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的蔡太師笑容凝固,馬上意識到不對,借著拱手一禮,頭往下垂去時,調整了心態,臉上恢複正常:“在下蔡京,表字元長,仙遊人,此來多謝公子慷慨美意,未請教公子名諱?”


    黃尚覺得事情有意思了。


    蔡京認識自己。


    由於他深居簡出,沒有參加詩會,賣弄才學,京城中認識他的士子其實很少。


    滿打滿算,就是張載門下的同窗們。


    所以別看隔壁剛才那些噴子,一個個罵得起勁,但黃尚真正站在麵前,他們都認不得。


    但蔡京麵色變化,顯然是認得的。


    兩人在哪裏見過麵嗎?


    總不至於有人為他畫像吧?


    就在這時,無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傳音入密:“還記得陳升嗎?”


    黃尚回憶了一下,才想起那個龍套,就聽無缺接著道:“陳升就是蔡京害死的,為的是加害你,這蔡京別看生得好皮囊,實則陰狠毒辣,不擇手段!”


    這話沒有冤枉蔡京。


    去年黃尚聲名初顯,不僅是張載和司馬光,韓琦也有過關注。


    不過韓琦身為宰相,是不會親自見一個沒有功名的書生的,便對兒子韓忠彥提過。


    韓忠彥記在心上,但黃尚深居簡出,又不參加詩會,他終究無緣一見,時常感慨。


    這一感慨,最緊張的不是其他人,正是那時剛剛混到韓忠彥身邊的蔡京。


    韓忠彥身邊,隻有那麽多席位。


    多一個人進來,就要有一個人靠邊站。


    蔡京本來憑借著一手好字和過人的文采,得到了韓忠彥的看重,如果年紀輕輕的黃尚加入進來,就可能危及到他。


    所以蔡京將黃尚恨上了,自己不動手,而是利用了嫉妒心更強的陳升。


    蔡京告訴陳升,原本準備向韓忠彥引薦他,誰料黃尚聲名大震,韓忠彥隻想著見黃尚,不願意見他了。


    這種謊言其實頗為可笑,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陳升的家族在士林眼中,屬於暴發戶、江湖子,能得見宰相之子,那是何等的榮耀,聽得蔡京的挑唆,頓時將黃尚恨之入骨,才有了後來大相國寺之事。


    當時陳升被許悅教訓,全身凍住,僵硬地倒在地上,一直在暗中觀察的蔡京跑出,一不做二不休,將無法動彈的陳升推入金水河中淹死。


    蔡京知道,陳升家以前是混跡江湖的,江湖中人最是衝動,為了複仇,必然會去找黃尚的麻煩。


    到那時,黃尚不死也得脫一層皮,自然也就不可能來威脅蔡京的地位。


    繞了個圈,都串上了。


    黃尚地球上見多了小人,為了獲得一個小角色,拚命算計,踩著別人的屍體上位。


    但如蔡京這般草菅人命,也是少見。


    講來講去,也不過是在韓忠彥身邊露臉的機會罷了,至於嗎?


    若是蔡京知道,肯定恨他站著說話不腰疼,對其而言,能得到宰相公子的另眼相看,值得付出所有。


    說來話長,黃尚念頭一轉,回了一禮,自我介紹道:“黃裳,表字晟仲,永州人士。”


    此言一出,跟著蔡京來的士子麵色立變。


    剛剛他們肆意調笑的“灌園小兒”,竟然就在隔壁,自己倆人還來謝他,實在是尷尬。


    所謂灌園,就是澆大糞的,黃裳出身貧寒,小時候必然跟家人去田裏勞作。


    在高貴的士大夫眼中,灌園就是有辱斯文,講白了,就是歧視他出身平民百姓,沒有任何後台,家中父母也不是文化人。


    小兒則針對黃裳年紀輕輕,今年未滿二十,組合在一起,就是蔑稱。


    這人能混到韓忠彥身邊,反應亦是極快,黃尚窮人一個,怎麽有財力來狀元樓消費?


    這可是一個很好的攻擊點!


    蔡京則眼珠一轉,擠出熱情的笑意:“原來是名動東京,威震永州,被稱為文曲星下凡的黃晟仲,真是相請不如偶遇,何不移步一聚?”


    這種捧殺的語氣,蔡京不是第一次用了。


    黃尚之所以被韓忠彥不喜,就是蔡京的功勞。


    等到韓忠彥露出厭惡,這群圍著他巴結的士子,當然要投其所好,拚命攻擊黃尚。


    但對於這個邀請,無缺和夜鶯都露出古怪的神色,黃尚則似笑非笑地看了蔡京一眼:“請!”


    那位士子快步回去,很快隔壁安靜下來,蔡京則帶著黃尚,走入廳內。


    果不其然,這一間才是狀元樓最好的房間,位於主座的,正是韓琦長子韓忠彥。


    韓忠彥今年也不過二十五歲,正是意氣風發之際,長相俊逸,氣度雍容,看著黃尚走入,皮笑肉不笑地道:“久聞黃晟仲之名,今日得見,名不虛傳,於飲食之道頗有建樹。”


    這名不虛傳,可以有許多種解讀。


    顯然,韓忠彥現在的話,不是帶著善意的。


    黃尚看著場中一個個倚紅偎翠,也微微一笑:“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韓官人客氣了,我不通美食,不過是友人略懂。”


    此言一出,廳內一靜。


    誰也沒想到,黃尚敢這樣回應。


    雖然明麵上挑不出毛病,但毫無疑問,這是沒有絲毫服軟之意。


    你一個灌園小兒,尚未有功名在身,麵對的是當今宰相之子啊!


    還想昂著頭做人不成?


    蔡京眼皮微微垂下,收斂住眼中的狂喜之色。


    有骨氣好啊,最好黃尚能與韓忠彥爭鋒相對,撕破臉皮,才是過癮。


    不過那是不可能的,感到黃尚是個刺頭,韓忠彥不想跟他聊下去了。


    光腳不怕穿鞋的,他可不想被個出身卑賤的小民衝撞,惹得一身騷。


    他不說話,左右的士子見了,立刻明白上意,回了幾句場麵話,不讓黃尚入座。


    這個梁子,是正式結下了。


    說來好笑,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原因,結下仇來。


    黃尚本來就懶得跟這群東西勾心鬥角,來這裏,純屬做個鋪墊。


    輪回者要將功勞轉移,那也得有基礎,至少要見過這些人。


    否則將來一問三不知,肯定會被揭穿。


    在一屋子人戲謔鄙夷的目送下,黃尚往外走去,忽然腳步一停。


    “這是後悔了嗎?遲了!”


    蔡京見了,心中倍兒爽,其他士子也露出看好戲的神色。


    然而眾人不知道,黃尚隻是莫名其妙。


    因為就在他準備離開這個房間時,兩道氣息,突然從韓忠彥和蔡京的體內升起,然後飛入他的體內。


    這兩股氣息,根本不為外人所見,甚至不是文氣觀測到的。


    那種感覺十分奇妙,難以描述。


    這可不是小事,黃尚十分震驚,趕忙查看。


    這一查看不要緊,體內一物回應,將兩道氣息吞下。


    萬能卡。


    當黃尚將意念投入進去,萬能卡開始回應。


    “宰相之運……”


    “肥水不流外人田……”


    “還有這種操作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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