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之後,黑水節區,地底。


    這裏的牆壁、地板和穹頂由無數堆疊的機械零件和垃圾構成,隻不過稍微經過了加固以避免坍塌,無處不在往下滲透著液體,這些液體色彩各異,粘稠而惡臭。


    作為重要的采礦節區,機械神教和後續占領此地的獸人都對這片區域進行了深度的機械改造,但是當多重改造方案疊加在一起了之後,這片區域的空間就變得極為複雜,有些地方即便是無限繁殖的獸人也沒有發現和涉足。


    這裏便是如此,這裏位於黑隨節區一處廢棄工業原料處理廠的地下,多年前的一次地震在這裏撕開了一道狹長而隱蔽的口子,如今被靈族發現,改造成了臨時的據點。


    在裂隙的最深處,停泊著那些靈族的小型飛船,而在飛船的領艦中,霍華德和靈族的先知對坐在長桌的兩側。


    霍華德坐在椅子上,一旁的靈族不斷地往他體內注入各種奇怪的液體,同時抽出他的血液去檢測。


    有了充足的營養補充,他身上的傷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愈合,他被蒸發的半邊臉部已經初步長出,新生的皮膚粉紅而布滿褶皺,像是一大塊泡發的動物脂肪,脂肪中間鑲嵌著一顆渾白的珠子,那是霍華德剛剛長出來的眼球,不過此時眼球還沒有長好,晶狀體和虹膜都沒有形成,外部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膜。


    霍華德試著閉上自己正常的眼球用這顆新生的眼球來觀察周圍的一切,這顆新生的眼球目前無法分辨任何東西,隻能簡單地區分出光線的明暗。


    而他心髒部分修補地則更為緩慢,他的傷口被自身分泌出的不明凝膠狀物質包裹,如果可以透視話霍華德可以看到修補過程總共分成了三步:第一步,臨時的血管被搭建用以確保血液流通,而泵入血液的功能現在由一些肌肉代替,所以霍華德現在身體在不住地抽抽,因為心髒沒了,身體需要通過肌肉的收縮才能製造壓力讓血液流通;第二部,原先心髒的破片被吸收,創口內的雜物被清理;第三步,新的心髒重新長出來。


    生命女神的力量真是即驚悚又有效。


    “人類,我們又見麵了。”靈族的先知率先開口,他摘下麵罩,麵罩之後是一名有著淡金色長發的俊美男性靈族,額頭上用白色的粉末塗抹著神秘的印記。


    根據後續的一切事情霍華德已經得知,眼前的這名豆芽先知叫做查蘭迪,而這名靈族先知同樣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他卻依舊用“人類”來稱呼自己,不知道是習慣還是傲慢。


    霍華德沒有理會查蘭迪的問候,查蘭迪繼續說:“如你所願,我們救下了你的同類,你應該也知道我們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麽。”


    “別賣關子。”霍華德開口回應,不過他的聲帶還沒有完全恢複,所以聲音像是一台老舊的風琴:“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說人話,別用謎語或者任何含糊不清可能造成歧義的詞語。”


    查蘭迪被霍華德嗆了一下倒也不生氣,而是繼續心平氣和的說:“在你的身上我感受到了我族另一位神明的氣息,而根據你的行為,你也很清楚自己體內力量的來源,所以我需知道有關你和那位神明之間的一切。”


    霍華德陷入了思考,他知道靈族的先知鐵定不是傻子,完全編個故事忽悠他可能不成,而且這次是他主動找靈族過來幫忙的,真的全部都撒謊未免有點太不厚道了,所以他必須要說一些實話,但問題是,說哪些實話?


    “你們的神現在很安全,你們無須擔心她的安危。”霍華德說。


    查蘭迪挑了挑眉,等待著霍華德繼續說下去,但霍華德一攤手道:“就這些了。”


    “人類,你這個回答可不夠誠意。”靈族先知笑著搖頭。


    “誠意是相互的,偉大的先知。”霍華德的坐姿從背靠椅背轉為了向前俯身:“你救下我的同類的方式同樣很不夠誠意,如果不是我逼你們出來,你們估計得等到他們死完了才會出來,我是有很多東西沒有告訴你,但起碼我剛才跟你說的是實話,我覺得我已經足夠有誠意了。”


    “至於你想知道更多的事情,那恐怕就要看你接下來的作為了。”霍華德又說。


    查蘭迪的目光微不可察地陰沉了些許,雖然霍華德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當霍華德真的做出這種舉動時他還是會感到不悅。


    其實從他被這名凡人逼著出手之後就注定會陷入被動,他很在意這個凡人的命和他腦中的信息,而這個凡人也知道他很在意這些東西,賭桌之上率先下注的後果就是底牌更容易被猜個幹淨,但是他別無選擇。


    他現在隻後悔為什麽沒有在第一次見到這名人類時就把這個人類控製起來,其實按說能夠和那名神秘的灰騎士那樣如此強大的人類戰士扯上關係,這個人類是值得被他們抓起來研究拷問的,如果他當時那麽做了,事情會好辦許多。


    但是當時的他過於篤信命運,外加有更為緊急的任務擺在眼前,所以他舍棄掉了這個人類。


    如果能給查蘭迪足夠的時間和資源,他會設置一個精巧的騙局看,投入諸多棋子,編造一千個謊言並且將自己真正的疑問隱藏在這一千個謊言中間,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這個人類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現在,一切都晚了,他已經告訴了這個凡人自己的核心訴求……甚至都不能算是他主動告訴的,而是被這個凡人逼著說出來的……而他卻對這個凡人的核心訴求一無所知,他並不認為這個凡人逼他出來隻是單純的為了救下這一群人類。


    不過查蘭迪還是很快露出了一個微笑:“霍華德先生,你說的很對,之前我們的表現是不夠誠意,不過我們的合作還遠沒有結束,我還有機會繼續展示我的誠意。”


    在一張底牌被看穿了之後,查蘭迪選擇直接將那張底牌翻開,幹脆明牌省去了互相猜忌打謎語的步驟,但是同時,他又緊緊地攥住了自己的另一張還沒有被看穿的底牌。


    那就是他們來到這裏的真正的目的,通過這一場底牌,他要和這個人類開始新一輪的牌局,贏下自己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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