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州恢複了秩序,百姓終於有了一口熱乎飯吃,功成身退的秦不茴靠在馬車裏,才覺得疲累。


    通州還是要去的,不走這一趟回去又要落鄒冬雪口舌。


    秦不茴掀開簾子看了一眼,視線先是掠過小路兩側,非常適合藏人的深林,之後又落在八餅身上,聽玉兒說他總是一個人晚上偷溜出去,看來他就是鄒冬雪藏在她身邊的內應,時刻為他們匯報位置。


    秦不茴想清楚這些事端坐回去,閉上眼睛小息,一切就等他們出招了,她雁回怕過什麽。


    雕蟲小技。


    秦不茴嘴角露出不屑的弧度。


    馬車外的玉兒也小心觀察著,時不時看著跟在邊上的家仆。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二、三……


    怎麽少了一個?


    玉兒咳嗽了一聲,馬車裏的秦不茴坐直了身子,默默握住藏在袖子裏的匕首。


    看來山匪要來了。


    玉兒開始盤算怎麽裝柔弱,秦不茴特意叮囑她不要在外人麵前展露武藝,等下自己可別條件反射把人給擒了。


    正琢磨著,麵前突然嗚啦啦湧上來一群山匪,穿著誇張滑稽,肩上扛了一把大刀。


    “停——車——”


    八吉趕忙拉繩,在心中感慨,這一路果真困難重重啊。


    “要從此路過,總得交點買路費吧!”為首的山匪露出一口大黃牙,說。


    八吉梗著脖子:“普普普……天之下,莫非非非……王土,我們憑憑憑……什麽給你錢?”


    山匪哄堂大笑:“還是個結巴。”


    一聽大家這樣欺負八吉,玉兒不樂意了,她叉著腰站出來喊:“怎麽了,幾個土包子。”


    看這身肥肉,想來不是她的對手!


    “你那簪子和耳環看起來很值錢啊,脫下來。”山匪頭子點著玉兒身上的珍珠耳環和彩羽簪子。


    見玉兒出頭,八吉反而緊張起來,立即把懷裏的錢袋掏了出來丟過去:“可以了吧?”


    “不行!”山匪瞪著眼睛說。


    八吉扁著嘴巴:“怎麽無理取鬧呢。”


    山匪倒不明白了,他們點了點自己:“你沒搞錯吧,我們是山匪!”什麽無理取鬧?有理就不做山匪,去官府做牛馬了。


    “玉兒,給他們吧。”八吉勸,“保命要緊。”


    玉兒眨巴眼:“我不要。”這是她收到的禮物,禮物怎麽能再給別人呢?


    很好,理由來了!山匪一下子囂張起來,喊:“不給是吧?那就別怪兄弟幾個不客氣!給我殺光他們!”


    “是!”


    外麵終於唱完一出大戲,馬車裏秦不茴耳朵動了動,山匪聲音重重疊疊,最起碼不下十人。


    鄒冬雪母女為了她還挺舍得花錢的啊。


    見勢頭不對,八吉慌忙從地上撿了根木棍胡亂的揮著:“大小姐,你別怕!”


    秦不茴不怕,她早就和連州府尹說好要將這禍患給端了,官兵其實就藏在後麵,隻要她誘導山匪說出幕後真凶,就讓他們立即將山匪擒拿。


    外麵兵刃交揮在一起發出刺耳的聲音,沒想到吵了一刻鍾外麵突然又安靜下來。


    不對勁……秦不茴握著匕首,正打算探身出去看一眼,馬車的門簾突然被人掀開,熟悉的身影逆光落入眼簾,不是玉兒。


    秦不茴下意識刺了下去,卻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淡香靠近自己。


    秦不茴長睫一顫,逆光看過去,試探的喊了一聲:“王爺?”


    賀長安看著刺入自己左肩的匕首,扯了扯嘴角:“還蠻有有防範意識的,挺好。”


    秦不茴趕忙拔出匕首,雖然她刺得不深,但血還是從口子滲了出來,沁濕了賀長安的衣服。


    “王爺,你沒事吧?”秦不茴趕忙拿出帕子摁在他的傷口上。


    “看看外麵因為你來的人,好像應該是我問你有沒有事。”賀長安看著秦不茴的眼睛,問,“你有沒有被嚇到。”


    他居然還在關心她,在她刺了他一刀以後。


    心口蔓延開來的溫暖在這一刻屏蔽了馬車外的世界。


    秦不茴微仰著頭看著賀長安。


    他在笑,眉眼在笑,唇角在笑。


    他看著她的臉,未曾挪開視線。


    秦不茴收回手:“其實……你不用來救我,我都安排好了。”


    “是啊,沈大小姐都安排好了。”


    馬車外響起陸逍欠揍的聲音,賀長安走下馬車,秦不茴也跟了下來,就看見陸逍身後還跟著尷尬的府尹和他的兵馬。


    “多謝王爺替下官剿匪。”府尹作揖。


    “沈大小姐早就查過去往通州的路上這裏一窩山匪鬧得凶,早上我去他們的粥裏下了巴豆,可惜還沒發作,你就來了。”陸逍揶揄,“王爺,你是怕什麽啊。”


    賀長安看著倒在地上的山匪,包括給山匪通風報信的八餅,轉頭問秦不茴:“你都安排好了?”


    “是啊。”


    “那你還捅刀?”賀長安覺得傷口疼的厲害。


    秦不茴無辜的歪著腦袋:“總得以防萬一吧。”


    陽光穿過樹林,灑在她白淨的臉上,她眉眼彎彎,向賀長安道歉:“對不住了,王爺。”


    那一刻,賀長安什麽脾氣都發不出來了。


    最後賀長安妥協:“走吧,我送你去通州。”


    “真的?”玉兒很開心,她問陸逍,“陸逍哥哥也一起嗎?”


    隨著她的動作腦袋上彩羽飄蕩,陸逍也有點不好意思,靦腆的低著腦袋:“王爺去哪兒我去哪兒。”


    那邊驚嚇未定的八吉為秦不茴重新係好馬車,賀長安幽幽來了一句:“你不是說要離開我回空空穀嗎?”跟著掀開簾子坐了進去。


    馬車外傳來陸逍表忠心的話:“王爺,從你把我帶出空空穀開始,王府就是我家了。”


    秦不茴笑了,賀長安看過去,毫不留情拆穿:“他騙人的。”


    秦不茴莞爾。


    馬車裏賀長安的視線落在她細白的手腕上,兩道傷疤無比猙獰:“還疼嗎?”


    “疼。”秦不茴倒也坦白,她觸摸著手腕上的傷疤,“但好像也習慣了。”


    秦不茴看向賀長安的傷口:“現在應該你比較疼吧。”


    兩人坐在馬車裏靜默的注視著對方,最終相視一笑。


    “沈棠,你欠我的已經數不清了。”


    “是嗎?”秦不茴語氣輕鬆,“那就慢慢還吧。”


    馬車穩穩的駛向通州,玉兒的歌聲從車窗外飄進來,溫柔動聽,賀長安覺得自己肩頭一沉便看過去,累極的秦不茴靠著他的肩頭睡著了。


    他沒有動,就這樣端坐著直到通州驛站。


    可為什麽這麽一刻不動,賀長安也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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