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讓老爺子和自己去救齊緣父親的周瑜被蟲把式攔了下來。蟲把式是保德宮的財神,從來惹不起,周瑜無奈,隻得同意了蟲把式這連作一樣的要求,隻是徹底不允許進出這一條,他堅決不同意。因為畢竟店裏的材料不多,不出去補貨,大夥晚上便隻能喝西北風了。


    於是,在經過激烈的討價還價後,蟲把式同意保德宮派人出去買菜。至於人選,則依舊是嫌疑最小,卻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齊緣,外帶貫昶。


    齊緣本歸心似箭。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他知道自己不管願不願意,都得暫時穩住心情,留在保德宮裏等事情出結果,否則他起了退縮,私心逃走,非但不能對父親有所交代,更也對不起周瑜的信任,大爺爺的恩情以及自己的良心。


    經過早晨一鬧,被連坐的齊緣看蟲把式們越發不上眼。因此在得到買菜的差事後,便拉著貫昶,接了口袋,準備出保德宮往村裏收菜,順便躲清淨。在臨走前,蟲把式蠻橫的搜查了齊緣的屋子。他們搜查期間,齊緣被三伯叫了過去。


    三伯與齊緣剛一碰麵,先望了望四下無人,才關了門衝齊緣道。“緣兒,昨天晚上安生吧。”


    “嗯,伯,您給我的膠帶到底是防什麽的,蟲子嗎?”


    當劉大和聽見齊緣說出蟲子兩個字時,眉頭猛提了一下,但他沒有接茬,隻是將一個白色的飯盒子從背後拿出來,遞給齊緣。


    “緣兒。這是給薑兔子的飯啊,你多跑跑路買菜,順便給她送飯。我是為你好啊,這一趟出去,你千萬別著急回來啊。”


    “伯,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我在沙衛兵身上看見了,似乎是被蟲子咬出的傷疤,而且他現在還不醒,這不正常嗎?”


    聽著齊緣的話,三伯的臉色越發緊張起來,但他終究什麽都沒有與齊緣說,隻是指著門道,“快去吧!別的不要管了。”


    狗王店是個高寒山區,本地出的菜色實在有限,再加上蟲把式的事情超出預料,所以齊緣出門時還收到大伯額外指示,采購單裏除了蘿卜、白菜等幾樣大陸貨,其餘的隻能去村口蘇爺的小賣部裏買高價細菜應付。


    縣道邊小賣部的蘇爺是齊緣來到狗王店後打交道的第一個人。兩人再次見麵後,不免一陣驚訝。


    “哎呀,原來你是保德宮的親戚,這怎麽不早說呀,你們的菜加上雞蛋和羊肉卷,一共四百八。”


    “四百八?可我伯說這點東西最多四百啊。”


    “哎,你說的是前天的行情,就在昨天呢。京藏線堵車,綠通下不來,壩上菜地遭了冰雹,有雞蛋那麽大。台風過境山東,把大蔥全毀了。阿富汗打仗,小布什和拉登…………”


    “行了,想刮油水直說,整什麽新聞聯播。”


    齊緣說話間,把自己從家裏帶來的錢拿出八十塊添進菜費。蘇爺接過錢,來回數了六遍。而後恬不知恥的回答,“哎,蟲把式一來,你們家不知道賺了多少萬呢?我在這跟著沾點光。”


    “賺?東西太多,想用你那三繃子拉貨。”


    “五十。”


    “到這兒再給,而且你得繞繞路。”


    “哦,嘿嘿嘿,我猜猜,你是不是也要繼承保德宮的光榮傳統,去狗王廟給江兔子送飯呀。”


    “老板好眼光。”


    “我可不去那地方,廢輪胎。況且那隻兔子現在也不在廟裏。”


    “那她在哪?”


    “在村衛生室王文鬥那,早晨她來我這兒買煙的時候有點發燒,現在絕對在老王那裏打退燒藥。”


    齊緣雖然來狗王店時間不長,但也知道蘇爺所說的這個老王。他曾聽三伯提過,此人全名叫王文鬥,是狗王店內的一個赤腳醫生,常年駐紮村子裏的衛生隊,雖然無證無照,但醫術還行,人也殷勤。


    所以大家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找他看,是保德宮的熟人。老爺子的禦醫。更是店裏為數不多願意接觸並幫助江兔那丫頭的人。三伯還說過,這個老王和兔子一樣,也不是本地人,但他來狗王店很久了,據說是文革上山下鄉時插隊來的。


    “那我自己去吧,你告訴我衛生隊怎麽走。”


    “你出門往右走,之後…………”


    “你和蘇爺一起去送菜,把貨搬到店裏後,千萬別給他。那五十車錢,讓他長長記性。”


    “你答應了不給,這合適嗎?”


    “是我答應的,想要就讓他等我回來,如果他能等的話。”


    “啊,好嘞。”貫昶聽完齊緣的話也是一臉壞笑。


    之後兩個人分手,貫昶跟著蘇爺的電動三嘣子運菜回店。齊緣則在瞅明了路徑後,揣著飯盒往衛生隊的方向走。


    狗王店擁有山區農村最大的特點,地方不大,但地形複雜,看似很近的地方,往往要繞很遠的路途才能到。


    故而齊緣走了很一陣兒後,才走到了衛生隊虛掩的大門邊。狗王店的衛生隊小得很,但也有自己的院落,雖然位於村莊的幹道之側,裏邊,卻僻靜一城。在濃濃的中草藥味道中,齊緣跨進這虛言鐵門的院落,試探性的敲響了其間一扇掛著診療室木匾的門。


    敲門須臾後,一個戴著平底樣眼鏡的中年男人從中走了出來。與齊緣對視打量,齊緣麵前的男人,應該與自己的父親一般歲數,他如城裏大夫般,穿著一身白褂,越發將自己的黝黑幹瘦襯托的分明。


    這個男人給齊緣最深的印象,並不是他的蒼老以及文化人的氣質,而是他的手。因為齊緣看見這男人交叉在胸前的手背上,有大麵積的燒傷疤痕,雖然燒傷已經長好,但硬化的皮膚和彌散在扭曲表麵上的鮮紅血絲還是讓齊緣看得心驚觸目。


    “您是王文鬥,王大夫吧,我是保德宮的,來給薑兔送飯。”


    “哦,她在裏邊,把飯給我就行。”


    隨著對方伸手,齊緣這才又發現,至少他右手的手掌裏也都是稍硬的疤痕。擁有那樣疤痕的人,一雙手卻沒有廢掉,這已經堪稱奇跡了。


    齊緣知道把飯給王大夫萬無一失,但為了給蘇爺一個教訓,也為了按照三伯的吩咐,盡量拖延晚回,他還是決定留下來陪著兔子。


    “啊。沒事兒,王醫生,薑兔若在的話,我想看看她,我們是朋友。”


    “她剛才發病昏迷了,我正在給她用點滴退燒。你如果想和她說話,得等好一陣的。”


    “我等。”因為齊緣的堅持,王大夫讓他進屋子。齊緣入衛生隊的正房時,並沒有看見薑兔,可卻被這房子裏別的東西吸引了。在適應了房間裏略暗的光線後,齊緣聞見王大夫的房子裏有很濃的藥味,期間還擺放有半陰幹的,捆著紅塑料繩的洋金花、蕁麻和蘑菇之類的半成品草藥,以及一些類似手術刀的解剖用具。除了那些村鎮衛生室常見或者不常見的東西,牆壁上竟還掛滿了密密麻麻的相框。仔細看過後,他又發現那相框中的竟不是照片,而是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動植物標本。


    放眼而看,衛生隊裏的標本,大部分是昆蟲的,也兼有鳥類和爬行類動物。這些標本雖都是死物,然保存的很好,一個個五顏六色,活靈活現。那其中最為驚人的是居然還有被蟲把式視為珍寶的火焰駒和白玉駒。


    幾十上百的標本陳列在同一個屋子裏,帶給齊緣一種別樣的震撼。也因為震撼,齊緣,忍不住誇讚了一句,真漂亮。


    “都是周遭山上的生靈。有耐心,有興趣就能做到。我年輕時喜歡製作標本,所以就弄了些。”


    “標本,這蟲子老值錢了,做成標本太可惜了吧。”


    “所以那是我幹過最後悔的事情,不是因為錢,是因為我殺了罕見的種類,怕有一天再也看不見活的了。”


    “一隻蟈蟈而已,怎麽會看不見。”


    “很多原因。汽車尾氣,百草枯,氣候異常,開發商還有那些蟲把式。”


    “嗯,王大夫,薑兔呢,我想見見她。”


    見齊緣問薑兔。王大夫走到房間通裏屋的一扇門前,將做阻隔的一道白色門簾拽開。齊緣跟著他走過去,果然在門簾後看見了那可憐的兔子。


    衛生隊的裏屋擺放有幾張病床,和王大夫所說的一樣,發病的薑兔正躺在一張床上輸液。


    發病中的兔子狀態很差,齊緣看見她時,這丫頭臉色紅得嚇人,雖然手上的點滴已經下了大半瓶,但她的身體還在時不時抽搐,口中還說著特別奇怪的夢幻。


    薑兔口中的夢囈含糊不清。但齊緣聽過幾遍後,卻從中品出了些讓他熟悉又感到困惑的詞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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