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劍光扶搖而起,直上萬丈高空,斬向三道光束。


    在本源風靈和飛蓬烙印的加成下,這三股可突破天道封鎖,令任何凡俗避之不及的光輝,無法阻礙劍光上升的半分腳步,兔起鶻落之間,紫色劍光就碾碎它們,來到了人界之外,世界壁障之前。


    再進一步,就是界外戰場。


    不過景天並沒有進入,而是微微停頓,反身又是一劍斬落。


    黃尚眉頭一揚,看著紫霞滿空,劍氣盈天。


    霎那間,整個人界的天穹都變得紫意盈盈,然後一道仿佛冰層破裂,蛋殼粉碎般的聲響,響徹天空。


    啪!


    這是之前三大魔獸布置下的屏障,目的是阻隔神樹對人界的靈力傳輸。


    一旦它們成功,人界的靈氣紊亂,將會造成山崩海嘯,地震大火,無數自然災害的爆發。


    此刻景天將屏障斬碎,無疑是暫時阻止了三大魔獸,可隻要三大魔獸不死,它們很快能卷土重來。


    所以緊接著,景天劍斬三大魔獸。


    當風魔獸,雷魔獸,火魔獸的痛吼聲傳遍天穹,血染長空,魔劍劍身上紫意更甚,彌漫出弑殺凶意,吞噬生命,又放出無量劍氣,貫穿虛空,吞吐元氣,由虛化實,劍分千萬。


    轉眼之間,蜀山上空就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魔劍,並未按陰陽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八卦等等固定的套路組合匯聚,而是信手捏來,彼此交互,層層嵌套,無窮無盡。


    這是飛蓬的劍術。


    上古之劍!


    而萬劍的正中心處,正是風魔獸,被劍陣由上到下,團團包裹起來。


    聽著劍陣內響起風魔獸的慘呼,再看著雷魔獸和火魔獸的退避,黃尚的頭頂上浮現出大大的問號。


    他本以為景天是要闖入界外戰場,在與的交鋒中,決死一戰,以極端的壓力促成的衝擊,正如不久前他借助六位半神的壓力,掌控陰陽規則一樣。


    可現在,景天卻反過來攻擊三大魔獸。


    三大魔獸自然重要,可它們的難纏程度,在於無限複活,而不是絕對的實力有多強。


    這種單方麵的壓製,又有什麽意義?


    你虐殺它千百遍,它待你……


    不對!


    下一刻,黃尚看著周遭的環境,露出了凝重之色。


    直到此時,魏鴻還在風卷殘雲中晃著,這位夜叉首領韌性極強,不僅沒死,反倒還是利用外來的力量,壓製體內的規則反噬。


    可當景天劍斬風魔獸之際,圍繞著他的狂風,突然斷成一節一節,以一種錯綜複雜的淩亂之勢,嵌入他的身軀內。


    魏鴻悲傷地發現,自己最後的反抗又進入了死胡同,這個風居然還開始作怪。


    不是作怪,那邊魔劍扶搖九天,連連斬落,一口氣在風魔獸身上留下了一千零二十四道劍痕,而包圍住魏鴻的風卷殘雲,也裂開了一千零二十四節。


    “景天攻擊的,不是風魔獸,而是風靈?”


    為了證明猜測,黃尚自己施展了一個風咒,頓時發現他召喚出來的風刃,也斷成了一千零二十四節。


    “景天在傷害我們的世界!”


    最為關注黃尚一舉一動的是邪劍仙,這位魂天帝立刻意識到了什麽,發出了正義的宣言。


    “這……”


    徐長卿和紫萱看著邪劍仙,接受不了這個設定,但又不得不承認,邪劍仙說得是對的。


    景天此時所為,看似是在毀滅風魔獸,其實是在打擊風靈。


    直指根源!


    這位先捏碎了風靈珠,得到了風靈本源,緊接著又對風靈下手,讓所有人都看得莫名其妙。


    我打我自己?


    我毀滅我的世界?


    要知道五魔獸發動的是天災,毀滅的是生靈,而風靈是五靈之一,是整個世界的基石,一旦受到重創,後果比起五魔獸還要嚴重。


    景天到底在做什麽?


    “吸收了風靈珠的景天,默認掌控了風之規則,現在他借著攻擊風靈獸,反倒去進攻風靈!”


    “剛剛景天用了一個稱呼,逆境!”


    “逆境……逆境……”


    黃尚若有所思,心中的念頭越來越清晰。


    他覺得,自己可能想得太複雜了,習慣性地將主神殿的行為陰謀論。


    如果從主神殿征伐諸天的角度上看,主神殿所需要的,應該是……


    正思索著,蒼穹之上,突然有一對眼睛睜開。


    所有人包括景天,都情不自禁地仰首看去。


    那眼睛略顯狹窄,銳利非常,裏麵透出的湛湛神光,仿佛窮盡了世間一切力量,萬道森羅,無窮規則,在其中流轉。


    僅僅是對視,許多人的雙目就流淌出鮮血來,眼球傳來前所未有的疼痛,發出慘叫。


    神,不可直視!


    這還是力量的餘波,真正的攻擊點,無疑是景天。


    麵對這股襲擊,景天沒有半分避讓,雙目泛爍光華,明澈清亮,那股凜然不可侵犯的無上神威,化作世上最鋒銳的無形之劍,與之碰撞。


    呲啦!


    虛空中響起尖銳的聲響,仿佛有兩柄鈍刀互相摩擦,發出沙啞難聽的聲音,一時間僵持不下。


    但神目已經達成了目的,景天衝擊逆境的勢頭,明顯受到了影響。


    所幸下一刻,又一雙眼睛出現,看向神目,目光蒼茫而深邃,仿佛容納了整個世界。


    那種滄海桑田,鬥轉星移,千萬年的進程被濃縮在了方寸之間的感覺,讓所有人心中都浮現出一道人首龍身之影。


    天帝伏羲!


    這對眼睛的主人,屬於仙劍世界的第一存在,盤古之精所化,世間第一位神族,伏羲。


    而兩對眼睛射出的目光碰撞交匯,那股精彩燦爛,實在難以形容。


    顯然,第一雙眼睛,隸屬於主神殿的,前來阻止景天衝關。


    伏羲緊隨出現,為景天衝關保駕護航。


    “嘿,這老兒如果沒有迂腐得將我的前世貶下界,也沒有這些事情啊!”


    景天吐槽了一句,魔劍劍芒再盛,縱橫萬萬裏虛空,環環相扣,層層嵌套,將風靈瘋狂消磨。


    眼見景天高歌猛進,天穹之上風雲變色,屏障若隱若現,似乎有六具浩大的星體,向著界內而來。


    黃尚仔細看著。


    相比起風雲世界中,世界意誌與黑魔的單挑,這個世界的三對三的交鋒,顯然要激烈太多,不僅是的較量,還有兩軍與對麵造物軍團的廝殺大戰。


    而對麵的三尊暫時看不清,守護仙劍的三尊大能,一位是天帝伏羲,一位是魔尊重樓,還有一位黑發長眉,雙目淵深如海的道人,周身上下有股旬爛歸於平淡,喧鬧歸於寂靜的安寧氣息,黃尚竟也見過。


    在蜀山派的祖師殿中!


    他是開派祖師,太清真人!


    可又有些奇怪。


    伏羲和重樓一個是天帝,一個是魔尊,更得了盤古精氣神,能夠率領手下精銳,抵擋主神殿的入侵者,並不稀奇。


    但太清真人無論從資曆上,還是先天條件上,似乎都不足以跟兩者相提並論,他是怎麽成為的?


    黃尚知道關鍵點來了,將注意力完全轉向太清真人,辨識他舉手投足間的一招一式,與自身所學的蜀山功法加以印證。


    然後他發現,太清真人所為,與蜀山所學,完全背道而馳。


    不是單純的反麵,而是一種加以克製,淩駕其上的意境,卻又形成了巧妙的相輔相成。


    就像是【神雕俠侶】中的玉女劍法和全真劍法,互相克製,卻又能組成劍陣。


    “沒錯了,主神殿規定的之境,不是參悟天道,掌控規則,而是反其道而行……”


    “破壞規則,淩駕於天道之上!”


    “所以諸天世界,稱之為逆境!”


    “叛逆之境!”


    黃尚完全明白了。


    六星級的成長方向並沒有錯誤,接觸規則,學習規則,循序漸進。


    但它的根本的目的,不是掌控規則。


    因為這些規則是諸天世界的,掌控得再好,也無法與天道相抗衡。


    主神殿要的,是破壞諸天規則,淩駕之上。


    說白了,其實真的不難理解。


    主神殿征伐諸天,麾下輪回者的能力,卻又統統從諸天而來,隨著他們實力的提升,難免陷於諸天的框架中,被完全壓製。


    所以一方麵,主神殿鼓勵多體係融合的神器半神器,另一方麵,它又將之境,定位成破壞諸天規則的存在。


    這樣的強者,才有資格在世界之外,與世界意誌鬥得你來我往。


    當然,諸天也不會坐以待斃,反擊隨之而來,各界的強者開始尋求自我突破,從以前乖乖聽命於天道,到超脫世間,淩駕其上。


    唯有跳出世界的範圍,突破了舊的框架,才能與主神殿的一戰。


    仙劍世界,通過後天修煉,達到這一點的,有三位!


    伏羲!重樓!太清!


    現在,景天要做第四位!


    他的前世是神將飛蓬,可與魔尊重樓相匹敵……


    他的今生曆經磨難,在蜀山陷落後,於蓬萊島蟄伏十年……


    更有了風靈珠的參悟,女媧娘娘的指點!


    一旦成功,四尊,打退主神殿的希望將大增!


    “這就是之境的原理!”


    迷霧散去,豁然開朗,一條堂皇大道,終於展現在麵前。


    黃尚心中湧起由衷的喜悅。


    而就在這時,隻聽轟隆一聲,風魔獸直直撞在神樹上。


    有了伏羲、重樓、太清三尊逆的保駕護航,景天一劍斬落,直如雷霆,將風魔獸徹底貫穿。


    接近成功了!


    取於風靈,淩駕風靈,超脫世界之上,成就逆境!


    和黃尚退而求其次,選擇陰陽規則一樣,景天也沒有好高騖遠,他吸收風靈珠的本源,就以風靈為突破點,為此他不惜使用殺戮氣息更強的魔劍。


    當然,如此突破方式,會對風靈造成重創,可一尊逆境的強者誕生,足以彌補這種損失。


    擊退主神殿,再慢慢舔舐傷口不遲。


    但就當魔劍即將殺死風魔獸的一霎那,後方的神樹樹皮裂開,裏麵浮現出一位雙目緊閉的神女。


    “夕瑤!”


    景天和邪劍仙同時喊出聲。


    徐長卿和紫萱實在忍不住了,這尼瑪到底誰是主角?


    “卑鄙!”


    而景天目眥欲裂,隻因他感到了,陷入封印中的夕瑤,氣息竟與三頭魔獸相連。


    這一劍下去,風魔獸會死,夕瑤也會死!


    輪回者所為,無所不用其極!


    怎麽辦?


    選擇哪個?


    如果將世界與夕瑤做比較,那自然世界的價值更高!


    畢竟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世界亡了,夕瑤也活不下來。


    “可這兩者,本來就不該拿來作比較啊!”


    “對不起,女媧娘娘,我要令你失望了!”


    電光火石之間,景天選擇收劍。


    最終關頭,他沒有斬出這一劍,而是劍氣一轉,將夕瑤身上的封印斬斷,救了出來。


    “飛蓬……我不是在做夢吧?”


    當身體一沉,夕瑤睜開眼睛,看著似乎有所改變,又似乎一如上古之時的眼前人。


    “我不是飛蓬,不對,我現在還真是……”


    景天抓了抓頭發,露出歡喜而不失尷尬的笑容。


    主要是雪見看了,嘴巴嘟嘟,都能掛上醬油瓶了。


    明明是我先……


    咦,好像不對……


    這個關頭不是翻相簿的時候,當景天收劍的一霎那,風魔獸、火魔獸和雷魔獸眼中爆出人性化的精芒,似是受到了主神殿的直接控製,然後調用一切五靈本源之力,撞了過來。


    轟隆!


    這一撞不含絲毫花俏,猶如共工怒觸不周山,神樹搖晃,樹葉簌簌而下,六界都感到了那股可怕的震動。


    景天先機已失,身軀狂震,原本上升到極致的氣勢不可遏止地衰敗下去,翻飛開去,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關鍵時刻,一銀白一漆黑兩道光華飛射而上,


    黃尚與邪劍仙,護在景天之前,抵擋住雷魔獸和火魔獸瘋狂的攻勢,同時傳音道:“我們為你保駕護航,繼續衝擊!”


    “不!我沒希望了!”


    景天感應著體內一瀉千裏的風靈本源,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衝擊逆境的難度,比起成仙成神要困難得太多。


    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即便是他,也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為了夕瑤,他放棄了最好的機會,哪怕並不後悔,卻要為這個世界負責!


    因此這一刻,景天雙手拍出,按在黃尚後心,三世參悟狂湧過去:“靠你們了!”


    邪劍仙:“……”


    為什麽明明是你們,卻又沒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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