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幻象看起來喜滋滋的,韶雪渾身的骨頭仿佛斷裂重塑般,她咬著牙不肯放棄,反觀那幾隻麵上隻有舒適,她正準備起身男子的兩縷靈力將她束縛住,他說,“再忍忍,你的筋骨正在重塑,疼痛是正常的”,她額上有細密的汗珠,閉著眼睛對男子輕微的點頭。


    日光慢慢爬上高處,水潭不知什麽時候往竹林旁移了移,天上也有片烏雲不偏不倚的替他們遮著陽光,此時她的痛感才消失,男子的幻象在太陽的照射下變得透明了些,韶雪覺得差不多了,卻發覺自己的身子無法動彈,她能清晰的感覺到有什麽正順著自己的筋脈緩緩而流,潭水的顏色越來越淺,“快停下來,你會死的”,她朝男子的幻象大喊,他卻好似聽不見,幾隻靈獸的狀況也跟她一樣,她大喊著,此刻有深深的無能為力之感。


    男子好似鐵了心,韶雪心頭湧上一股無名之火,憑什麽你給我就得要,她也強了起來,運起全身的氣抵禦著靈力,隨即靈力的流動逐漸停了下來,男子閉著的眼睛睜開了,他看見韶雪一臉憤怒的看著他,“對不起,我沒有什麽壞心,我隻想早些見到主人,這些靈力給你是我自願的”。


    “可是你有沒有問過我是否願意接受,是否願意承擔這份愧疚”,韶雪情緒激動的對他吼著,三小隻也學著她的樣子抵抗著靈力的進入。


    男子低著頭一副羞愧的模樣,他緩緩放開對幾人的束縛,韶雪幾人利落的爬上岸,她立在岸邊恭敬的朝他行禮,“前輩,對於您的這些贈與,我心中由衷感激,但是還是希望你好好活著,追隨主人固然是忠心可嘉,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主人她可能也希望你好好活著”,她說完,又對他行了拜謝,三小隻也學者她的動作,做完後他們便一同離開,才是亭中已再無人煙。


    夜空布滿星子時,白衣女子悄聲落在潭水旁,它小了,也清淺了不少,女子歎了口氣,蹲下來看著男子悲傷的身影,“聚靈泉,我知你這麽些年苦苦煎熬已是極限,可是你偏不該強迫那個孩子去接受”,女子的麵容有些曆盡歲月的華貴,但聲音卻宛若少女,她繼續說道,“你可知熒惑星君隕落後為何要將你交給我,她不想你與她一同隕落,還有這個孩子,你又可知我為何要讓她來見你,留在世上的故人還有很多,你也該與時光一同往前走了”,她說著看向西南方,那裏是熒惑星會出現的地方。


    “不,如姬上神,我現在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我已經將自己的神魂遺失在以前,現在的我不是真正的我”,男子抱著頭很是痛苦。


    如姬歎了口氣,這麽多年她不知做了多少努力,他的狀況不僅沒有好轉反而陷的更深了,她將他從暘穀帶來這裏就是想著這裏有眾位星君的氣息,反而更是雪上加霜,“聚靈泉,你自己決定吧,我也不再束縛你,我想如果熒惑星君還在的話她也會尊重你的決定”。


    男子淚流滿麵,感激的看著她,“多謝上神成全”,眼中有濃烈的情感,半晌他又說道,“我的靈力還未消耗完,能否請你幫忙交給那位姑娘,也為我的無禮道歉”,如姬麵色不忍的看著他,終究還是答應了,男子開心的笑了笑,眼中有了絲絲期盼,他對著如姬揮手告別,幻象從腳慢慢化作熒光,向著西南方熒惑星的方向飛去,而地上的潭水變成了一塊翠綠的石頭,裏麵有光影流動,好似那抹幻影還在,如姬將石頭握在手心,它冰涼的觸感還是帶起了她心中的悲涼。


    陽光斜斜地照在進來,輕輕撫過被褥和枕頭,像是溫柔的手在撫摸著尚未蘇醒的夢境,韶雪抬手揉揉眼睛,三小隻依偎在床榻內側呼吸平穩,窗戶不知什麽時候開著,翠色的鳥兒在窗欞上跳躍,她立即認出這是他們家傳信的鳥兒,她朝翠鳥招招手,她乖巧的落在她手心,韶雪取過信,果然是阿姐寫來的,“阿雪,見字如麵,本想說許久未見,但思量來連月餘都不到,你在學院可還好,窮桑一應事務俱安,綏綏正在學著走路,每日都要走上一走,不若又要哭鬧起來,哭起來的樣子與你小時候真是一模一樣,好了,與你說些正事,大哥已經順利接管了封地,他原本要給你去信的,聽說我要給你寫信,便托我一起將此事告知你,也是想你能安心修習,大哥如今的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你也不用過於擔心,還有哦,有邰青因未觀測到天道運行異常導致魯朵城未有效防護已經被召回窮桑了,父王讓阿獻去協助奚昌城的守衛,也算之前的處罰過去了,三弟那裏也是安穩的,目前所有的事情已經步入正軌了,是件開心的事情呢,對了還是有件麻煩的事情,高陽桐安要成婚了,時間就定在五日後,屆時窮桑的王子王姬都得去,自然高陽子欽也安全了,你說有邰氏失去了兒子,薄奚氏卻是毫發未傷,這也說明他們在窮桑已經根係深厚了,不過來日方長,我們保護好自己是眼前要做的事情,你也要勞逸結合,不要太辛苦,我們都在,過幾日你抽些時間早日回來,我們也好多呆幾日,不寫了,綏綏又來抓我的筆,真想給她畫個小花臉”,落款僅僅期盼歸來四個字,韶雪拿著信讀了好幾遍,暖暖的感覺充滿著全身,她也打算將她拿了比賽第一名的事情提前與她分享。


    她剛寫完信,正吹著上麵的墨跡,一隻毛色亮麗的青鳥在窗外盤旋,她拖著長羽轉了幾圈停在了韶雪的窗台上,將那塊碧綠的石頭放在韶雪麵前,隨即青色靈力幻化的字顯現,“這塊石頭是聚靈池最後靈力所化,他有他自己的選擇,他很開心幸福,他托我因他的無禮向你道歉,你不用感到愧疚,這是你應得的”,青鳥等著韶雪看完,靈力散盡後又盤旋著離去,陽光照射在它的毛色上五彩斑斕,韶雪目送著它的身影直到不見蹤跡,她端詳著那塊石頭,心裏充滿著無盡的淒涼與感激,這是她回到窮桑後頭一回感受到來此親人之外的善意。


    韶溭看完手中的信,整個人舒適的靠著椅背,魯朵城的陽光也將大殿中的昏暗一掃而空,歡欣也沒多久,胡餘來報,說司言與女子國的神族在城門處打了起來,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場麵很是混亂,女子國的神族?她們此時出現必定有蹊蹺。


    他與胡餘來到城門處,他們還在打鬥,但是百姓的目光全都盯著那頂鏤空四麵綴滿珠簾的鸞架,女子用白紗遮麵,眉骨處有朵花鈿,金絲織就的衣裙裹著玲瓏的身軀若隱若現,女子赤著腳金鈴隨著她的動作而晃動,而她的隨侍們身著各色柔軟紗織裙,隻擋著關鍵部位,高挑又完美的身姿引得很多人側目,自從禁令頒布後,女子國的人越來越少,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過如此的絕色了。


    同司言打鬥的女子身著勁裝,全身都遮擋的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鋒利的眼睛,如同凶狠盯著獵物的獵人,她的兩柄彎刀甩得虎虎生風,他立在城樓上看了半晌,方才拿出骨笛奏著一曲悠揚,而原本被吸引的眾人這回也收回目光,音修匯集的無形利刃將女子手中的雙刃打落,躺在鸞駕上的女子麵帶微笑的朝立在城牆上的他飛來,白皙修長的腿在空中彎成好看的弧度,衣裙的尾部跟著她飄揚而起,長發上的寶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立即有大批的侍衛拿著長矛守在韶溭身邊,他擺擺手示意無礙,女子白皙好看的雙腳停落在城牆上,遮著麵紗的眼睛含笑望著他,語調高挑又魅惑,“我是女子國直係神族,你們高陽氏就是這般的待客之道?”,她用眼神示意著手持長矛指著她的侍衛。


    韶溭輕輕看著她,那雙眼睛很是熟悉,“想來你們已經離開神族很久了,我們是正統神族,不是靠著魅惑男人獲得神族血統的,不知姑娘今日這衣著般隆重來此地是為何?”


    女子好似並未因為衣著暴露而覺得羞愧,她靈巧的從城牆上跳下,金鈴跟著她也在走動,有些神將看著她細嫩的腳踩在粗糲的石頭上濃濃的心疼湧上心頭,但是他們並不敢說出來,女子身上的氣息在城樓上緩緩流動,她湊近韶溭,壓低聲音道,她眉骨上原來是朵梅花,“公子好不憐香惜玉,人家的腳都被這些石子磨破了”,韶溭低下頭,女子的腳上果然有斑斑血跡,但他也隻是淡淡一笑。


    “收起你的魅惑之術吧,對我沒有什麽用的,從方才在城下,到剛剛你到城樓上,靠著這般術法名列神族的我是從未見過”,他嘴角的嘲諷愈加明顯。


    女子也不惱,仍舊淡淡笑著,她伸手扯下遮麵的白紗,緩緩露出絕色容顏,隻是韶溭看著這張臉整個麵容沉了下來,胡餘知道這是公子被觸碰底線的前兆,女子看著他麵色的變化整個人笑的比夏日的太陽還耀眼,“公子考慮考慮是否要憐香惜玉”,他看著麵前那張與母親一模一樣的臉,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要說區別,可能就是女子的眉眼間多了那幾分魅惑。


    韶溭咬咬牙,聲音冷硬道,“胡餘,將姑娘送回鸞駕,打開城門讓她們進城”。


    站在他身後的胡餘愣了愣,他送?他怎麽送?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女子軟軟的開口道,“不,我不要他送,我要你送”,韶溭的冷峻的眉眼死死盯著她,他定要弄清楚她們的意圖是什麽,與母親是什麽關係,是否又知曉母親的下落,他剛剛仔細看了女子的臉上沒有任何易容的痕跡,這就說明很大程度上她是天生的,這個想法讓他覺得好似背後有巨大的陰謀。


    他走上前將坐在城牆上的女子抱起,女子的香味撲麵而來,他整個人從上到下都是僵硬的,她懷中的女子卻笑的歡暢,眉宇間的得意好似她做到了什麽難以達成的事,韶溭快速飛身下去,將女子往鸞駕上一扔,整個人摔摔袍子好似這樣才能將沾染的氣息甩掉,女子側躺著也不惱,看著他的動作掩麵笑了起來。


    等到鸞駕進了城,司言的麵色還是很難看,一個女子與他打成平手叫他心中很是不快,許是魯朵城靠近女子國,多年來的習慣讓他們產生了男子生來就該比女子厲害的想法,韶溭吩咐他安排他們住宿,他的麵色更加難看了,隻是還未待他說話,那名女子又開口了,“公子真要與我那般生分嗎?這城中最好的去處不是城主府麽,為何還要讓我住在客棧,假若你覺得我神族的身份不夠,那再加上這張臉呢?”女子用指甲輕輕劃那吹彈可破的臉蛋,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


    司言倏地抽出劍,“你們莫要欺人太甚,穿成這樣能讓你們進城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還厚顏無恥的要住進城主府”,女子可憐兮兮的看著韶溭,胡餘看著他的臉色,心想這怕是公子這麽多年遇到的最難纏的人了,韶溭麵上的寒意愈甚,“司言,送她們回城主府”,司言收了劍,整個人的火氣都要衝上頭頂,女子朝他輕輕做了個飛吻的動作,韶溭扭過頭去裝作沒看見。


    鸞駕所過之處,男人們的眼睛仿佛都要長到她們身上,躺在鸞駕上的女子這回連麵紗都不帶了,魅惑的風情更甚,韶溭眉目深深的看著她們遠去,胡餘在他耳邊問道,“公子,我們今日要回窮桑的,那這些女子怎麽辦?”他知曉他的擔心,擔心那些女子作亂,也擔心有些人管不住自己,韶溭這時冷冷一笑,“她們既然送上門了,哪那麽容易走,先關她們一段時間,我們先做自己的事”。


    胡餘看見乘著白鶴的青色身影直衝雲霄,韶溭停在城主府上空,綠色的靈力在空中轉了幾轉後將整個府邸都籠罩起來,直到綿柔細膩的骨笛聲再次響起,趴在窗欞上的女子才意識到府邸被他設了結界,她們全都被他禁錮了,可她卻沒有任何氣憤之色,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眼中充滿深情,“你可真是一個無情的人呢,不過你應該還是跑不掉的”,她語氣淡淡的自言自語,整個人看起來多了些清冷惆悵,哪還有半分魅惑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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