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隨著心髒的受損不斷流逝,伊莎的力量瘋狂地試圖修補著他的傷口,但是霍華德卻又把匕首往自己的胸膛裏推了一分,確保它不會被蠕動的肌肉吐出來。


    他的生命就像一個破口的氣球,伊莎的力量在不斷往裏吹氣,但卻趕不上氣體泄露的速度。


    等到裏麵的空氣漏光後,伊莎的力量也就沒用了。


    因為生命女神的力量隻能治愈傷病,而霍華德追求的,是死亡。


    霍華德慢慢跪在地上,把額頭抵在怪物的身上。


    當小白鼠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身處迷宮時,小白鼠是有些沾沾自喜的。


    小白鼠認為自己是最為特殊的小老鼠,認為自己發現了迷宮,就可以反抗迷宮。


    癡心妄想。


    但是現在起碼他還能夠做最後的反抗。


    無論你是誰,無論你在我身上押了什麽籌碼,我累了。


    放在我腦子裏的咒語,有本事,你就從我的屍體上讀取吧。


    他的人生隻有不到三十年,穿越來這個世界隻有不到十年。


    而彼得祂們卻說,祂們等候彌撒亞等候了無數歲月。


    那麽真相是什麽,也是很顯而易見的了。


    彌賽亞,你另外選一個吧。


    口袋中的歐姆彌賽亞發出震動和警報,戰場上眾多機魂同時失控,在歐姆彌賽亞瘋狂的命令下,這些機魂主宰的機械脫離了原主人的掌控向著霍華德的方向飛馳而來,但是卻又被血焰阻隔。


    歐姆彌賽亞不知道霍華德的內心活動,他隻知道霍華德要死了,他要拯救自己的主人。


    “master!master!無論您遇到了再大的困難,都請不要放棄自己的生命!想想你的願望!想想阿拉貝爾小姐!他們的靈魂還等著你去拯救!活著才有希望!不要放棄啊master!”


    這個手機簡直都要急得飛起來,如果不是他沒有身體,他都恨不得要親手幫霍華德把這把匕首拔出來。


    霍華德沒有去管歐姆彌賽亞,氣球越來越癟,霍華德也越來越困,他眼前一陣陣地發黑,眼皮重若千鈞,他感覺一切聲音都在迅速遠離他的世界。


    對不起。


    他為那些他無法拯救的靈魂做出最後的道歉。


    但是在彌留之際,他聽見了哭聲。


    是修女在哭泣。


    怪物覆蓋著甲殼的臉寸寸開裂,流出血淚。


    霍華德突然倒飛出去,最後被芙蕾雅接住。


    芙蕾雅輕輕拂過霍華德的傷口,那柄由紫寶石作為刀刃的匕首瞬間消失不見,氣球上的破洞在這一時刻被補好,伊莎的力量又讓生機逐漸充盈在這個凡人的體內。


    對於芙蕾雅的出手,霍華德絲毫沒感到意外。


    他的生命早就不屬於自己,生與死的權力早就不在他的手中。


    “你該珍惜你血液中的力量,濫用它對你並無好處。”芙蕾雅帶著惋惜的表情對霍華德說道,然後祂又換了一副滿意的表情說:


    “你做的很好。”


    這幾個字像針一樣紮進了霍華德腦中,他看向修女的方向,猩紅的怒火不再像剛才那般旺盛,火焰開始劇烈地閃爍和跳躍,時而明亮時而昏暗,就像風暴中的燭火。


    “你撫平了她心中充盈的怒火,你做的很好。”芙蕾雅再次對霍華德的舉動表示了讚許:“如此一來,我才能拯救她。”


    原來他剛才會用那把匕首殺死自己,也在芙蕾雅的預料中。


    又或者說無論霍華德選擇將那把匕首刺入歌莉婭的身體還是刺入自己的身體,亦或者把那把匕首丟棄,這些行為所帶來的一切後果,都在芙蕾雅的計劃之中。


    迷宮中的小白鼠又以為自己通過自由意誌選擇了一條道路的分支。


    芙蕾雅向著明滅不定的血焰伸出手,五指張開,跳動的火焰似乎靜止了一瞬。


    “掙脫枷鎖的迷途之人啊,你選擇了錯誤的道路。摒棄你的憤怒,放下你的仇恨,歸於我的懷抱吧!”


    說著,芙蕾雅的手緩緩地鎮壓而下。


    猩紅血焰之中突然出現了一抹魅惑的紫色,似乎是燃料不充分燃燒後出現的雜色。


    但這道似乎是雜質的顏色卻在迅速擴散,浸染著血紅。


    “吼!”


    血焰包裹的惡魔第一次發出低吼,祂就要以完整的身軀降臨了,但是這時祂卻感受到了危險。


    “壞狗狗。”


    芙蕾雅微笑,她的瞳孔被靈能之光充盈,張開的五指慢慢彎曲收攏。


    血焰中的惡魔之影似乎受到了某種超出物理規則的壓迫,祂的身軀原本已經膨脹巨大到初具雛形,但是在芙蕾雅的揉捏中,這隻惡魔體表生出的尖刺接連崩裂,融化的血肉大塊大塊地從身體上脫落。


    火焰中的惡魔不斷掙紮,怒吼,試圖掙脫這副無形的囚籠,如果不是因為被芙蕾雅壓製,單單是這幾次吼叫就足夠讓祂擊潰所有人類士兵的心理防線。


    但是芙蕾雅卻不為所動,祂欣賞著對方的的努力,然後緩緩地,毫無垂憐之意地將五根指頭收攏在一起。


    “嘭!”


    火焰中的惡魔炸成血霧,但是這個來自亞空間的褻瀆之物並不會就此輕易地死去,即便已經失去了形體,但是祂還是調用了所有的力量做最後的抗爭。


    惡魔的血肉充當燃料,被紫色不斷傾吞地盤的紅色借此奪回了一些地盤,而後血焰再度扭曲形成了一張憤怒咆哮的臉,火焰裹挾著惡魔血肉蒸發而成的霧氣撲向芙蕾雅,似乎要把她整個吞下。


    “啪!”


    但麵對這隻惡魔的最後一擊,芙蕾雅隻是輕描淡寫地打了一個響指。


    紫色徹底浸染了血紅,惡魔之臉在吞下芙蕾雅的前一刻坍塌,所有的火焰聚攏在一點,接著,卡倫亞上炸開了一道能在天空中被觀測到的紫色火蓮。


    瞬息之後火蓮凋零,紛紛揚揚的光點飄落,又在落到地麵之前熄滅。


    但火焰還是留下了殘餘。


    在飄飛的灰燼中,歌莉婭翩然落地,蒼白的長發如羽翼一般展開。


    她身上不沾半片衣料,身體結潔白勻稱找不到一絲瑕疵,曾經訓練和戰鬥留下的疤痕、晝夜穿戴盔甲而變形僵硬的肌肉、宣誓效忠時身上被烙下的印記,還有曾經殺戮時在眼中留下的凶戾,都隨著火焰一同逝去,留下的隻是這具身體應該具有的、最完美的形態。


    她的瞳孔已是最為明亮的紫色,永遠倒映著助她涅盤的火光。


    她是火焰的的餘燼,帝國的棄子,她重獲新生,又徹底墮落。


    現在她已完全摒棄自己過去的身份,轉而擁抱另一個曾經的她認為是褻瀆的稱呼。


    惡魔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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