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變化?”


    當黃尚以第六天魔王的形態來到普陀山上,正主第一個感應到,居然讚許道:“不錯!不錯!”


    這就是天魔獨特的審美觀念了。


    換成其他生靈,無論性情如何,恐怕都接受不了另一個自己站在麵前,但第六天魔王卻覺得很讚。


    它欣賞這種變化,更無所謂來了個搶飯碗的,卻關照道:“佛教沒有第七天的!”


    黃尚:“……”


    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我那是調侃,是調侃!


    又不是真的沒文化,這點都看不出來嗎?


    路走窄了啊,炸彈君!


    小小的插曲後,第六天魔王熟門熟路將黃尚引了進來,好像這是它的道場,它的家。


    待進入紫竹林深處,它來到觀音身前道:“你要實踐天魔之道,就先繼承我的幻境,逐步滲透,不然在南海之力的鎮壓下,很容易被驅逐,到那時,我也無能為力。”


    用秩序權柄交換了生命權柄,從長遠來看,第六天魔王認為自己是大賺特賺的,但短時間內,它的能力反倒有所下降。


    如果觀音將它的天魔之力逐出金身內,在沒有秩序權柄的情況下,第六天魔王還真的沒辦法奈何這位五方五老,隻能灰溜溜地滾蛋。


    當然,現在它已經進來了,請魔容易送魔難,隻要黃尚不糟蹋,那肯定沒有問題。


    黃尚確實不準備糟蹋。


    他現在是一位實習天魔,正要汲取前輩的經驗。


    跟著第六天魔王,他來到了工作崗位,也就是那根絲線中,發現從這裏的視角看觀音,又是另一種模樣。


    代表金身的金色光團不變,但每根金色絲線,都連接向一位虔誠祈禱的信徒。


    “觀世音菩薩,請救救我兒吧!”


    “菩薩,菩薩,請救救我父親!”


    “救救……”


    “救救……”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是急救中心呢!


    但這就是最大的信仰構成。


    倒不是除了這類信徒就不見其他,而是這類希望觀音救人的,信願之力最為堅定,對我佛也最為虔誠。


    所以他們被排到了前列。


    這個世界的祈願,觀音絕非置之不理,她的玉淨瓶內有甘露,每日點出一滴,分散到千千萬萬的絲線中,就是對於那些虔誠的信徒的最好回應。


    黃尚看到一個個瀕死的老者重新活了過來,遭遇不測的年輕人得以續命,家人欣喜若狂之餘,自然對於菩薩的信仰更加堅定不移,許多甚至直接出家,用以還願。


    “地府不管的嗎?”


    救人終究是好事,但黃尚奇怪的是,這生靈的壽數不都是有生死簿規定的嗎,觀音這般救人,豈不是違背生死簿?


    或者,那些人命不該絕,她隻是順水推舟,加以救治?


    正好第六天魔王在,黃尚問出了疑惑。


    第六天魔王道:“這是地藏王菩薩之功了。”


    黃尚其實有過猜測,卻震驚於十殿閻羅的不作為:“十殿閻羅就任由生死簿被篡改?”


    “並非篡改,生死簿上的壽數本非一成不變,氣數有變化,壽數也有變化,佛教救治信徒,也是以氣數加以庇護,增其壽命,合乎天地之道!”


    第六天魔王道:“不單單是這些被救的活人,那些永登西方極樂淨土的僧尼,也在生死簿上被勾去了,這就是大乘佛法,度亡脫苦,壽身無壞。”


    黃尚緩緩點頭:“原來如此!”


    佛教以自家氣數延長庇護信徒的壽數,信徒數目越來越多,氣數也大漲,隻要上漲的比消耗得快,就是一個良性循環。


    但如果入不敷出,就不行了,以佛教如今占據的西牛賀洲情況,一方麵妖族縱橫,讓百姓朝不保夕,以信仰求庇護的極多,另一方麵那些虔誠的信徒又能延長壽命,兩手一抓,開發程度應該已經趨至飽和,接下來確實必須擴大範圍。


    對於這種成熟的信仰模式,黃尚不見得讚同,卻要好好學習,立刻開始追蹤每條絲線,遨遊在金身信仰的海洋中。


    第六天魔王起初是欣慰的。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做天魔的,就要有這鑽研的勁。


    但漸漸的,它發現有些不對了。


    黃尚這金絲蔓延,不斷侵染,瞧這勢頭,不是要破壞,似乎要模仿嫁接?


    你這是自己想當菩薩?


    它不禁輕咳一聲:“佛門的信仰千絲萬縷,因果之道環環相扣,我們天魔無法竊取。”


    黃尚知道它說得沒錯,卻依舊執行著他的滲透之法,


    一個不想當菩薩的天魔不是好猴子。


    在第六天魔王看來,這是做無用功,卻也沒什麽害處,既然這位實習生不聽,那它也懶得多言,繼續參悟生命權柄去了。


    天魔工作的效率極高,不多時,黃尚就將觀音的信仰光團,臨摹了一遍下來。


    共有十二億三千多萬根絲線。


    代表著十二億三千多萬位信徒。


    其中西牛賀洲占據十二億兩千萬,東勝神州有一千萬,南瞻部州有十七個?


    果然是苦寒之地,不識我佛精妙。


    黃尚將這些信徒量子閱讀了一遍,發現包括烏雞國國王在內,西牛賀洲的大小國王王後群臣,基本都在其中,堪稱一網打盡,隻是信仰程度有重有輕。


    很多國王表麵上對佛祖虔誠,其實隻是想要長生,想要長久,還有的單純想要長。


    一切洞若觀火,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由於國王的權力極大,能建造足夠多的寺廟,修築足夠多的佛像,向窮苦大眾普及佛法,所以嘛,有些小錯誤,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必苛責太多。


    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呸,是天子信仰,豈能與庶民同理?


    好像也有什麽不對……


    反正是這道理,黃尚明白之後,在此基礎上,開始將信仰分門別類。


    最上層為國王群,王後群,皇親國戚群,這些是我佛重點關注的,盡可能多安排;


    再有臣子群,富商群,這些許多也如國王一般偷奸耍滑,又沒有那個地位,早死早好,也要給閻羅們刷刷功績;


    最後是窮逼群,特窮逼群,超級窮逼群,這些是偶爾挑出幾個最為堅定的,派發大雷音寺的入場券,激勵人心,美其名曰靈山夢。


    這樣一分祖,工作效率就高了許多。


    黃尚預演了一下,滿意點點頭,然後正式開始滲透。


    ……


    紫竹林中,觀音端坐蓮台,正在講佛法。


    天花亂墜,地湧金蓮的異相並沒有發生,但每位聆聽者都如癡如醉。


    其中包括木吒、兩位龍女、眾門徒,還有金毛犼。


    就連小白龍都在座下聽講。


    而他也沉浸在了佛法中,隻覺得之前的想法是那麽的狹隘,不得清靜心,自尋煩惱,實在不該。


    可就在這時,菩薩的聲音裏,突然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停頓。


    換做凡人聆聽,肯定不會察覺,但在場都是強者,馬上意識到不對勁。


    木吒龍女和門人露出震驚和關切之色,金毛犼的頭小心翼翼地昂起,小白龍則突然驚醒。


    我這是怎麽了?


    怎麽聽著聽著,都要出家了?


    他心中警惕大盛,琢磨著是不是要馬上告辭,但聽著觀音略顯僵硬的佛法,又有些疑惑。


    如此牛逼的菩薩,是被什麽影響了?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隻是兩個第六天魔王而已。


    老油子來到了稚嫩的實習生麵前,看著對方那青澀的操作和牛逼的結果,不禁魔軀一震:“你是怎麽做到的?”


    觀音金身的信仰絲線激烈震蕩,程度居然比起它親自出手還要強得多!


    繼兵王、贅婿、戰神之後,實習生也要加入打臉行列了嗎?


    黃尚輕描淡寫地道:“不難,做得比觀音更好便可!”


    第六天魔王習慣於用破壞來達到入侵,而他不同。


    他用超越來完成入侵的目的。


    第六天魔王打下了堅固的底子,當黃尚接手時,瞬間就能影響數以千萬的信仰絲線,但觀音的佛力也會隨之反撲。


    正常情況下,這股佛力會配合這些信仰絲線,將天魔趕出去,那些遭受幻象幹擾的信徒,會被安撫,信仰反倒更加牢固。


    所以天魔也是佛門磨礪自身的修煉方式,那些無法將我們打倒的,終會使我們變得更加強大。


    可這一回,信仰絲線們自己倒了。


    黃尚接手後,不再實施老套的幻象侵襲,反倒是改變了觀音原本的分配方式。


    之前慈悲的佛力賜予最多的,是國王和王後,再之後是平民窟內的虔誠者,苦行僧,最悲劇的是中間的富商臣子。


    黃尚加以改變,對中間的這群重視起來。


    國王王後就算禮佛,真正做事的還是群臣,推動國家經濟的也是商賈,沒道理做實事的不給機會,全部將資源浪費在那些整日歌舞升平的昏君身上。


    這種輕君王,重社稷的思想,無疑是超出這個時代的,可效果看起來相當驚人。


    臣子握有實權,商賈握有金錢,當他們對於我佛的信仰大大增加,一方麵架空國王,另一方麵大肆修建廟宇。


    西牛賀洲的百姓沒覺得有太大變化,反正都是水深火熱,僅僅是略略比以前好些,但中上層結構明顯發生了劇變。


    當然,以上不是一時之功,必然要經過長期的醞釀和發酵,是一種大方向的趨勢。


    好在佛門擅長的因果之道,讓改革的效果,預示出來。


    那些信仰絲線發現,哎呦,不錯哦,紛紛要這麽幹。


    於是乎,當觀音鎮壓下天魔再一次入侵,突然發現不對勁了。


    金身的佛力隱隱有失控之兆,竟然主動尋找第六天魔王!


    有你的世界,在哪裏?


    觀音很快明了原因,佛心一亂,這才導致講述佛法時,出現了失誤。


    她雙手合十:“若起精進心,是妄精進,若能心不妄,精進無有涯!”


    聽著觀音對自身妄進心的鎮壓,第六天魔王大為讚許。


    這就是天賦。


    但對此,第六天魔王也提出異議:“若觀音依你所規,又當如何?”


    它的目的是不斷滲透,關鍵時刻破壞天柱,如果將佛教弄得更為興盛,豈不是本末倒置?


    黃尚卻道:“照此法,是我所願。”


    佛教若能采取輕君王,重社稷的態度,那不好嗎?


    但黃尚覺得不太可能。


    因為這種方式,操作難度其實是最大。


    相比起數量寥寥的國王,中層的臣子和商賈的數目也更多,想要滿足他們的欲望,是極可能導致入不敷出的。


    佛教這麽多年統治西牛賀洲,早就總結出了一套最適當的管理之法,他所謂的改革是爭一時的優劣,人家尋求的是長久的統治,不可同日而語。


    果不其然,接下來觀音將蠢蠢欲動的信仰絲線壓下,重新恢複舊觀,沒有絲毫改變的意思。


    黃尚見了,立刻再度出手。


    他吊著一根大蘿卜,在無數絲線麵前晃悠,這些由凡人提供的絲線,難免沾染凡人的七情六欲,在天魔的誘導下,哪裏識得佛教五百年大計,一心想著現在變大變強,波動的程度越來越劇烈。


    觀音不斷鎮壓,最後幹脆停止講法,一心對付天魔。


    “是時候了。”


    而黃尚趁著觀音鎮壓天魔之力,又將目標瞄準了玉淨瓶。


    準確的說,是裏麵的甘露。


    他運用大鵬金翅雕所傳的運神煉法,加以分析,確定無疑:“果然是帝流漿,去糟存精!”


    時代在進步,妖族的精華,被佛道改良,無論是各種神通變化,還是這甘露靈物,都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帝流漿隻能造化妖族,觀音的甘露卻可以造化萬物,點化個鯉魚精不在話下,這樣誕生的妖族,對於佛門更加忠心耿耿,比起妖聖坐騎還要管用。


    現在配方歸他所有了。


    “不錯的體驗,多謝了!”


    萬事俱備,黃尚直接將實習生的工位一丟,對著第六天魔王點點頭,走得灑脫無比。


    待得出了南海,他搖身一變,眉如小月,眼似雙星,玉麵朱唇,頭上戴纓絡,身上穿素袍,胸前掛環珮,手中托著寶瓶,施恩濟世,曼聲長吟:


    “淨瓶甘露年年盛,斜插垂楊歲歲青。落伽山上慈悲主,潮音洞裏活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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