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十五年。


    大漠胡楊,紮根瀚海。


    西風起,黃沙亂舞。


    沙漠中的夕陽,宛如一輪火輪,飄蕩在黃沙漠漠的空際。


    隨後漸漸消失在暮色中,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黃沙逐漸平息,這間客棧就這樣靜靜地矗立在夕陽中。


    從大漠沙山那頭傳來陣陣鷹鳴,為這黃昏平添了幾分淒涼。


    小小的客棧內,卻坐滿了十餘名身材魁梧的大漢。


    而在這些人的中心,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正悠閑地躺在一張涼椅上,身旁還有個仆人在為他搖著一把大蒲扇。


    “嘎吱~”


    門被推開,風湧了進來。


    “客官,歇腳還是住店?”店小二湊了過來。


    “一碗素麵,再來個肉菜,兩壺酒。”


    那人說完,又拍了拍身後的牛。


    “給我這頭牛上同樣菜,酒也給它拿一壺。”


    “牛?”


    店小二一愣。


    在沙漠裏騎牛?今兒還真是奇了。


    還能喝酒?


    店小二打量了一眼這個客人,懷疑對方是在消遣自己。


    對方戴著笠帽,壓低帽簾,隻露出半張臉。


    左臂的袖子空蕩蕩的,手裏拿著根竹竿。


    上麵紅色的小繩極為顯眼。


    店小二抿了抿嘴唇,猶豫一下。


    “客官,您裏麵請。”


    被大漢圍在中央的青年斜眼打量了一眼進來的那人,沒有在意。


    倒是他周圍的大漢滿臉警惕,不過看見對方缺了一臂。


    眼睛緊閉,手中拿著根竹竿。


    瞎子,還是個斷臂。


    眾人的警惕心下意識地放鬆了不少。


    不一會兒,瞎子要的東西全部上了桌。


    瞎子大口大口地喝著酒,吃得津津有味,旁若無人。


    隨後又開始對付那一碗熱騰騰的湯麵。


    吃飽喝足,癱在座位上打了個飽嗝。


    青年嘴裏叼著根牙簽,看著瞎子似乎覺得有趣。


    雖然是瞎子,可是看起來跟正常人差不多。


    “喂,你真是個瞎子?”


    青年忍不住開口。


    瞎子點了點頭,“聽公子的聲音,想必定是相貌堂堂的青年才俊,富貴人家子弟。”


    “你這個瞎子倒是會說話。”


    青年笑了笑,老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無論真話還是假話,好話永遠讓人樂意聽。


    “公子是本地人,在下想向公子打聽一件事。”


    “但說無妨。”青年道。


    “公子可知一個名叫旗木得的人,他是當地胡商之子。


    仗著家裏有幾分勢力,胡作非為。


    鬧出不少出格的事情,這一次更是奸殺了一名有夫之婦,將她拋屍於荒野。


    事情鬧大了,被官府通緝。


    他父親就買通了官府,讓他先出去躲一段時間。”


    隨著瞎子的聲音緩緩響起,青年的臉色越來越黑。


    “嗬嗬,你找他做什麽?”青年冷聲道。


    周圍的大漢則紛紛握住了武器,眼神淩厲地盯著瞎子。


    瞎子卻好似全然沒有發覺周圍氣氛的變化,自顧自地說道。


    “說來慚愧,在下是一名不在籍的捉刀人,沒有官府的腰牌,所以隻能接一些私活。這一次,有人托我要他的命。”


    話音剛落,店內十餘名大漢拍桌而起。


    紛紛亮出了手中的兵器。


    青年翹起腿,囂張至極。


    “巧了,我就是你要找的旗木得,不過能不能取了我的命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瞎子淡淡一笑,“多謝了,在下眼睛多有不便,你能主動承認真是省去了我許多麻煩。”


    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說出的話卻是殘忍至極。


    “把他的另一條胳膊也卸了。”


    店小二正好喂完了牛,從外麵走進來。


    沾滿了油汙的手在胸前一抹,胸前的衣襟頓時變得更加油光發亮。


    “客官......”


    風沙從身後湧出來,店小二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風本來是春風,可是風從他們身後吹來,卻變成了刀。


    刀光劍影,隨風而起。


    風中好似藏著一把刀子。


    空氣裏帶著一絲涼風,一絲血腥,還有一絲酒的醇香。


    店小二睜開眼睛,臉頰有些濕潤,用手摸了摸。


    血?


    店小二皺著眉頭,疑惑地看著店內。


    人呢?怎麽全趴下了。


    半秒鍾之後,店小二爆發出了驚叫聲。


    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中間一濕。


    瞎子拽起傻了眼的旗木得,翻出口袋裏的錢,似乎是不夠。


    於是伸手在旗木得的懷裏掏了掏,將錢放在桌子上。


    “結賬。”


    ...........


    大隋為控製西域,設立了安北四鎮。


    開放沿途關隘,新的商路支線被不斷開辟,外來商人不斷湧入。


    使得安北四鎮的貿易迎來了繁榮時期,同時帶動了沿線城市的發展。


    對西北方向經濟的恢複和發展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但同時,也使得安北四鎮的安寧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胡商、中原商人、馬幫、逃犯魚龍混雜,社會治安越來越不穩定。


    “哞~”


    李平安牽著老牛,慢騰騰的走著。


    老牛的背上還掛著一個麻袋,麻袋時不時地晃動兩下。


    裏麵裝著的似乎是個活物。


    李平安解開酒囊悶了一口烈酒。


    他是五個月前,來到安北四鎮的。


    洛水城那場雪戰過後,李平安便遭遇到了無休止的追殺。


    最後李平安來到了安北四鎮。


    安北四鎮雖名義上為大隋控製,但是實際上卻是由地方軍閥和地方的胡商控製的。


    賭場酒樓妓院,是這個地方最盛行的產業。


    兩個身著暴露的妖豔女子招呼著李平安,身段誘人。


    仿佛身體上就裹了兩塊布一樣。


    “呦~李公子,又來了。”


    妖豔女子一左一右包裹住了李平安,溫軟入懷。


    李平安拎著麻袋,不動聲色地從二人的包圍中脫離出來,直奔妓院的地下一層。


    “呼~”


    一個身穿粉色薄紗的女子,毫不顧忌的翹著二郎腿。


    風光露出一大片,倒也不在意。


    “可惜了,長了這麽一張帥臉,一對招子卻廢了,還是獨臂。”


    女子輕歎了一口氣。


    “人我帶來了,活的。”


    李平安將麻袋扔在地上。


    麻袋裏麵發出一聲悶響,是被李平安活捉回來的旗木得。


    女人隨手拿出一塊牌子,用筆在上麵畫了一個對勾。


    千嬌百媚的一笑,“你出馬我最放心了,這月的業績又破指標了。”


    女人走過去,打開袋子。


    旗木得探出頭,臉色慘白,大口大口的吐著氣。


    “...你...你們放過我..我給你們錢,我仇家出多少,我出雙倍。


    不!三倍。”


    女人挑起他的下巴,“抱歉小帥哥,我們是專業的。”


    她的眼眸漂亮且詭異。


    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給人一種狡黠的感覺。


    旗木得心中一涼,握緊了拳頭猛然撲過去,妄圖做最後的反抗。


    可是還沒等他撲過去,後腰便重重挨了一擊。


    整個人麻木地癱倒在地。


    女人拍了拍手,“把他帶到客戶那兒去,對方說了要活的。


    對了順道問問客戶需不需要刑具,我們可以有償提供。”


    兩個手下將旗木得帶了下去。


    “喏,你的傭金。”


    李平安接過袋子,掂了掂重量。


    道了謝,便要離開。


    “喂,別著急走啊,還有事情跟你說呢。”


    “還有什麽事?”


    “你托我買的藥材給你弄到了。”


    女人將幾包生脈散的藥材放在了桌子上。


    “多謝了。”


    “對了,明天有沒有空,陪我喝一杯。”


    “工作?”李平安問。


    女人翻了個白眼,“你除了工作就不會做點別的,明兒陪我喝點酒去,就咱倆~”


    “最近大夫說我不能喝酒。”


    “那喝茶。”


    “喝茶也一樣。”


    “滾!”


    李平安抬手接下了丟過來的茶杯,笑道:“我先走了。”


    女人是麗春院的老板娘,人稱馬三娘。


    排行老三,早年間死了丈夫,後來便開了這間麗春院。


    在這地界,單純的生意人很難混得下去。


    馬三娘暗地裏圈養著一批門客,有的是落難的江湖人士,有的是犯了罪的邊軍....


    專門收錢替人辦事。


    因為其行事很有規矩,所以在當地小有名氣。


    李平安也是在無意中結識了馬三娘,得以賺取傭金。


    在安北四鎮這塊寸金寸土的地方,買了一處獨門獨棟的小屋子。


    李平安剛走出馬三娘的屋子,便聽見了隔壁屋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那是旗木得的聲音。


    他虐殺了包括那名有夫之婦,以及另外三個女人。


    而現在對他下手的便是這四個女人的家眷。


    回到家中,李平安開始準備今天的晚飯。


    早上的剩菜土豆炒米粉,還有兩張饢,熱一下便可以吃了。


    老牛趴在地上,仔細的看著今天的邸報


    一邊看,一邊叫著。


    “哞哞哞~”


    李平安吃著饢,時不時地點點頭。


    自己雖然看不見,但是老牛認字,能代替自己做許多事情。


    比如....看報紙。


    從報紙上,李平安得知柳韻已經安全回到了宮中。


    官方的報紙特意寫了一篇洋洋灑灑讚美公主的議論文。


    吃過了飯,李平安像往常一樣修煉。


    二泉映月的升級,讓他的身體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五髒六腑的功能也越來越好,經脈順暢,精氣神也有了明顯的提高。


    隻是損失了一個手臂,還是讓他有些不太舒服。


    現在雖然能用真氣撥動二胡。


    可是要在大街上表演,隻能用單手。


    單手隻能演奏部分旋律,但音階不全,對旋律也是阻礙。


    所以李平安時常嘴裏叼著一種特指的木棍。


    旁人看了隻會道真牛。


    實際上李平安附著了些許真氣,尋常人自然看不出,以為是木棍起了作用。


    “砰砰!”


    敲門聲響起。


    老牛從地上爬起來,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穿著粉色衣服的小女孩,手裏捧著一個罐子。


    女孩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是好看。


    “大叔,這是我阿姐讓阿麗亞給你的湯。”


    李平安一笑,“替我謝謝你阿姐。”


    小女孩鼓著小嘴,盯著李平安。


    李平安摸了摸她的頭,“也謝謝你阿麗亞。”


    阿麗亞這才咧嘴一笑,張開小手撲倒了老牛身上。


    阿麗亞和朵哈是隔壁的鄰居。


    姐姐朵哈經營著雜貨店,賣一些鮮花和手鏈之類的土產工藝品。


    據說他們的父親在五年前跟隨商隊去了大漠深處尋寶,從此一去不複返。


    姐妹二人便一直在這裏等著父親回來。


    李平安剛搬來的時候,偶然遇見了被卡在樹上哇哇大哭的阿麗亞。


    順手把這個陌生的小姑娘救了下來。


    朵哈見李平安是個殘疾人,便時常送一些吃的和生活用品什麽的。


    久而久之就熟絡了。


    李平安待會兒還要服用生脈散,所以將帶孩子的任務交給了老牛。


    老牛翻了個白眼,這個家果然是靠我支撐的~


    ...........


    一晃眼,半個月的時間便過去了。


    李平安依舊是早出晚歸,偶爾去麗春院接兩個任務,賺一些錢。


    一方麵用來應付平時的開銷,一方麵也要購買生脈散。


    大部分時間還在街頭賣唱。


    【二泉映月lv3(50/10000)】


    這麽久過去了,二泉映月僅僅增長了50。


    隨著等級的提高,升級速度越來越慢。


    到現在為止,他還不知道等級3帶來的功效是什麽。


    李平安也不著急。


    雖然現在隻有一隻手,可是借助真氣也能完美的控製音節。


    而且還能鍛煉自己對於真氣細節的把握,不斷磨煉自己的實力。


    這天,李平安剛回到家,就察覺到了青石板上多出的一塊石子。


    這是他跟馬三娘約定的暗號,又有新的委托了。


    李平安也不著急,走進自己的小院中。


    一束亮閃閃的金線透過淡薄的雲層,落在小院當中。


    院子裏種著幾株小草,還有幾朵清香的小花,正盛開著。


    微風吹來,花香撲鼻。


    院子的正中央,還有一顆棗椰樹。


    棗椰,雖然外形酷似大棗,但卻不是大棗。


    在沙漠中風幹的椰棗,外表呈深棕色。


    掰開後,在陽光下,果肉泛著糖的光芒,甜蜜動人。


    有點類似於加糖的蜜餞。


    一些宗教對椰棗的感情特別深厚,他們認為生長在沙漠中的椰棗是神賜予的食物。


    再過些日,就應該熟透了。


    留一些自己吃,剩下的可以送人,也可以拿去賣一些。


    李平安夾起一片落葉,“咻”的一彈。


    精準的將一顆棗椰彈了下來。


    李平安用手擦了擦,一口咬下,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後才關門,離開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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