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齊緣的正確答案後,小白將懷表收進衣兜裏。


    “嗯,不愧是榜眼的腦袋。分析的很快,城裏孩子懂事起,學會的第一課便是不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螞螂、螞螂、過河嘞,螺兒地裏篩螺嘞,篩了螺不給你錢...……”


    當鄰居家的孩子追逐著天上的蜻蜓,歡唱起這首齊緣耳熟能詳,且自己也會的童謠時,他正就像個螞螂般飛出院落,齊緣很想好好修理那位卑鄙的白小姐一頓,但是望著小白手中那隻飛速行走的懷表,他知道自己沒那時間,必須先救孩子。


    飛奔過石板路後,齊緣到了三姨表姐家的豬圈外側,還沒等平穩步伐,他的呼吸和瞳孔便同時猛獸。


    此時表姐家的二小子果然在豬圈裏被三條劍歌檔圍攻著,那三條件劍歌檔,都是成年的大蝮,灰黑粗壯的蛇身,宛如人壁,滿滿鑲嵌著指甲蓋大小的鱗片,仿佛有綺繡的鐵打,三條蛇同時昂起,大如烙鐵,形如飛劍的劇毒舌頭,噴著猩紅分叉的信子緩緩包圍,移動向那孩子的方向。麵對著三條大蛇,表姐家的二小子嚇得瑟瑟發抖,背靠在豬圈內的白花豬身上。


    而那隻比齊緣個子還大的白花土豬,此時渾身紫黑,七竅流血,卷曲在豬圈一角,儼然早已中毒多時。


    齊緣不能看著豬身上的悲劇在孩子身上重演。慌亂中,他想找條棍子驅趕的毒物,可偏偏豬圈四周隻有光溜溜的石牆和石樓,望著毒蛇漸漸像哭啼的孩子圍禁,齊緣的心也建起了絞殺般的窒息。


    但就在他因為沒有合適的家夥而手足無措時,一道從側方朝他奔來的亮光,突然闖入了他的視線。


    我靠,那道憑空出現的亮光,速度極快,以至於其原根本來不及閃避變時。


    當光停於他兩腳間時,才發現,那是一把刀,一把刀身黑色虎頭虎目的匕首。刀停後,那個小白的聲音從齊緣側後傳來。


    “你會用刀對付三條蛇應該不難。”


    “我爺教的是殺豬,不是殺蛇。”齊緣吼叫憤怒時,那位始作俑者並沒有辯解和反駁,她隻是冷冷的抬起了自己握著懷表的右手。


    此時,懷表上的秒針飛快過去,眼看還有十下,便走到十二的位置,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他是提醒齊緣,距離他判斷出的毒蛇咬人的時間隻剩下十秒了。


    麵對飛速的懷表齊緣,驚覺自己不可再猶豫。


    於是第九秒的時候,他彎腰撿起了那把虎頭匕首,縱身跳進了豬圈。大概第七秒的時候,齊緣按照小時候玩蛇的經曆,奔跑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條大蝮身後,先彎腰將他的蛇尾巴提拽起來後,狠狠的向豬圈外一扔。隨著一道弧線,那隻全然沒有意識到有人背後偷襲的大蛇便飛出了豬圈。


    齊緣上來便幹掉了一條,看上去挺順利。然而,在接下來剩下的兩條大蝮蛇中,有一條明顯感到了背後的危險,竟突然掉轉了蛇頭,亮出雪白的獠牙,猛撲向齊緣的身體。


    齊緣對於蛇的攻擊有下意識的預料,因此迅速向後退了一步,仰仗伸手躲開了大夫的毒口。隨後,他又鋌而走險,順勢在毒蛇的攻擊失去力道時,轉手圍攻。奇跡般以球鞋將毒蛇如劍般的頭顱死死摁進了豬圈的泥土。


    巨蛇的毒牙咬不透,球鞋便拿身體沿著齊緣的腿腳纏繞盤絞起來。那蛇身體巨長,鱗片粗大,論腳力絲毫不輸齊緣,更頓時讓他倍感吃緊。齊緣在與大夫的決力中吃盡苦頭。然而,最後一條不受控製的大富並沒有放棄。


    對於三姨家表姐的二小子的進攻,將近倒數第三四秒時,那蛇甚至已經攀爬到那孩子褲腿的地方,正張開大嘴,往孩子的身體上瞄著。


    最後一條蛇依舊猖狂,齊緣卻已到了強弩之末。此時他距離那孩子還太遠,又因腳下那隻腹蛇還在全力掙紮,根本不可能在剩下的幾秒鍾裏做出什麽瞻前顧後、兩全其美的動作。


    麵對著最後一條大蝮,齊緣無奈困窘,然而,就在他自己都以為事情已黔驢技窮時,那個導演了這一切的小白突然在豬圈邊發了話,“蜻蜓點水。”


    蜻蜓點水四個字進入齊緣的耳朵後,迅速讓他有了一種醍醐灌頂之感。小白所說的蜻蜓點水是什麽,齊緣不知道,但齊緣知道自己爺爺所教給自己殺豬的七星殺中便有這樣一招,是用來給豬放血的刀法。


    那招蜻蜓點水雖然是不入流的殺豬刀法,然而訓練的過程很怪很苦,還分三個階段。至今他還記憶猶新。


    兒時,他爺爺訓練蜻蜓點水刀的第一步是先找一隻南瓜,在上麵以十筆畫個碗底大小的圓圈,讓他以殺豬放血的尖刀,在圓圈上不停的戳。


    “不行不行,還不夠啊,再來。”


    一直要練習到能夠一刀戳中南瓜上的圓圈,且戳破貫通才成。


    第一招練後,齊緣爺爺在南瓜上畫的圓圈越來越小了,到最後隻剩下拇指肚大的一個點兒,依舊要求他一刀必中。


    再到後來,齊緣的爺爺將南瓜越放越遠,最終遠道要求他必須擱著十步距離,以投擲的飛刀命中才算數。


    在第二階大成後,齊緣的爺爺又出了更加刁鑽的題目,他在南瓜上畫出一個圓點後會將那圓點調轉向齊緣看不見的另一麵,而後要求齊緣飛出的放血尖刀,必須在穿過南瓜後從另一側他看不見的那個圓點中鑽出來,不偏不倚才算好完成這三個階段。


    齊緣用來給豬放血的蜻蜓點水,才算是真正大成。別看這蜻蜓點水,沒有刀行,隻有刀式,卻身負奧妙。


    因為如果想紮中畫在南瓜背麵的那個點兒,則勢必要有能穿透兩層南瓜皮囊的臂力以及預判能力。


    所謂蜻蜓點水的招數刁鑽古怪,但在煉成後,人能夠在尋找牲畜的大脈,並以擊斃命之事上做到了如指掌,遊刃有餘。


    可本來用來戳豬戳南瓜的刀法要用來殺蛇,仿佛異曲同工,實則千差萬別。而且蛇距離孩子那麽近,也實在容易誤傷。


    綜上思慮,齊緣心中本一萬個不願動刀,但現實畢竟是殘酷的。


    眼下他確實已經沒了別的化解辦法,便隻能硬著頭皮順著小白的提醒出手。


    無奈中的齊緣幾乎在最後一秒時,將右手的刀略抖出一個刀花,擺出擲刀式,隨後使出渾圓的勁力,向著那正要咬向孩子的劍歌檔蛇猛地送出。虎頭匕首脫手後,如蜻蜓般前進,在空中激起了一陣淩厲的響聲,白光掠過,劍歌檔身首分家,濺出猩紅色的血液,齊緣投擲出的白刃,斬斷舌頭後,與豬圈牆壁上發出清脆的撞擊,旋即跌落在地。


    咕咚一聲使出全力的齊緣跪在地上,腳下那狠狠踩著的大蝮也在重壓下歌巴巴爛了頭顱,漸漸停止了掙紮。


    後怕中,齊緣本能的抬頭望向了豬圈的牆壁,望向那城裏人小白站立的地方,與那惡毒的女人再次四目相對時,齊緣發現這女人的臉上帶著一種興奮的笑,仿佛發現了寶藏般的表情。


    “齊誠果然沒有看錯,你很優秀,隻是還缺曆練。”


    “瘋子,混蛋。”齊齊對於小白的印象惡化到了極點,更決定等身體恢複過來了,便爬出去好好教訓一番這個胡亂害人的狐狸精。


    “這隻是對你進行的一個測試。”


    “測試什麽。”


    “你會知道的,相信我那些殺不死你的東西,隻會讓你變得更離奇。”


    小白莫名其妙的話,聽得齊緣雲中霧裏,但他舉起懷表的動作,卻讓齊緣明顯感覺到了威脅和懼怕。


    這女人每次舉起手中的懷表都沒有好事,所以下意識中齊緣便凝神戒備著,又會有什麽東西從暗處竄出來傷人。


    齊緣的應對得法,這是他意外的是,就算自己起了戒備之心,他的腿彎處還是起了一陣鑽心的火燒火燎的刺痛。


    隨著刺痛的快速擴散,齊緣忙低頭去看,旋即發現那隻被他用蜻蜓點水斬斷的舌頭,此時竟然咬在自己的腿上,肌肉不停抽動扭曲,儼然正在向齊緣的身體輸送著毒液。


    被斬斷的舌頭還能咬人,這樣的事情齊緣過去聽說過,但是他從沒想過如此低概率的事情會出現在自己身上,因為麻痹大意,齊緣自食其果,絕望和痛苦中,他依舊堅強的把那隻咬在自己腿上的舌頭強擰下來,而後拖著雙腿向豬圈外爬去。


    可也在這時,腿肚子上那種火燒樣的痛苦逐漸擴大,讓他的四肢乃至呼吸都不再受自己控製。


    沒幾秒後,整個人便仰麵摔倒在豬圈的泥地中,再不能動,蛇毒擴散的奇怪,更讓其原明確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不過即便如此,齊緣依舊忍不住憤怒,正望向小白的方向,在那豬圈的圍牆處,城裏人早已不見了蹤影。隻有那一隻金色懷表掛在那兒,滴滴答答的又開始新一輪的計時,蛇毒的侵蝕很快讓齊緣陷入了昏迷,但是最終他還是恢複了知覺。


    隻是當他重新找回意識時,齊緣發現自己已不在表姐家的豬圈,而是在某個醫院的病房。


    醒來時齊緣最先看見的是三姨家的表姐。通過表姐的嘴,他又得知自己被蛇咬傷的消息,被她家二小子報告家長後,是姐和姐夫開著拖拉機,將齊緣和她聞訊而至的父母送到縣城的醫院。


    “哎,謝天謝地啊,你沒中毒。”


    “沒中毒?沒中毒我怎麽會昏?”


    “大夫說是啥應激反應?哎,咱也不懂,大夫說沒加號,就表明蛇咬你肉的時候沒毒。”


    聽完表姐的話,齊緣帶著複雜的心情沉默思考起來,斷掉的舌頭本就是強弩之末,因此沒有中毒也算是情理之中的小概率事件。


    可那種蛇咬之後的痛苦感覺,以及小白的話,依舊讓齊緣深感後怕和驚恐。


    一想起那個莫名出現的城裏人,齊緣又趕緊問表姐,“有個自稱小白的城裏娘們兒,你們看到過嗎?”


    見這麽問,表姐,無奈的告訴齊緣說:“我家老二也曾說,有這樣的人,不過村裏旁的人誰都沒見。”


    加上後來齊緣被咬的事情起得太急,便再沒有人去深究關於這個女人的事了。


    表姐說完這些話時,齊緣從她臉上察覺到了更大的焦慮,這時也才進而察覺自己的父母此時不在病房中,父母陪同來了醫院,卻又不見這現象不正常。


    因此,他忙問表姐自己至今何在。而這一問之下,他才知道,就在自己被蛇咬傷的這段時間裏,他的家中又起了更大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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