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為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荒唐命令去拚命嗎?


    小時候的霍華德認為自己不會。


    就連一本兒童讀物裏的國王也對前來拜訪的王子說過,他隻會下合理的命令,如果他命令自己的士兵去跳海,那他的士兵就會起來反抗。


    不過後來的霍華德明白了,很多時候在麵對這種荒唐的命令時,大部分人根本沒得選,不僅沒得選,還真的得拿出十二分的努力為這該死的命令付出生命,當有人對你說“不惜一切代價”時往往就意味著,你就是那些人口中的代價之一。


    要是成功了,那是領導者的功績,要是失敗了,領導者也不會受到多嚴重懲罰。


    但負責執行的人拚掉的命可是切切實實地拚掉了。


    比如說現在。


    霍華德身邊的人類,不管是普通的星界軍還是戰鬥修女寂靜修女,無一不是在為傻逼命令拚命的冤大頭。


    黑水節區在被獸人占領之前是卡倫亞星上最大的礦石采集和冶煉區域,即使是被獸人占據之後,這片區域的職能依舊未能改變,隻不過服務對象換成了獸人。


    無數冒著黑煙的冶煉塔高高聳立,擠占了黑水節區的每一寸土地,獸人根本不懂得如何合理地利用空間,它們不停地按照著自己的意願新建各種莫名其妙的樓房或者高塔,而等每一寸土地用完之後,它們就又以上一層的的頂端為地基,重新搭建起更加高大怪異的建築,於是最終,黑水節區上方出現了一座駁雜而歪斜、到處往外冒著黑煙、充滿著無數孔洞的廢鐵山。


    而這座廢鐵山之上的每一條縫隙,每一個空洞,每一處平台上都塞滿了綠皮小子。從建築學和力學的方向上來分析,如此粗劣的建築構造中又住滿了這麽多暴躁的住客應該早就坍塌了才是,但是這些綠皮身上卻散發著獨特的力量,似乎此時它們不僅是這座鋼鐵廢山的住客,也是這座鋼鐵廢山中用來粘合的膠水,它們的數量越多,這座廢山就越牢固。


    攻入這座廢鐵山的人類軍隊麵臨的壓力驟然增加,在節區之外的沙漠中他們隻需要麵對從四麵出現的敵人,而等到攻入節區之後,獸人從四麵攻過來,從天上降下,從地底鑽出,人類士兵不得不同時麵對數倍於原先的敵人,傷亡的速度同樣也增加了好幾倍。


    這就是霍華德眼中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他看來,這些人類能夠攻進黑水節區都已經算是天大的幸運了,如果這些人類士兵除了獸人巫師之外沒有再準備沙漠秘密武器的話,攻入黑水節區之後想要再取得任何實質性的戰果都無異於癡人說夢。


    現在他們應該做的就是趁著自己還沒死光之前趕緊把剩餘的獸人巫師送出去炸了,這樣可以免得真死光了之後沒送走的獸人巫師集中爆炸殺傷範圍重疊而導致浪費,如果他們做完這項任務之後還不幸活著,那麽就應該跪下來好好地向神皇祈禱,祈禱黃金馬桶上便秘了一萬年的人類之主能夠開眼看他們一眼給點力量。


    這裏的所有士兵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力,甚至連知情的權力都沒有,不管是寂靜修女還是戰鬥修女亦或者是其他任何能夠猜到這次行動幕後真實目的的指揮官都不會告訴這些底層士兵這次進攻不過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政治作秀,因為這樣會嚴重打擊本就不高昂的士氣。


    而在這群送死的人類之中,霍華德大概是唯一有得選的人。


    霍華德的身體雖然被捆住了,但是一部分手指關節還可以活動,而他尚能活動的幾個指節摸進了口袋,裏麵裝著歐姆彌賽亞。


    目前霍華德起碼有兩個選擇,他口袋裏的歐姆彌賽亞之前就已經表現出了可以操控獸人機械的能力,而如今在黑水節區內部,到處都是獸人的機械。


    他還有一個選擇就是,直接呼叫混沌下來掀桌,大家都別玩。


    “噗!噗!噗!……”


    又是一連串不輕不重的爆炸聲,周圍獸人的腦子同時炸開,那是寂靜修女再次成功通過獸人巫師引爆了獸人的特殊靈能。


    而霍華德不知道也不關心的是,這一次,負責引爆的寂靜修女和星界軍部隊沒有回來。


    從攻入黑水節區到現在,這已經是第三個被成功引爆的獸人巫師了,人類這邊剩下的獸人巫師隻剩下了七個。


    其實原本隻應該剩下六個獸人巫師才對,但是在攻入節區的一個小時之後,歌莉婭和大部隊之間被獸人衝散了,當霍華德發現這一事實之時已經距離歌莉婭被衝散過去了好一會,就當霍華德以為這姐們大概是已經折在這裏了的時候,傷痕累累但精神亢奮的歌莉婭又殺了回來,而這一次,她的右手上攥著一把不知道從哪搞來的鐵鉤,鐵鉤之上穿著一隻戴著木製麵具的獸人。


    “炸彈又多了一個。”


    當時歌莉婭把半死的獸人巫師往寂靜修女隊長的跟前一扔,略帶輕蔑地說。


    即使有新捕捉的獸人巫師作為補充,但整體而言依舊是杯水車薪入不敷出,進入節區之後,不單單是獸人的數量變多了,巨型獸人的數量也明顯變多,就連普通獸人身上的裝備也更加精良,威力更加強大。原先作為絕對主力的寂靜修女在攻入節區之前隻陣亡了兩名,而且都是因為脫離大部隊去引爆獸人靈能孤軍深入才陣亡的。


    而現在,陣亡的寂靜修女已經達到了八位。


    這支帝國軍隊陷在這裏了,獸人猛烈的抵抗和複雜的地形讓軍隊的陣型拉成了長長的一條,然後兩端薄弱的地方不斷地被打斷和啃食,和一開始的規模相比,現在這支隊伍的規模十之隻存三四。


    霍華德沉默地摸著歐姆彌賽亞,他還沒有做出決定。


    霍華德認為既然自己出現在了這裏,那麽一定是能夠做一些什麽的,但是具體是什麽,他還不能確定。


    他知道在自己猶豫不決時,每秒鍾都有他原本能夠救下的人死去,他並不想等到人類這邊都快死光了才呼喚歐姆彌賽亞活著混沌來救命,但是他同樣不想如此貿然輕易地使用這些最後的手段。


    在他看來,這就等同於認輸棄權。


    他在等,等一個說服自己使用或者不使用這些手段的契機和理由。


    這麽想著,又是一陣靈能顫動,大批獸人死去,失去了腦袋的身體搖搖晃晃地倒下。


    而這一次,在獸人屍體倒下的一瞬間,霍華德看到了兩個藍色的團狀生物在角落裏一閃而過,很快就消失不見,速度快到似乎是他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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