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您著急也沒用啊。”


    “我怎麽不著急,換你家的,你不著急,你這大夫怎麽什麽病都治不了?”


    “嘿,我說你這老大爺,可別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


    極端的天氣狀況下出山幾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此,聽著大夥兒七嘴八舌的討論,齊緣的心越發絕望起來。不過恰在這個關節,坐在一旁當許久都不曾說話的貫昶,突然衝大夥兒道:“哎,我有個主意,你們聽聽,行嗎?”


    “小子你說。”


    “大前年的時候,我姐在台北開了個店,並因為這個事兒認識了台灣的周董事長。周董祖籍是河北,挺想回老家投資的,但是沒有關係網,又不熟悉這邊的情況,所以一直猶猶豫豫。哎,我姐一聽啊,就立刻把他介紹給了我姑父,結果他倆還挺聊的來。當時我姑父在下花園正好有一塊兒地,為了表示支持,就打了個八折,轉手給周董事長,讓他開廠子。八折知道什麽概念嗎?讓那家夥少花了2000萬。”


    “你能不能說重點。重點,再侃一會兒人就涼了。”


    “哎,周董事長是搞民航器械的,他開的廠子是直升機的組裝調配廠,距離咱們也不遠,他那裏有現成的直升機。我給我姐打電話聯絡,她看在我姐的麵子上,應該會派一架過來。直升機不在乎地形,不出一小時你伯他們就能住進北京最好的icu。”


    “挺好的呀!怎麽現在才說啊。你剛才猶豫什麽?”


    “因為還有一個問題,大問題。”貫昶告訴齊緣叫直升機的事情,最大的問題出在他姐姐田沫身上。


    “我姐和我不一樣,甚至和所有人都不一樣。”貫昶提起自己的姐姐,立刻便從心底裏湧動起一股難以言辭的敬畏。更忍不住想起許多年前的那個黑暗的冬天,她雙手捧著的那塊帶血的肉。


    “我姐是廚娘,更是個商人,我們田家能有今天一半兒靠她的能力,也因為她有能力和商業頭腦,所以她會和你講價,會趁你最危機的時候割你一刀。”


    “趁著我救人來趁火打劫。我這裏有三條人命,他眼睜睜看著三個人死嗎?況且我救過你多少回。我和你講過價嗎?”


    “哎,我自然是全心全意幫你啊!但是田沫不一樣。怎麽說呢?我姐的認知裏隻有輸贏和買賣,如果她覺得虧,肯定不會幫你的,哪怕是我去求情。”


    “什麽人嘞?怎麽才能讓她感覺不虧?”


    “齊緣,把咱家的千味集和那幅古畫都帶上。小子,賒刀匠人田家的後生吧。”


    “嗯,本來早就想跟您說,隻是怕您…………”


    “你不配。”


    “啊。”


    “你不太清楚賒刀匠人是什麽出身啊。你們祖上是宮廷中禮部珍饈署,掌管刀具和禮器的匠人。雖然對煎炒烹炸不甚精通,然而對於打磨刀具,退鏽除垢這類事情,異常在行。從宮裏出來之後,因為你們的技藝精湛,所以全北平磨剪子熗菜刀的工作都由你們包攬。隨著走的路越來越多,頭腦也越來越精明,精明的手段也又多又貴,並最終闖出了賒刀一行。”


    “您知道的比我都清楚,您不愧是掌刀。”


    “賒刀匠最厲害的本事不是術,而是那種與刀叉鐵騎威武所練酒的鋼印狠勁兒,以及做生意所練酒的油滑柔韌。緣兒,一個合格的賒刀匠人,極重契約和買賣之利,信條是無力不起早,有利天可負。先賒一把刀後要十條命。在賒刀匠看來,朋友交情比不上算盤珠子,倫理綱常比不上真金白銀。”


    “那都是過去了。我們也是很講道義誠信呐。”


    “你或許不是,但你姐不可能不是,因為現在的田家她掌刀對吧。”


    “嗯,是。”


    “緣兒,見掌刀得有禮數,所以你務必拿著宴神圖和千味集去,有什麽旁的要求也盡量滿足。但千萬記住,不要把保德宮賣了。”


    “明白。”齊緣神情複雜的應答,隨後便叫上薑兔去收拾那些古籍。貫昶見薑兔齊緣走人後,知道這件事兒已經不能回頭,於是他急忙拿出手機,在村裏找了個信號最好的地方向自己家裏打了個電話。


    好一通匯報安排後,貫昶大汗淋漓的跑回保德宮,告訴大家,他姐已經安排好派直升機救人的事宜。又過了一個多鍾頭,保德宮的上空突然響起了沉悶而劇烈的嗡鳴聲音。伴隨著那陣陣嗡鳴,大夥兒猛然將頭探出窗外,正看見一隻銀紅相間的大鳥帶著旋風從頭頂掠過,那自然是一架民航直升機。


    直升機掠過保德宮上空,又過去幾分鍾後,旋翼的嗡鳴聲音漸漸變小。隨後,保德宮的門開了,三個穿著空勤製服,帶著醫藥箱和擔架的男人衝了進來。為首的一個見到貫昶之後,徑直走過來,衝他一邊握手一邊問詢。


    “您是田貫昶先生們。我是周董的私人醫生,麻煩帶我們看一下病人。”


    眼下是貫昶難得的高光時刻,麵對著機組人員的質問,自然異常興奮。當即便引著他們進裏屋見了周瑜等三人,那位周董的私人醫生對這三個病患做了簡單的檢查後,衝在場的人微微搖頭。


    “唉,急性器官衰竭,得趕緊送icu。”


    “快送,拿衣服,咱們跟著一起去。”


    “等一下。除了三個病人,上邊兒隻能再放兩個陪護家屬。”


    “嗯,讓齊緣跟你去吧。緣兒和賒刀匠打交道,再記住一點,不要隨便要他們賒給你的東西,你還不起的。”


    “嗯,記住了。”說話間,齊緣將宴神圖以及八本千味集拿在手裏。緊跟著擔架隊伍出了保德宮。臨走前,他看了看薑兔,還動了動嘴,但終究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保德宮外的一片山間空地上,那直升機黑色的螺旋槳在緩緩地旋轉著,帶起巨量的雪花。齊緣和貫昶扒拉開周遭圍觀的村民,跟著醫生一起進了機艙中。當飛機起飛時,貫昶望著窗外銀裝素裹的壯麗,頗為感慨呢。


    “哎呀,上次坐飛機還是在澳洲留學遊覽大堡礁的時候,物是人非啊!短短一年,這澳洲我是永遠回不去了。”


    “永遠回不去?你不是說因為學業太好,提前畢業就等著回去領畢業證嗎?你是不是在澳洲犯什麽事兒了?”


    “哎,這…………”因為齊緣的問話,貫昶的臉瞬間紅,自己都感覺發燙。雖然齊緣很好奇貫昶到底在澳洲出了什麽事情,但無奈那家夥支支吾吾,就是不肯就此多說。他不肯說,齊緣也隻能作罷。


    這次送患救人是齊緣一生中第一次做直升機,在雲端山巒之間穿梭,那種新奇的感覺無法用言語形容。而在奇妙之餘,齊緣對於賒刀匠人的經濟實力又有了一層更深的認識。他清楚地意識到,保德宮單從經濟上來講,已和賒刀匠人不在一個水平線上,昔日的食通天四家龍頭確實墮落的令人心寒。如今再不做出改變,齊家被田家吞並是早晚的事兒。


    帶著複雜的心事,齊緣穿梭於空中,大概幾十分鍾後,他們的直升機飛進了市區,降落在了一座畫著蛇形圖案的醫院大樓樓頂。直升機穩穩降落後,齊緣和貫昶在機組人員的引導下,先後跳下了飛機,又搭手將飛機上的周瑜等人運送下來。在之後,齊緣看見醫院樓頂的門開了,十幾個醫護迅速接近。除了醫護,還有一個穿著整齊黑西服,額頭有著兩道花白眉毛的青年男人,徑直走向自己。


    那白眉見到齊緣後用比齊緣還不標準的生硬普通話告訴他。


    “你好,我叫王七三,是田家的代表。在海峽那邊呢,我這種人被叫做管家了。”


    “七三。”齊緣品著這獨特的名字,立刻想起這人貫昶以前和自己提起過。貫昶還曾說他是一個台灣人,雖然不姓田,但其地位在田家不低,應該算是掌刀田沫的二把手。


    “三兄弟好。”麵對著這位管家,齊緣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因此憋了半天隻喊出這樣一句。不過好在王七三也沒有在意。


    “放心齊先生,為了救治你家人的病,我們田小姐請了最好的醫療團隊,聽說你的病人裏有犯人,還特意聯係了警察,一切都安排妥當,不需要過分操心。”


    “那真謝謝,我得跟過去。”


    “哦!齊先生是第一次來北京,我們小姐想給你接風洗塵。icu病房是不允許家屬進入的,與其在病房外幹著急,不如跟著我們去放鬆放鬆。我們小姐準備了特殊的娛樂活動款待,你一定會感興趣。”


    “那貫昶…………”


    “小少爺不會跟著我們。這是小姐對您的私人宴請。”


    “去不去呀?我姐的想法不會輕易改變。”說話間,貫昶走到齊緣身邊,莫名其妙的衝他說了一句珍重,那表情和口氣仿佛在給壯士送行。


    因為王七三的話以及貫昶的表情,齊緣感覺周遭的氣氛開始變得古怪了,感覺自己仿佛一條被直升機快遞到田家砧板上的活魚,正等著被人用某種未知的方法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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