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孩子。”埃斯裏克先是表揚了一番聽話的茉莉,接著他拉開了辦公室的大門:“女士們先生們,請吧。”


    霍華德眨了眨眼睛:“額……你之前是說要帶我們去見一個神秘兮兮的什麽賢者是吧?”


    “是的,你有什麽問題嗎?”


    “所以我們不是應該從什麽櫃子後麵或者地毯下麵的暗道去見這個人嗎?”霍華德問。


    埃斯裏克聽完先是思考了一小會霍華德這句話的意思,然後笑道:


    “霍華德先生,您的想法真有創意,這位賢者雖然不喜歡與人交流,但並不是什麽不能見光的人物,他就在這座總督府邸之內,任何人都知道他的位置,隻是平常無人敢去打擾他罷了。”


    “好吧。”霍華德說。


    然後埃斯裏克一隻腳邁出了辦公室,但是又停住了。


    “哦,差點忘了。雖然賢者本人不需要隱藏,但是你們——這群深夜造訪的動機不明的客人,你們還是不要被發現為好。”


    “提醒一下,出辦公室門左拐走廊二十米處那兩個衛兵,左邊站著的那位是某位勳爵的眼線;樓梯間這個時候應該在打掃衛生的女士又是另一位權貴的人手;而你們所能見到的一切內部流淌著電流的東西,都有可能是那位賢者的眼睛和耳朵。”埃斯裏克提醒道。


    接著他又說:“不過既然你們能夠不被發現的找到我,這些對你們來說應該是小問題,所以這點小麻煩……祝你們好運。”


    說完埃斯裏堂而皇之的走出了大門,旁邊被完全拿捏的修女看起來又生氣又無奈。


    於是霍華德悄悄湊近了修女跟前說:“別鬱悶啦,他其實也很慌。”


    “你又是怎麽知道的?”修女問。


    “如果他真的能拿捏所有人的話,應該是他把眼線派到別的貴族家裏去而不是反過來。”霍華德說。


    更不用說……


    他偷偷瞄了一眼正在整理文件的茉莉。


    更不用說他還留著這個女孩。


    這個叫做茉莉的人大概之前也是誰的眼線,隻不過最後被策反了,如果不是無人可用,作為總督的埃斯裏克怎麽想都不該把她還留在身邊。


    如果會議記錄是真的話,埃斯裏克幾乎是當著所有人的麵宣告她已經站隊了自己,那麽這個女孩就連做雙麵間諜都做不成。


    “茉莉小姐,我可以這麽稱呼你吧。”霍華德問,然後不等茉莉回答,他說道:“未來等他不需要你了,或許你主動離開會更好一點。”


    茉莉被霍華德搭話之後先是疑惑,但等到霍華德把話說完,她的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了,但她並沒有做出回話,而是低下頭,繼續做著未完的工作。


    霍華德眼角跳動,自己怎麽就管不住自己這張嘴呢?


    這種情況他說錯了無非就是當一次小醜,但說對了或許在未來就能少發生一些讓人胃疼的劇情。


    而不論他說對說錯,這種時候他其實最該閉嘴。


    “我們走。”


    說出的話已經無法收回,霍華德指示修女和梅跟上了才走沒多久的總督。


    半小時後。


    年輕的總督穿著紫色的華服獨自行走在豪華的宮殿中,放在其他星球上這很不合常理,以總督之尊,哪怕是出門上個廁所身邊都會有成群的侍從幕僚跟隨,但埃斯裏克卻沒有。


    而他一路上遇到人的對此似乎也已習慣,見著總督他們並未下跪行禮,許多人隻是微微彎腰作揖,還有一些則直接無視。


    而在走過了某個“界限”之後,總督停了下來。


    這個界限是石磚和鋼鐵的分界線,雖然依然在總督府內,但是再往前邁進一步,白堊色的牆壁上掛滿的將不再是畫作或者裝飾,而是各種扭曲蜿蜒的管道和不斷冒著蒸汽的閥門。


    頭頂照明使用的燈具也從精致的水晶吊燈換成了結構古怪隻能散發出些微光亮的裝置,或許提供照明才是這個裝置最不重要的功能。


    而在這條鋼鐵道路的盡頭,一扇青灰色的鐵鑄大門緊閉。


    “這裏不會有別人來,你們可以出來了。”埃斯裏克說。


    梅悄無聲息地從陰影中走出,埃斯裏克有些吃驚,因為那片陰影隻有不到巴掌大小,而且說是陰影,其實也隻是燈光交錯之下一片稍顯陰暗的區域。


    “我聽說你們每一位都是潛行的大師,聽說你們可以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藏下整支部隊,看來的確如此。”埃斯裏克說。


    梅依然沒有理他。


    片刻之後,修女帶著霍華德從走廊的轉角走了出來。


    跟隨這個總督並不是什麽難事,這裏是總督府邸,衛兵的巡邏次數遠遠少於外麵,從黑水要塞邊緣走到總督辦公室的那段路很長時間都是修女在扛著霍華德前進……畢竟悄無聲息地跳過四五米高的障礙霍華德是真辦不到……而在總督府裏麵,這一整段路霍華德自己走下來的。


    隻是辛苦了梅,她要一直在總督和霍華德之間來回,除了要報告總督的位置,還要摸清周圍其他人員行動的規律,甚至在有的時候,她還需要卡住一些攝像頭來讓修女和霍華德從監控的盲區之中穿過。


    “我猜你要帶我們去見一個機械修士。”霍華德說,“就是你給我看的記錄裏的那位。”


    “沒錯,還是提前和你們說一下比較好,這位賢者並不好客,但是如果要在這裏做成什麽事情,他的態度至關重要。”


    “聽起來他更像是總督。”霍華德故意提了一嘴。


    “如果他願意的話,的確是這樣的。”埃斯裏克倒也坦然。


    接著埃斯裏克走到了那扇大門前,先是輸入了一長串的密碼,輸入完密碼之後鐵門上開啟了一個小窗口,埃斯裏克接著把手伸進去驗證基因,一切完成,鐵鑄的大門之上齒輪轉動,在巨大的轟隆聲中,大門緩慢洞開。


    大門之後是一間巨大的實驗室,內部陳列著無數霍華德看不懂的機械設施,上麵貼滿了圖紙和公式,接駁著無數線路和管道。


    除了這些,這間實驗室裏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些巨大的培養罐,裏麵灌滿了黃色或者綠色的不透明液體,霍華德站在外麵隻能看到內部浸泡著的東西的模糊黑色輪廓,但霍華德可以肯定裏麵泡著的絕非人類。


    這間實驗室比霍華德之前見過的機油佬的實驗室更大更完善,但卻讓霍華德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而稍加思索他就找出了原因:


    這裏太“冷清”了。


    機油佬總是忙碌的,他們的實驗室也是如此,但此時這裏的一切似乎都被按下的暫停鍵。


    那些霍華德看不懂的機械已經停運,不少機械上麵還掛著加工到一半的產品;試驗台上的坩堝已經燒幹了,內部的東西變成了黑色的焦糊,但底下噴燈的火焰仍在跳躍;不知從哪滲透的液體流了一地,各種圖紙泡在裏麵,發黃腐爛。


    而本該在實驗室內工作的機仆,霍華德更是一個都沒看見。


    “不要亂碰,有些東西可能帶電或者具有腐蝕性。”埃斯裏克提醒,然後他帶著霍華德三位穿過了停運的實驗室,來到了實驗室的盡頭。


    這裏是唯一不那麽“堅硬”的地方。


    在鋼鐵之中,這裏放著兩隻小沙發,一張木製的桌子,幾本書,還有一些諸如水龍頭和咖啡機之類和“生活”關係更為緊密的東西。


    甚至霍華德還看到桌子上放著一隻小茶杯,茶杯裏麵裝著土壤,長著一朵已經有些蔫了的不知名植物。


    而此時在其中的一隻小沙發上坐著一位身穿紅袍的機械修士,他背對著眾人,看起來如此瘦小。


    埃斯裏克示意霍華德等人在原地等待,然後走了上去。他沒有立刻和機械賢者打招呼,而是輕車熟路地拿起了那杯植物,放到水龍頭下接了點水,又放回了原位。


    然後,他才坐到了機械賢者對麵的那張椅子上。


    “你們的計劃已經失敗了,你的人不會回來了。”埃斯裏克說。


    機械賢者沒有回答。


    “但有計劃之外的人回來了,並且帶回了這個。”埃斯裏克一邊說一邊把修女給他的密鑰和芯片放到了書本上,然後推到了機械賢者麵前。


    “事情還沒到徹底無法挽回的地步,他們想和你談談,維克洛爾,伯伯。”說這段話時,埃斯裏克特意加重了最後一個稱謂的讀音。


    看到埃斯裏克拿出的東西,這個機油佬終於緩慢地站了起來,轉身麵向霍華德等人。


    他沒有戴出席會議時的舞會麵具,紅袍之下是經過了徹底機械改造的臉,上布滿和卡倫亞異形一樣的藍色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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