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源下葬那天,天空下著蒙蒙細雨。


    他一個孤兒,無父無母,身無長物,早就把金釵當作母親看待,因此最後穿著的衣服是金釵給他織的棉衣。


    墓碑上刻著“金釵義子金源之墓”,被一掌拍碎,這世道,死人也是活人的糧食。


    金釵沒有哭,沒有流淚,靜靜的看著十幾個人頭隨著自己的弟子悄悄埋在山林之中。


    就連葬禮也隻有兩三個人參與,全是金釵最親近的人。


    葬禮很簡約,知道的人沒幾個。辦完葬禮之後,一行人回到紅杏樓。金釵把自己關在房間,一連半月沒有出門。


    紅杏樓詭異的平靜下來,練武場的人影也變得稀疏。


    這時,李樹一反常態,在紅杏樓管起了事,雖說沒人搭理他,讓他整天急得跳腳,怒氣衝衝的破口大罵。


    然並卵。


    這些事和白楊毫無關係,他繼續苦練,穩固境界,原本想要找李老報告的心也發生一些變化。


    因為米飯失蹤了。


    確切的說,李老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把米飯的賣身契又賣給另一夥人,這使得不少人覺得老家夥要瘋了。


    白楊就是其中之一。


    但沒有破金境功法,他的武學進度始終在原地踏步,這讓他心有不安。


    離金源下葬又過了三天。


    白楊有些忍耐不住,這樣漫無目的的苦練,萬一危機真的到來,他豈不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他去年九月左右賣身進的樓,花了一個月突破破木境,現今已是炎夏,足足用了半年多突破破石境,接下來還不知要花多久才能突破破金境。


    他日夜苦修換來的結果是能和那些一般的天才並肩,雖說比不上死去的金源,但也算較快的。


    至少比師兄丹火煉丹練武雙修的速度要快一些,而且他才十六歲,未來可期。


    因此他覺得自己的天賦好像沒他想象的那麽差,起碼比中人之姿要好一些。


    但對於找李老這件事,他還是有些懷疑,金釵不是好的人選,李老難道是嗎?


    換言之,李寒劍他老人家真的沒有老糊塗嗎?


    得找個法子驗證一下。


    這天半夜,李老在練武場曬月亮,白楊偷偷溜進屋,在米飯曾說過李老吃飯的地方放下一塊木頭,一塊碎石。


    兩者都被鐵槍穿了個洞,外人不會察覺到什麽,李老這樣的高手,如果神智清明,肯定一眼就能看出問題。


    白楊回了家,平靜睡去。


    接下來就看李老究竟是清醒還是糊塗,以他挨過一掌的經驗來看,李老才是紅杏樓最強的人,給他的壓力和那天雲霓進城頗為相似。


    李老,李寒劍,名字取自一劍光寒十九洲,是算命先生搖頭晃腦,喝了幾斤酒後暈頭轉向,不知從哪聽來的武俠小說裏麵的詩詞改編而成。


    他年輕時意氣風發,聽說過一個菩薩變成風塵女子濟世救人的傳說,因此也動了心思,找了家青樓,苦心相勸。


    他沒想到,這一勸,竟是一輩子的事。


    那家青樓現在名叫紅杏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今也已成了白發蒼蒼的老人。


    如今,他已年邁,青樓不像他想的改邪歸正,反倒發展的紅火。


    心氣一瀉,臉上的老人斑也悄悄爬了上來。


    五十年的滄海桑田,能夠讓號令天下、無有不從的大晉朝也變的戰亂四起,朝不保夕,苟延殘喘。


    也足以讓年輕人心頭的熱血發涼,讓記憶裏最初的誓言模糊不清。


    他舉頭望著明月。


    當年,他真的錯了嗎?


    離開宗門,為了一個誓言,空耗了一輩子,就連他最初勸走的那些人,如今的子孫後代,要麽死於人手,要麽為了保全性命,無奈賣身進樓。


    他看好的傳人更是沒有一個能繼承他的遺誌。


    原管事古明月,長著一副憨厚的樣子,背地裏喜歡耍一些小花招,無論練武還是做人,兩者都沒教成,現在也不知忙些什麽。


    隻想貪圖他的遺產,如此不知廉恥的人,他當年是怎麽瞎了眼看中的。


    副管事丹火,這家夥心裏藏著事,誰都不肯說。哪怕認了他做師父,盡了師徒之禮,但他心裏明白,這家夥遲早是要殺人的。


    背了幾家子的命,想好好過日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樓主金釵,心狠手辣。天賦、心性倒是不錯,可背後的合歡宗和他犯衝,沒有一巴掌把這女人拍死,已經是他手下留情。


    換做年輕時,合歡宗來幾個人,他殺幾個,要知道金剛亦有怒相。


    可現在不成了。


    李寒劍搖搖頭,老了,血涼了,也學會妥協了。


    別看金釵那丫頭下手夠狠,比起之前來的那群人已經算是溫和,畢竟是從那鬼地方出來的,想做好人,難,太難!


    更何況現在天明城這副鬼樣子,這丫頭還能履行和自己定下的契約,要是當初沒走錯路,這丫頭說不定是他身家傳人的最好人選。


    可惜,晚了。


    本來還有一個有緣的——金源,不過這孩子也倔,哪怕他展現過實力,勸過幾次,金源完全不聽,隻聽師父金釵的話。


    現在好了,連屍骨都涼透了。


    有時他也會想要是當初多勸幾回,事情會不會不一樣?


    剩下的也就李樹,金陽兩人還有些天分。


    李樹背靠城主府,吃的又是殘血丹,現在就是條被套著脖子的狗,城主府讓他往東叫,他不敢往西吼一聲。


    心氣盡無,哪怕能突破,一輩子也不可能再往上進。城主府要的是聽話的狗,可不是咬人的惡犬。


    惡犬傷主,他們可受不起。


    還有金陽,這丫頭不錯。


    但和金源一個毛病,天賦又沒有金源高,一輩子的成就極其有限,來了這麽多天,整天忙裏忙外,連練功的時間都少。


    至於突破,那是想都別想。就連天才也要勤加苦練,不天才的人不努力幾乎等於放棄了自己。


    更別說她的資質,哎。


    在紅杏樓蹲了幾十年,李寒劍眼光如炬,一眼就能看出這些人的下場,世事雖說多有波折,但總是那一套,幾乎不變。


    當年也有幾個好苗子,被他送回宗門,不知現在如何了。


    但眼下,他都快死了,也沒人回來看他一眼。


    難不成他全都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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