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姒錦站在門口等他,見他關門,櫻花般的唇瓣輕抿了一下,在他轉身的時候,又馬上收回視線,往回家的路走去。


    顧承璟幾個大步跟了上來,走在她的身側。


    夜晚的空氣清新宜人,兩人並肩而行,卻都沒有說話。


    月光灑在他們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仿佛將他們緊緊相連。


    裴姒錦攥緊手中的飯盒,悄悄呼了口氣,但語氣還是夾雜了幾分緊張,問:“我寄給你的信,收到了嗎?”


    顧承璟看到了她的小動作,眼中飛快掠過一抹笑意,卻很好地被他給掩在眼底。


    她信上說見麵詳談,他也想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有些傷害已造成,無論是對他,還是他的家人,都不是一句“並非她所願”,就能輕易抹去的。


    “收到了。”顧承璟的聲音淡淡的。


    裴姒錦飛快看了他一眼,見他俊朗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躊躇著,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跟他說自己被人奪舍了?


    之前對他一家說的話,做的事,都不是她做的,是另一個靈魂強占了她的身體做的這些事?


    這種事她爸媽會信,是因為她跟爸媽相處二十年,他們了解她的為人,所以才能毫不猶豫地相信她。


    可他是軍人誒……真的會信這種怪力亂神之事嗎?


    見她一副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的表情,顧承璟原本的歡喜心情像是被一盆冷水潑下來,由內而外涼了個徹底。


    所以他連個解釋都不配嗎?


    那她為什麽還要在信裏寫那些話?


    隻要她願意解釋,無論是什麽,他都會信。


    這麽想著,顧承璟的臉沉了下去,連聲音都是冷的。


    “你憑什麽覺得我一定會在原地等你?裴姒錦,是你先不要我的!”


    裴姒錦一怔,見他神色難看,立馬急急地辯解:“我沒有不要你,那不是我的本意。”


    顧承璟:“哼!”


    眼神卻不自覺地瞅她。


    雖然心中早就有了猜測,但還是想聽她的解釋。


    聽她親口告訴自己,她從來沒有不喜歡他,也從來沒有不想嫁給他。


    更想聽她說,她喜歡自己,就像自己喜歡她那樣……


    日思夜想,輾轉難眠。


    這一年來,他時常會想著結婚前幾日,他帶著她去看電影,去買衣服,去遊湖,去逛公園,去國營飯店,去百貨商店,兩人一起為了以後的小家購置東西,把在部隊買不到的東西,都從羊城寄過去,明明一切都是那麽美好,明明隻差一天就能跟她結婚帶她隨軍了……


    而這一切,卻在結婚的當天,全部都毀了。


    她變成了另一個人,罵他是個短命鬼,罵他臉上的傷疤難看到令她作嘔,罵他癡心妄想瘌蛤蟆想吃天鵝肉……


    裴姒錦沒有注意到顧承璟的神色,低著頭徑自往前走,腦海中卻是翻江倒海般地想著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


    想了又想,還是決定要跟他說清楚。


    “結婚那天,我就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了,是一個陌生的靈魂強占了我的身體,那人對你說的話,做的事,都做不得數的,那完全不是我的本意。一直以來,我都是想嫁給你的,從來沒有變過。”


    否則,她也不會特意給他寫信問他,當初的話,是否做數……


    沉默了一會都沒聽到身邊傳來聲音,裴姒錦這才發現他沒有跟上來。


    回頭看去,就見他落後在三米開外。


    月光在他的身後灑落,在他周身籠上一層淡淡的銀光,高大偉岸這個詞第一次在裴姒錦的腦海中有了具象化。


    隻是他臉隱在陰影中,讓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夜色很靜,周圍隻偶爾有鳥叫聲響起,她剛才的話他應該聽到了……


    裴姒錦見他站在那裏沒動,心裏也很委屈,微微揚起了聲音,問他:“你確定不理我?”


    算了。


    裴姒錦負氣轉身,如果他不要她,那她也不要他了!


    顧承璟聽到了她剛才的話,隻覺得心疼,他不該糾結於讓她給個解釋的,她被困在自己的身體,看著自己的親戚朋友被打壓被辱罵,最難過的,還是她吧……


    見她生氣了轉身就走,情急之下,顧承璟幾個大步向前,從她的身後將她擁入自己的懷中。


    “我知道,阿錦,你別再不要我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和恐慌,仿佛生怕失去她一樣。


    他的話讓裴姒錦心頭狠狠一跳,那語氣中的哀傷撲麵而來,幾乎要將她沉溺其中。


    “我真的沒有不要你。”裴姒錦強調。


    她能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不安,他估計也害怕自己的身體再一次莫名其妙被人搶走吧。


    國家還在禁止封建迷信,這種事情,也讓他們毫無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悲劇發生。


    不過她回來了,以後也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我知道。”顧承璟輕笑一聲,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


    抱著她的感覺,仿佛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她嬌嬌軟軟還香香的,讓他有點舍不得放手,心髒撲通撲通的,飛快跳動著。


    低沉的嗓音充滿了磁性,又像是對神靈的祈語:“我的阿錦,永遠不會不要我。”


    顧承璟是貼著裴姒錦的耳朵說出這句話的,那溫熱的呼吸撲灑過來,讓裴姒錦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


    這人幹嘛說這話……


    他有力的雙臂鉗住了她纖細的腰肢,男人寬厚的胸膛緊緊貼著她的後背,明明是正常的體溫,卻讓裴姒錦有一種後背要被燙傷了的錯覺。


    她的臉不自覺地開始染上紅暈,心跳也越來越快,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兒來。


    “阿錦……”顧承璟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那聲音裏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溫柔和眷戀。


    裴姒錦的身體微微一顫,她想要掙脫開他的懷抱,卻又有點喜歡他的體溫,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隻能顫抖著嗓音說:“你……你先放開我……”


    嬌嬌軟軟的,聽起來更像是在撒嬌。


    “不放。”顧承璟的回答很幹脆。


    好不容易才抱到夢寐以求的人,他哪裏舍得就這樣放開。


    裴姒錦無奈地歎了口氣,她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沒用,隻能任由他抱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站著,誰也沒有說話。


    終於,顧承璟慢慢地鬆開了手,他將裴姒錦的身體轉過來,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阿錦,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了。”


    “好。”裴姒錦點點頭,她的心早已軟成一灘水,又怎麽會拒絕呢?


    顧承璟笑了,笑得很燦爛,那笑容仿佛能夠驅散所有的陰霾。


    “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牽起裴姒錦的手,朝著山下走去。


    少女的手也是軟軟的,隻是這樣牽著,從抱住她開始不受控的心跳,似乎又有持續加快的傾向。


    顧承璟偷偷呼了口氣,掩蓋自己的緊張。


    裴姒錦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心髒跳動的頻率依舊比平時要快一些,她垂著眼看著腳下的路,唇角的幅度止不住地上揚。


    “你現在住在知青院嗎?會不會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要不我出錢找人給你建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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