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時候,淩萱發現眾人似乎對自己多了幾分畏懼。


    “發生什麽事情了。”她問向身側的盧玄。


    盧玄欲言又止,最後撓撓頭隻說沒什麽事情。


    淩萱顯然不信,她攔住盧玄非要問個清楚。


    “廠公這段時間在陛下的授意下殺了不少人,其中不乏忠良之士。”盧玄被逼得沒辦法才告訴淩萱。


    淩萱愕然,怪不得這些人畏懼她,原來父親儼然已經成他們眼中濫殺無辜的大奸臣了。


    她又從盧玄那裏得知了那些無辜枉死之人的名字,盧玄每說一個,淩萱臉色便白一分。


    這些人她都聽過,是實打實的忠良之士,陛下授意父親迫害他們,不過是因為在某些政見上對方同陛下的理念不同,當著朝臣直言上諫弄得陛下下不了台。


    陛下心裏怨恨,便讓父親替自己背上這個惡名,日後即便東窗事發,也有父親受著。


    白日她與盧玄的談話自然瞞不過淩謙,傍晚時分他來到女兒房中。


    他建議女兒離開京都,隨便去哪裏都行,他會替她安排好一切。


    他現在的生活如刀尖舔血,不知哪日便會出事,而將女兒送走,至少還有一線希望屆時她能置身事外。


    “爹,我不走。”淩萱拒絕了父親的提議。


    “這個世上我隻有您這一個親人,我怎麽會拋下您獨自逍遙快活呢。”


    她與父親相依為命這麽多年,總不能隻享受父親帶來的權力吧。


    不管結果如何,她也要同父親共同進退,麵對那些虎視眈眈的人。


    女兒的決定讓淩謙很欣慰。


    有了目標淩萱便開始行動,第一步便是要考取女官。


    她開始廢寢忘食地備考,想要獲得權力,最快的辦法自然就是進入權力中心。


    而女官也算是這個時代少有的,女子能獨立謀生的路徑之一了。


    不過得知她要考女官的事情後,有的人心裏卻不高興了。


    李令儀不願淩萱暢通無阻,便悄悄囑咐宮女,讓她找準時機在淩萱的吃食中下藥。


    食物送來時淩萱手中還捧著本書,一時的疏忽使得不小心讓一塊肉掉到了地上,還好沒有全部撒出來,不過為了節約時間她顧不得其他,就暫時沒有動那些飯菜。


    宮女懷裏抱著的小狗眼饞地上的肉,於是將它放下。


    小狗吃過肉後沒多久就無力地倒在了地上,毫無聲息。


    “姑娘,你看。”身邊的宮女突然尖叫一聲。


    淩萱見狀立即找來太醫,對方查出今日送來的餐食中有毒,若吃下後便會造成勞累過度猝死的假象。


    她心中大致猜測出是李令儀下的手,畢竟這宮裏最想她死的人除了李令儀還能有誰呢,但是她暫時還無暇去顧及這些。


    淩萱將這事壓下來,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繼續備考。


    直到考核那天,淩萱以第一名的姿態成功通過女官考核。


    李令儀得知這件事後氣得不行,認為定是那個宮女根本沒將藥放進食物中。


    不論宮女如何辯解,李令儀還是吩咐人將她弄死,並偽裝成不慎溺水的樣子。


    淩萱身邊的一個宮女認出溺水而亡的那位在發現下毒的當日有短暫接觸過淩萱的吃食。


    而那個宮女死之前,她的家中也突然多了一大筆銀兩,想必這應該便是李令儀用於收買她辦事的花費了。


    可她如今卻無法輕易去動李令儀。


    不久前宮中突然爆發時疫,感染者眾多,就連太後都中了招。


    原本那些妃嬪在侍疾,但她們宮中也有人被染上,加之為了那些皇子公主的安危,陛下下令讓他們都待在自己宮中不要隨意走動。


    而陛下雖然擔心太後,但朝中需要處理的事情太過繁多,導致他隻能盡量抽出空閑的時間來探望太後,不過每次都行色匆匆。


    也就在這個時候,李令儀主動站出來,她跪在陛下麵前言辭誠懇。


    “女兒願意去照顧皇祖母。”


    皇帝最初並不想讓她前往,可現下各宮已經被隔離起來,太後那邊又不能沒人。


    權衡之下他還是同意了女兒的要求。


    自那以後李令儀便住進太後宮中,日夜伺候在太後身邊。


    就連熬藥都親力親為,熬好之後等湯藥溫度合適後便親侍湯藥。


    可以說太後感染的整個期間,幾乎是李令儀獨自一個人承擔下照顧她的重任,其餘人最多隻是在她無暇分身時替了她一會。


    這般純孝的態度太後看在眼中無不動容,再加之李令儀整個人在表麵上變得友善溫順許多。


    太後先前對她的那些成見也隨著這場時疫煙消雲散。


    雖說不像從前那般受寵,但好歹對她也多了幾分照拂與重視。


    李令儀一下在宮中的地位似乎又高了許多。


    時疫結束後李令儀倒是大病了一場,太後下令讓太醫院的人好生治療,那些名貴藥材跟不要錢似的往昭華殿內送。


    也正是因為這樣,使得淩萱想對李令儀秋後算賬變得困難起來。


    那個宮女的背景她也查了查,窮苦人家出身,幾乎就是在餓死的邊緣徘徊,為了替家中分擔才入宮為奴。


    按理說對於一個差點害了自己的人,淩萱本該冷漠相對,即使她死了也不會有什麽憐憫之心,反正這個時代不就是這樣的嗎。


    然而畢竟事實的全貌是那樣無奈,她還是做不到徹底冷漠,隻是一陣唏噓。


    淩謙看出女兒這段時間的心思,搖頭道,“你啊,還是太仁慈了些。”


    “世道就是如此,若沒有權勢,便隻能成為上位者之間爭權奪利的犧牲品,不單是她,還有當年受林妃指使對你下毒的那個太監。”


    曾幾何時,他們自己也是那樣的處境。


    “咱們拿李令儀就沒有辦法了嗎?”淩萱說著。


    淩謙眼神嚴肅,“她現在有了太後做倚仗,咱們無法動她,你才做上女官,更當處處小心謹慎。”


    淩萱突然有種無力感。


    “萱兒,當心中的想法無法實現時,咱們能做的隻有蟄伏,若你非要在不恰當的時間爭一口氣,結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在朝中摸爬滾打這麽久,淩謙深諳其中的道理,他步步為營便是不願走錯一步失去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


    他們父女其實也是陛下隨時可以拋棄的犧牲品,隻是一旦失勢他們不會被打回原型,而是會直接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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