吟。


    乍一聽起來沒毛病,但文人們就開始研究啊,說這是寫少女風情的,入骨三分,如果沒有親自幹過,你寫不出來。


    再聯係到案情,就有了他帷幕不修,私通外甥女的傳聞。


    這就是盜甥門。


    當然,後世眾說紛紜,有些說這詩不是歐陽修寫的,是仇人無名子所為,有的說歐陽修隻是喜歡幼女,不一定就是外甥女……


    至於真相,那唯有當事人清楚了。


    所以想象一下吧,沒有真才實學的穿越者,把一首別人的詩用在自己身上時,會出現什麽情況?


    傳頌天下時,文人們會研究你的經曆,你的家庭,你的父母,你生活中的一切,還有你作詩時的心理,表達了什麽樣的思想感情。


    一柄柄實錘落下來,就不是粉絲是我家人開掛死全家的問題了,所有黑料都給抖出來,身敗名裂。


    隻要寫出有悖於經曆的上佳詞句,哪怕那詞句以前沒有出現過,也會被認為是剽竊。


    而隻要沾上剽竊二字,聲名就毀了,各個領域都會遭到針對。


    同理。


    即便再嫉妒,再眼紅,陳升的眼淚隻能往肚子裏流。


    即便黃尚沒有後台,劉易也不敢抄。


    一旦被發現,別說科舉,這輩子都毀了。


    不僅如此,還要宣揚。


    果不其然,劉易和陳升走後沒幾日,就有文人上門拜會。


    然後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當默默無聞之時,窮,就是窮。


    當四句流傳東京開封府時,窮,就變成了安貧樂道,不與世俗同流合汙。


    甚至這四句,都被冠以陋室四句。


    黃尚反倒愈發謙遜起來,並沒有應那些文人之邀,去整日參加文會,反倒是一心苦讀。


    這份態度,打動了暗中觀察他的文壇大佬們。


    這一日,當黃尚吃飯歸來,一匹高馬停在院前。


    遙遙見黃尚回來,一位剛正嚴毅的男子下了馬來,上前行禮:“在下遊師雄,表字景叔,見過黃晟仲,冒昧來訪,望勿見怪。”


    黃尚還禮。


    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終於見到第一位曆史名人了。


    遊師雄,北宋名將,因平定西夏犯敵和保護文物有功而名垂青史,其文章詩詞書法皆流傳,是文武全才。


    當然,此時站在麵前的遊師雄還是個年輕人,未考中進士,沒有官身,來此是其他目的。


    他是張載的弟子。


    黃尚之前就了解過,張載如今正在開封府。


    當聽了這四句,張載引發共鳴,讚歎不已,讓遊師雄前來結交。


    “該把這四句還回去了!”


    黃尚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四句傳入輪回者耳中時,自然會有懷疑,對此他有個全盤的計劃,關鍵一環就是張載。


    張載發出邀請,正中下懷,趕緊拜師。


    這個年代,沒有好的師承,想要在文壇上出頭,難度無疑要大上許多。


    黃尚估計以“自己”的天賦,一直到三十五歲才考中狀元,正是沒有拜一個好老師。


    張載本就是合適的人選,再加上橫渠四句,正是天作之合。


    於是乎,黃尚直接言明,自己的四句,正是受到張載《易說》的啟發。


    遊師雄見他對老師敬佩,又如此謙遜,更生好感。


    然而就在兩人相談正歡之際,仆人入內稟告。


    又有人登門拜訪。


    這一回來者,代表著司馬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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