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二口指著那張精致圖冊上的菜肴告訴齊緣,他們按照古時的大宴禮儀,菜點的擺盤兒也是極有講究的,不像現代人吃飯一樣簡單的把大菜按冷熱正點的順序一放便好。封建帝王普遍自認為是真龍天子、紫微星下凡,所以不管是上席、中席還是長膳,除了吃的好之外,還都要由專門的思膳官結合欽天監所提供的天地立法、黃道凶吉進行菜品擺盤,以順應天和。這套獨特的擺盤規則極其複雜,除了按照皇帝個人喜好進行擺放之外,還必須參考天圓地方、五行六合、七經八維、九尊十全的義易理學說不斷進行調整。為了順應所謂的天意,宮廷裏發明了諸多擺盤的名頭和講究,極其華而不實,所以辛亥革命後便已幾乎失傳。有部分流傳到民間的,則漸漸演化成了中餐禮儀中的頭三尾四、茶壺嘴不能衝人,筷子不能橫著放,魚背不能衝老人,筷子不能交叉等等小忌諱。“咱們吃飯的時候的那些忌諱,大部分也是這些個皇帝發明的,為的是穩坐江山萬年長。我們天狗衛,自宋代入宮廷,過去雖然不做宴席,但卻的宮裏唯一全懂這套擺盤本事的。”“您高明,我們著急救人時間不多了,這幅圖裏的菜品擺盤,您看出什麽門道了?能不能說直白點?”“年輕人這麽沒耐性,不講前因後果,你們不會懂的。這圖裏所有菜的擺盤都不對。比如這道軟丁雪龍,它應該擺放在西北邊兒,而不是東北邊兒,因為西方屬白,雪龍又是水產,在五行中水屬偏北。再比如這道春筍燉白雞,它應該在桌子的東南或者正南,雞頭和雞翅應該對著皇帝示意為南鳥北朝,眾望所歸。”“這幅畫又不是地圖,您怎麽知道具體方位啊?而且這是給狗吃的宴席,萬一是狗在爭搶的時候把食物給弄亂了呢?”“哎呀,臭小子,不學無術,怪不得一代不如一代。多思考,多觀察細節。那桌子上畫的狗頭怪物隻是個象征,雖然怪誕,但其餘的部分是完全按照大臣的氣派和實力畫的,連皇帝都沒有動筷了,他們怎麽會動?再說了,這圖裏隻要有帝王,便已經把方位標出來了吧。”“古人講究等級,連坐的方位也有等級。皇帝是九五之尊,不管是坐宮朝會,還是飲宴吃茶,永遠是麵南而坐。”“還是保德宮的有根苗啊。圖畫裏的排場家夥全都是禦膳的講究,唯獨這盤盞的擺放不合理智,這是最大的破綻,也是最大的線索。所以我以為啊,宴神圖的秘密極可能是在這擺盤之中,悟透了這擺盤裏的門道,咱們才能真正了解這些東西到底想表達什麽。”“你不是說你知道這裏邊兒的秘密了嗎?合著你不知道呀。”“嗯,沒有盡之而已,不過呀,這圖是個藏寶圖啊,絕對是跑不了的。”“你又怎麽知道?”“明擺著呀,你不是說這圖是你太爺齊振良帶到狗王店的嗎?這圖裏還有一段隱藏的往事,和狗王店的寶藏傳聞有關係,一定是你太爺得到這圖後,從中悟出了那個鎮西神武大將軍的封地所在,想盜挖財寶才搬家定居的。”“也隻有這個解釋能澄清當年齊振良莫名其妙退出食中天跑到狗王店的事兒。說來說去,根源還在你們保德宮上,你又算半個狗王店的人,這鬼宴擺盤裏的秘密,恐怕隻有你能最終破解。”嗡,仔細想想。薑兔告訴我的那些故事,千味集裏的禦膳排場,小白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哦。“看出門道了。”“有發現。”“呃,沒有,腦子特別亂,煩。”“煩就歇一會兒,哎,哥們兒可餓得不行了,要不和我去趟廚房,墊吧墊吧吧,順便看看這圖畫裏的鬼宴還原的怎麽樣了?我沒心情,借你手機用一下,我出來這麽長時間,狗王店那邊肯定不放心,我得給保德宮裏回個電話,問問那邊情況,順帶報個平安。”“好,爺,您要吃啥不?”“整碗麵就行。”“好嘞。”“喂,哪位?”“你是段飛,齊小豆的合夥人?是我,齊緣是吧。找薑兔?”“嗯,麻煩您叫一下她。”在先前的時候,薑兔說這個家夥毛手毛腳,打宴神圖木匣和趙無影遺留在保德宮的傀儡的主意。為了讓這人老實點兒,齊緣讓薑兔給他飯菜裏偷下了巴豆葉子。如果這家夥吃了有巴豆葉兒的食物,現在必定在床鋪上躺著,或者在茅坑裏蹲著,根本不可能接齊緣的電話,還如此中氣十足。所以在聽到段飛的話後,齊緣本能的以為他沒吃,或者有應對那種瀉藥的法門。如果是第一種情況,無非是說明這小子走運或者謹慎,但如果是第二種可能的話。齊緣便感覺此人極度危險,因為一個懂得食物和藥性的人,又和齊小豆這樣的庖刀鬼後人勾結在一起,極有可能暗示著他也是一個庖刀鬼。齊緣不想把人想得太壞,但這第二種假設卻可以解釋一件齊緣從一開始便感覺反常的狀況,為什麽宴神圖木匣觸發機關放出毒霧的時候,身手老辣、經驗豐富的趙無影和周瑜都沒能躲開,他卻能全虛全影地逃出來。因為段飛的幾句話,齊緣陷入了一連串深深的困頓和思考,直到電話那邊兒響起薑兔的問候聲時,他才又回過神來。“喂,齊緣,齊緣。”“你還在狗王店,你不是……...”“我,除了在狗王殿,還能在哪兒呀?”“昨天下午3點到6點左右,你在什麽地方?”“我在保德宮照顧你大爺爺,出了這大亂子之後,我基本上都待在保德宮裏照顧你爺爺。”這樣啊,可是。不行,這種事情如果直接說出來,恐怕兔子也不好受,得換個方式問他。“薑兔,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身上有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特別是我剛才提到的那個時間段。”“為什麽這麽問我,怪事挺多的,但沒發生在我身上。說隻問我自己,中間犯了一次病,有一陣身上特別熱,還做了一個夢。”“什麽夢?”我夢大部分都記不住,早和你說過的。好像掉進水裏了,然後就醒了。”水裏。齊緣聽了薑兔的話,本能地想起了他在灼茲山海眼中看見的那口地下黑湖。因為水,齊緣感覺薑兔的這個夢似乎和那口地下的黑湖有些聯係,但水又是尋常人做夢時經常夢見的東西,卻又不能作為什麽切實的佐證。結合種種,齊緣陷入了一種前後矛盾的迷思之中。而就在這時,薑兔又向齊緣焦急的說道。“你問完了嗎?我有件挺麻煩的事要和你說的。”“啊,你,你說。”“你們保德宮出事了。”“出什麽事了,沒傷著你吧?”“就是趙無影帶來的那個傀儡。哎呀,我從頭給你講。”電話中的薑兔告訴齊緣,自從他離開之後,有好幾天都是江兔、段飛和村裏的衛生隊一起照顧保德宮的掌刀齊忠。在這期間,因為段飛有毛手毛腳、東瞅西看的毛病,江兔便格外提防那人,也對那人最為感興趣的宴神圖木匣以及趙無影的開陽傀儡看得極緊。也從那個時候開始,薑兔感覺到趙無影的那副黑色麵具傀儡。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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