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代會長……死了!”


    “隕落!”


    不遠處,契約商會的成員子孝,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當永壽活著時,多少人對他不齒,恨不得這家夥去死,但當這尊真的倒下,神軀化作飛灰散去,一個晶瑩華美的遺物盒掉落下來,被月關用懲戒之鞭順手卷走時,所有輪回者都屏住了呼吸。


    這一戰,恐怕要載入主神殿的史冊了。


    擊殺者是酒劍仙,但眾人卻將功勞下意識歸結於月關身上。


    以高星級輪回者之身,持懲戒之鞭,擊殺!


    不過他能活下來嗎?


    畢竟酒劍仙近在咫尺!


    這群跑出鎖妖塔的輪回者,待在原地,不敢動彈。


    好不容易跑出來,結果逆境的強敵站那邊了,命咋這麽苦啊?


    不過眾人也有些關傻了,怔怔地看著酒劍仙落下,目光麻木,就連周溪也露出認命之色。


    來吧!


    與其給別人操控,還不如一了百了。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站了出來。


    是他!是他!又是他!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月關挺身而出,直視酒劍仙:“前輩,我們無意與蜀山為敵,隻是想要救走同伴,這一走,再也不會回來了!”


    酒劍仙翻手將鎖妖塔重新封住,破的大洞就用鎮獄明王三頭六臂的屍體修補了一下,畢竟是仙神,還挺好用,順口說道:“真的嗎?我不信!”


    輪回者們心中情緒翻騰。


    這語氣,你是魯豫麽?


    所幸月關還能忽悠:“是真的,我對這個世界沒有惡意……”


    酒劍仙目光掃視一圈,或許是囚犯們麻木等死的表情,側麵印證了這個消息,或許是輪回者的圍攻確實為雙方造成了巨大的損傷,最終拂袖一卷,將所有囚犯送出蜀山。


    “好自為之吧!”


    酒風吹過,所有囚犯都飛出了蜀山,正好落在同樣被擊退到外圍的輪回者群體中。


    “我們……活下來了?”


    “月盟主!!!”


    眾人還在怔仲,呼啦一下,許多人圍了過來。


    餘杭、蘇州、南詔,浩浩蕩蕩有一半人湧了過來。


    眼中飽含感激。


    因為酒劍仙這一舉動,不僅是放人,也給了還在圍攻蜀山的那些輪回者,一個台階下。


    鎖妖塔內的同伴已經被救出來,主線任務也提示完成,他們其實不想打下去了。


    可如果就這麽退了,且不說劇情勢力會不會放過,安一個臨陣脫逃的罪名,就承受不住。


    現在有了月關帶頭,和平解決這一戰,而他們感到了接引的力量,這次曆練即將結束,何樂而不為?


    可界外戰場……還未結束!


    那才是真正決定勝負的地方!


    酒劍仙的星體,一步邁入界外戰場。


    在擊殺永壽,修複鎖妖塔後,他直衝天宇,馬不停蹄地向著界外戰場而去。


    正如晉升時期也沒有去見諸天主宰一樣,此時此刻,爭分奪秒,不能浪費哪怕一刹那的時間。


    循著神樹之上的信仰光柱,進入界外戰場,看向那場三打一被反壓的之戰。


    至今五蘊都沒有顯化出真正的星體,出現在眼中的,是一口巨大的鍋,裏麵有翠綠色的液體翻騰,咕嘟咕嘟冒著泡泡,隱隱傳來吃零食的聲音,咯嘣咯嘣脆響。


    與這個輕鬆的姿態形成鮮明的對比,是氣息低迷的伏羲、重樓和太清真人。


    太清真人甚至虛弱到了連永壽都不如的程度,已經受到了重創。


    可他依舊一絲不苟地出劍,哪怕戰至最後一口氣,也要守衛家園。


    而酒劍仙的到來,無疑令三位精神一振。


    尤其是伏羲,在發現酒劍仙沒有受到世界氣息沾染時,露出明顯的放鬆之色。


    他們之所以落入下風,正是被天道拖累,偏偏之前一直不自知,直到不久前才發現,悔之晚矣!


    四名逆境會和,對著人首龍身的天帝伏羲,酒劍仙直接發問:“敵人是女媧大神嗎?”


    伏羲古板的臉上有些驚異,斷然道:“當然不是!”


    酒劍仙又問:“那敵人與女媧大神有什麽關係?”


    伏羲稍稍沉默,一道光輝飛出,沒入酒劍仙體內。


    不需長話短說,隻要將信息濃縮在神念內,就能直接傳達。


    而直到晉升了逆境,成為諸天世界的中流砥柱,這最為核心的秘密,才有資格觀看。


    諸天世界共有九大主宰,但實際上,主宰並非隻有一代。


    初代主宰並沒有具體的形態,也沒有具體的名姓、性格、偏向等等,隻是對應九個構成諸天世界最核心的概念。


    而後當主神殿進攻,入侵諸天世界,初代主宰無法阻擋,為了將原本一盤散沙的諸天聯合起來,於終源之地發出召喚,聚集各界強者選拔,最終有九大強者勝出,各自得到了一個權柄。


    執掌權柄者,就是對應概念的行使者,是為主宰。


    隨後主神殿和諸天新的九大主宰大戰,結果兩敗俱傷。


    主神殿受創退走,諸天九大主宰則全部重創,到達需要沉睡的地步。


    由於權柄在手,除非諸天徹底毀滅,否則他們不會隕落,但這種沉睡也相當於失去了戰鬥和管理諸天的能力。


    於是乎,這第二批主宰仿造初代,再一次選拔各界強者,將權柄再度傳下。


    權柄“生命”,就被女媧獲得。


    所以按照輩分,她是三代主宰。


    而真正與主神殿展開持久戰的,也正是第三代主宰。


    雙方都不再硬拚,開始施展戰術。


    主神殿招兵買馬,不斷招募輪回者,諸天世界也根據主神殿的氣息,設計出逆境之路,強者成為巡狩,分割敵軍,支援各界。


    如果將諸天和主神殿比作兩個國家,就是先發動一場舉國大戰,雙方都死了無數人口,各自遭到了慘痛的打擊,不願意再發動全麵戰爭,轉為小股部隊作戰,劃分出了各個戰場。


    不過隨著輪回者越來越多,不斷掠奪諸天資源強化自身,占據上風的,顯然變成了主神殿。


    眼見局勢越來越不利,諸天策劃了反擊,展開了一場全麵大戰,同時輪回者不滿主神殿的剝削和動輒抹殺的殘酷,與九大主宰裏應外合,舉起了反抗的大旗。


    那是第一次輪回者反抗,同樣也是第二場諸天和主神殿的全麵戰爭,第三代主宰和主神殿大戰,再度打得兩敗俱傷。


    這回主神殿針對主宰們受傷後,將權柄交予下一代的可能,做出了預防,第三代主宰遭到重創後,被主神殿的力量侵蝕。


    無可奈何之下,九大主宰隻能部分沉睡,部分強行支撐。


    那時主神殿也損失慘重,輪回者幾乎消耗殆盡,不得不再度招攬,從頭培養,也蟄伏了一段悠久的歲月。


    雙方互相舔舐傷口,直到又一輪戰爭的爆發。


    “這麽說來,女媧大神就是重傷後勉強支撐的那一部分主宰了!”


    “怪不得她在風雲世界隻是布置好了救世之法,卻沒有直接治愈世界,匆匆離去!”


    黃尚核對以前的種種信息,印證了許多細節。


    女媧的情況怎麽樣,其實在諸天世界中有所展現。


    風雲世界,女媧以三口元氣救世,後來再未回歸;


    仙劍世界,女媧被神界除名,人界的信仰也隻剩下南詔的一支獨苗;


    還有許多世界,境遇都不太行。


    即便是黃尚,都總是記起女媧娘娘補天救人的慈愛,卻忽略了她在各界現有的情況,在一定程度上反應出本尊的狀態。


    “還是考慮不周啊!”


    黃尚暗暗歎了口氣。


    在聽到諸天九大主宰,有三尊同意接受反抗軍,賜予同盟軍權限時,就該想到這種可能的。


    隻是職業病發作,認為諸天高層不齊心,被主神殿策反,導致了如今的場麵。


    現在回頭想想,諸天九尊主宰是最頂層的強者,如果主宰都被拿下,那麽這場戰爭早就該勢如破竹,節節勝利。


    同樣,第二次反抗軍也根本掀不起風浪,打了個小浪花,就被撲滅了。


    聽鐵骨等人所言,主神殿在很多時候沒有表現得那麽強橫,也證明了,頂尖層次在兌子。


    諸天主宰更迭三代,三代都重創,如此慘烈的代價,主神殿當然也不好受。


    這才有了如今的僵持以及黃尚這位臥底!


    言歸正傳,明白了曾經的巔峰對決,但現在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五蘊是怎麽回事?”


    “她身懷部分生命權柄和女媧氣息,才能滲透天道!”


    伏羲顯然也是發現不久,並不十分了解,威嚴的雙眸凝注在那口大鍋上:“她是個可怕的敵人,我們必須要弄清楚她的來曆!”


    一切說來話長,其實的交流快到極致,酒劍仙身形堅定,無量星體爆發,比起之前更強的大毀滅術,刺向了那口黑鍋。


    黑鍋一翻,鍋口對準新的敵人,如一口黑洞般,吞噬著一切。


    所有的能力沒入其中,都如泥流入海,消失得一幹二淨。


    簡單明了的手段,卻讓所有為之頭疼,簡直油鹽不進,根本立於不敗之地。


    而酒劍仙發現,五蘊的注意力也不在界外戰場。


    她正位於黑幕中,貪婪地吞噬著神樹光柱內的信仰之力,嘴裏發出咯嘣咯嘣的脆響,吃得特別香。


    六界生靈,三十年的努力,當然好吃。


    但也不是這麽容易的。


    酒劍仙攻不破大鍋,反手一道劍光從天而降,再度斬落向界內。


    剛剛退出蜀山的輪回者變色,以為酒劍仙要秋後算賬,卻發現目標並非指向他們,而是落在彩雲之間。


    那裏有兩道身影躲藏,一直沒有出手。


    葉一和格歐德安!


    “不好!”


    兩人身為執法者,本來盯著的是反抗軍,但在輪回者退去時,鐵骨等反抗軍也立刻消失無蹤,再加上無名自始至終沒有出現,他們自知不可強求,便準備離去。


    其中葉一還諷刺了格歐德安幾句,因為隨著曆練結束,無論大局是勝是敗,格歐德安與月關的約戰,都是必輸無疑了。


    他在西區的信徒,將要轉給月關,哪怕不多,也代表著西區一次全方位的敗北。


    身為東區一員,葉一當然樂於見得。


    可格歐德安的表情卻有些古怪,似笑非笑,再無之前的煩惱,反倒生出一股優越感。


    就在這時,劍光斬落。


    葉一麵色劇變,別說他不擅長正麵戰鬥,就算是頂尖半神,與酒劍仙這尊打死永壽的強者比,那也是被秒殺的份!


    “神上救我!”


    生死關頭,葉一唯有向五蘊求救。


    倒是格歐德安保持著奇異的笑容,不慌不忙:“在慈愛的瘟疫之主庇護下,我們無懼一切,慈父的神跡早就顯化,所有擔心都是多餘!”


    他說著,化作光芒,衝天而起。


    緊接著,葉一的腰間才升起一塊神令,避過劍光,升空飛起。


    須臾之間,兩人就來到了一片鳥語花香,無邊生機的地方,正是五蘊的國度。


    葉一驚魂未定,看向格歐德安:“你到底是誰?”


    他早早就投靠了五蘊,被救下還有理由,格歐德安被救下,就顯得極為奇怪了。


    五蘊是西區?


    不待多想,葉一看到,格歐德安的頭頂,浮現出一根粗大的信仰絲線。


    這根絲線,不久前正在永壽身上看到過。


    而絲線的那頭,連向參天大樹,在葉一驚懼的注視下,一頭龐然大物的虛影出現。


    他的相貌一言難盡,身軀仿佛由柔軟腐爛的肉塊堆積而成,在濁黃中交雜著種種粘稠混亂的惡心顏色,周身彌漫著宛若實質的惡毒奇臭氣息,每一縷氣息,都可以造成一場毀滅世界的瘟疫。


    麵前的大鍋中,有無數世界正在飽受瘟疫的折磨,偏偏他的眼神是那麽的慈愛,一視同仁,毫無偏頗,好似那所散布的瘟疫,僅僅是另一種生命的輪回。


    “邪神納垢?”


    在葉一驚呼之際,界外戰場中,輕紗雲霧般的光輝也開始流淌,一道無比神聖的身影投射過來。


    人首蛇身,上半身的人形已經美麗到難以形容,下半身盤旋在銀河深處的巨大蛇尾,則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神聖與母性。


    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整個諸天,最原始的生命活力。


    隻是這具身軀的眼睛,是閉著的!


    她的背後,浮現出國度內所見的納垢之相,極美與極惡,形成了顛覆性的反差。


    “原來如此!”


    重樓和太清為之動容,酒劍仙露出思索,伏羲的雙目中,則浮現出深深的悲切和痛恨之意。


    悲傷的是女媧所承受的劫難,痛恨的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下一刻,重樓、太清和酒劍仙,也收到了伏羲的神念傳信。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們如果連麵前的敵人,是什麽來曆都不清楚,那又如何交手?


    現在,他們終於明白了眼前的家夥,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邪神-女媧!


    簡而言之,從主神殿重創第三代主宰的那一刻,就已經埋下了布局,設計出符合主神殿利益的第四代主宰。


    主宰權柄代代相傳,主神殿即便有輪回者前仆後繼,恐怕也抵擋不住,但同樣主宰的權柄交替,也會產生致命的破綻。


    這就像是皇位,一旦所托非人,傳到一個昏庸暴君手裏,國家又處於受到敵國進攻的情況下,就離敗亡不遠了。


    當然,正常情況下九大主宰挑選的下一任繼承者,都是千挑萬選,慎之又慎,匯聚諸天世界精英,絕對不會有錯,挑選出來的存在也不可能投降主神殿,因為主宰對應主神殿的九星級,已經是最巔峰的層次。


    可如果那昏庸的繼承者,是主宰們自身孕育出的邪念惡神呢?


    “從第三代主宰受創開始,主神殿的計劃就開始實行了啊!”


    “女媧的生命權柄內,孕育出了邪神納垢!”


    “最聖潔的生命之神,孵化出最邪惡的瘟疫古神,同樣又是權柄最有力的競爭者!”


    黃尚終於明白前因後果。


    這就是最巔峰的鬥爭。


    而五蘊,是舊的主宰和新的主宰爭奪生命權柄的過程中,產生出的投影!


    既擁有納垢之能,又身懷女媧之力,才能神不知鬼不覺滲透進仙劍世界的天道!


    可怕的是,由於天道被滲透,發出了錯誤的信息,酒劍仙一直以召喚女媧為努力目標,現在那浩浩蕩蕩的信仰之力就被截留,全部被五蘊所吞吃。


    於是乎,納垢的虛影緩緩散去,女媧那美好的身影越來越清晰,雙眸緩緩睜開!


    裏麵的雙眸……滿是邪惡!


    當祭祀女媧的信仰全部被吸收,遮天蔽日的陰影升起,俯瞰仙劍世界!


    人首蛇身的身影,舉起黑黝黝的大鍋,籠罩六界,將一切生靈全部納入其中!


    女媧回歸!


    歸來的卻是邪之女媧!


    輪回者滿是震撼與疑惑,不太明白為什麽傳說中慈愛的女媧娘娘一下子變成這樣,神樹內的眾人則癱倒在地。


    三十年,三代人的努力,竟然換來了這麽個結果?


    一切的悲愴絕望,直到酒劍仙拔開了瓶塞:


    “不好意思,這信仰裏……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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