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遲嶼住在一起,這事江難以前也想過。


    那時候遲嶼高中畢業,而他才剛剛結束高一,對比混日子的他,遲嶼對未來已經有了清晰明確的規劃。


    他很焦慮。


    遲嶼要接觸一個更廣大的世界,而他隻能原地踏步,他成績不好,也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如果他找不到好工作,養不活不了自己,如果遲嶼不要他,那他怎麽辦?


    江難愁得頭發都掉了大把。


    但遲嶼說,他不需要有很大的出息,他也不會不要他,未來遲嶼有的東西,都會分給他,他們會結婚,會住在一起。


    遲嶼還說,他可以在家當小廢物,當多久都沒關係,隻要他回家的時候,自己在家等他就好。


    他想象過這樣的生活。


    也憧憬期盼過。


    但最後江難沒想到,最後斬斷這段關係,提出分手的人,竟然也是他。


    現在聽到遲嶼提出一起住的話,他第一反應不是激動,而是慌張。


    “搬過去住嗎?”


    “會不會不太方便?”


    遲嶼問他:“哪裏不方便?”


    江難思緒快速轉動,他直接把自己直播的事說了,主要是他也沒想過要瞞,“我現在在做直播,作息特別亂,要是搬過去跟你一起住,肯定會影響到你,那多不好。”


    “沒什麽不好。”


    遲嶼壓根沒被勸退,“你作息亂,跟我一起住剛好能給你糾正糾正。”


    江難:“……”


    江難還在繼續狡辯:“可是你那邊沒有直播設備,我電腦那些搬過去的話,實在太麻煩了。”


    遲嶼像是早就料到了這點,“我叫搬家公司來搬,不用你自己動手。”


    江難想也不想就拒絕。


    “那不行,搬家公司沒輕沒重的,萬一給我磕壞了怎麽辦。”


    “磕壞了我給你買新的。”


    江難:“……”


    江難動搖了。


    這條件真的很令人心動啊!他當時直播時沒買新電腦,都是用的二手的,剛開始還行,今年年初他不小心把水杯碰倒,鍵盤和主機進水後就不行了。


    間歇性卡頓。


    還偶爾藍屏或者黑屏。


    但!但他不是那種人!他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屈!不就是電腦,他自己咬咬牙也能買新的!


    江難剛想開口,遲嶼直接打斷他施法,“我沒見過誰家夫夫新婚就分居,如果你不想跟我住可以直說,不用找借口。”


    “誰說我不想跟你住的!我可太想跟你一起住了,做夢都想!”


    江難看不得遲嶼低眉,等他回過神,一波彩虹奉承屁已經吹出去了。


    “那就搬。”


    遲嶼一錘定音,直接打電話叫了搬家公司,江難想反悔都沒了機會。


    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話果然是真理中的真理。


    江難東西又多又雜,但搬家公司愣是在一個下午就幫他把東西分類整理好,連帶著電腦都絲毫無損地送到了波園林。


    “老板,電腦放哪個屋?”


    這服務沒誰了,他們不止管拆,甚至還管裝。


    “放樓上,主臥旁邊那個房間。”


    波園林這套房就遲嶼一個人住,樓上除了主臥和書房,其他房間都是空的,可以撥一個出來專門給江難做電競房。


    搬家公司的人搬著電腦上樓,剛踏上最後一屆階梯,就聽到老板又改了主意。


    “算了,放書房吧。”


    江難正在搬箱子,聞言一愣,他抬頭看遲嶼,“別放書房吧,我直播的時候聲音很大,放在書房肯定會打擾到你。”


    遲嶼徑直上樓,給搬家工人帶路,連頭都沒回。


    “沒關係,我就喜歡被打擾。”


    江難身邊的搬家工人哈哈笑:“小帥哥,你對象說話好聽得嘞,一看就喜歡你喜歡得緊。”


    江難被他這話鬧了個大紅臉。


    嚴格來說,江難算得上是個社牛,從來都隻有他讓別人無語的份,可和遲嶼重逢以來,好像遲嶼才是那個社牛,而他卻變成了社恐。


    這感覺太他媽的奇怪了。


    在搬家工人的辛勤勞作下,下午六點前,所有箱子都被搬上樓,電腦也已經組裝完成,剩下的就隻需要把箱子裏的東西都清出來歸置好就行。


    遲嶼看著往客房搬東西的江難,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在幹什麽?”


    江難理直氣壯。


    “我在收拾啊,你看不出來嗎?”


    之前江難在搬過來和他一起住這件事上推三阻四,遲嶼就隱隱有些不爽,現在看著還要住客房的江難,他沒忍住冷笑了一聲。


    “你再往客房搬東西試試呢?”


    隻一句話,江難卻瞬間打了個冷顫,後脊也竄上一股冷意。


    江難很能闖禍。


    讀書那會兒他逃課打架,整一個壞學生的代表,沒人能管得住他,江天夷也拿他沒辦法,直到他勾搭上遲嶼。


    江難為什麽追遲嶼。


    因為那時候他剛到宿城,身上有揮之不去的土,還有自卑和惶恐,他擺出友好的一麵,想和所有人和平相處,但換來的結果是所有人都想把他踩在腳下。


    江家有江家二老,說他粗魯,說他吃飯像餓死鬼投胎,說他身上全都是各種各樣的壞習慣,說鄉下來的就是上不得台麵。


    學校有黎舟那群人,總是裝作不經意地嘲諷他,開一些並不好笑的玩笑,他們從沒有明麵上地針對過他,但他們的嘲笑和言語,仍舊踩踏著他的自尊心。


    直到很久以後。


    江難才知道那叫霸淩。


    他們並沒有對他造成身上的傷害,因為那些看不見的針,通通紮在了他柔軟的心髒上。


    不是動手了才叫霸淩。


    孤立和嘲笑,仍舊是霸淩。


    半學期過去,江難再不想做懦夫,他開始反擊,開始做一個不好惹的校霸,再後來,他去追遲嶼。


    因為在附中,遲嶼的名頭很大。


    沒人敢惹。


    江難那時想立威,就想拿遲嶼開刀,看看以後還有誰敢惹他,但在小樹林把人攔住時,看著那張臉,他鬼使神差般地告了白。


    後來他的確追到了遲嶼。


    兩人在一起後關係並沒有公開,但他和遲嶼走得近,借著遲嶼的勢,再也沒人敢惹他。


    但江難的好日子並沒來。


    他被遲嶼管了。


    薑淼過世後,就再也沒人能管得住他,他就像是沒有家的野猴子,什麽禍都能闖,也什麽都不怕。


    但遲嶼管他。


    管他的吃管他的喝,還管他的學習。


    有時候江難都覺得他不是找了個對象,而是給自己找了個爹,但不可否認的是,在他最混賬最痛苦的那些日子裏,是遲嶼拽著他,將他從深淵裏撈了出來。


    遲嶼對他很好。


    但他要是不聽話,也是真罰他。


    而且遲嶼還打他屁股,從小到大,薑淼都很少打他屁股,這事極其羞恥,但alpha力氣出奇的大,江難掙不脫,隻能被按著揍。


    重逢以來,遲嶼還沒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


    眼下那聲冷笑一出,江難瞬間慫了,屁股也條件反射似地有點隱隱作痛。


    “不搬了!”


    “你說往哪兒搬我就往哪兒搬!”


    “我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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