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並沒有給王山他們一個肯定的答複。


    過了幾日,這次風波還沒有停歇。


    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李平安這才決定先暫時離開安北四鎮,避避風頭。


    於是便答應了王山。


    臨行的前一日,偶然得知劉二也被下了大獄。


    說起來,劉二也算是自己的朋友。


    李平安便買了幾個小菜,拎著一壇酒去監牢裏看望劉二。


    劉二倒是十分豁達,並沒有因為被下獄便萎靡不振。


    “上麵說了,我這樣的估計要在裏麵蹲個五六年左右。”


    劉二咬著雞腿,含含糊糊地說道。


    “進了牢子裏好,我有好些個認識的人都被哢嚓斬立決了,我這算是幸運的了。”


    李平安又給他倒了一杯酒,“多喝一點,以後可能喝的機會就少了。”


    劉二豪爽的說道,“瞎子,老子果然沒看錯人,你這人夠意思。”


    李平安笑笑,沒說話。


    劉二便又道:“別看小爺我現在落魄了,但是這人生起起落落,那都是常事說不準哪天我又輝煌了。”


    李平安見劉二對自己的未來這麽有信心,便也不再擔心他的狀態。


    又托王山給自己之前麗春院的同僚們,捎了一些吃喝。


    他不方便露麵,便隻能麻煩王山了。


    想來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臨行那一晚,李平安並沒有睡覺。


    他坐在椰棗樹下。


    思緒如潮,想著每一個接觸過的人。


    想過每一件事,想著過去,想著未來……


    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太矯情,自己又不是不回來。


    於是便運轉氣息,進入觀想狀態。


    翌日,清晨。


    紅日像一爐沸騰的鋼水,噴薄而出,金光耀眼。


    李平安牽著老牛在鎮子口,拿著拐杖,背著二胡。


    腰間挎著一個酒葫蘆,不過巴掌大小。


    一看磨損程度便知用了許久。


    倒是跟他來安北四鎮那一年,沒什麽分別。


    過了一會兒,四個孩子才匆匆跑來。


    他們都背著行李,四人臉上皆是不同的表情。


    阿麗亞似乎哭過,眼眶紅紅的,剛跟姐姐告完別。


    王毅則是滿臉興奮,對著外界的向往。


    胖俊啃著果子,慢悠悠地走著,並不關心能否進什麽書院。


    趙玲兒似乎想要努力裝出很淡定的樣子,但是眼中的不安還是出賣了她。


    除了四個孩子,還有王山派來的兩名護衛。


    崔成,崔才。


    兄弟二人都是在王府做了許久的門客,深得王山信任。


    “回頭看看吧,再回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呢。”


    李平安對幾個孩子道。


    “我王毅一定要出人頭地!!”王毅大喊。


    阿麗亞也喊道:“阿麗亞一定不給阿爹,阿姐還有大叔丟臉。”


    王毅懟了懟胖俊,胖俊回過神來。


    “我胖俊......額...就平安回來。”


    結果話一出口,惹得王毅哈哈一笑。


    趙玲兒小聲說了句什麽,其他人沒聽見。


    李平安淡淡一笑,忽然想起一句話。


    少年就是少年,他們看春風不喜,看夏蟬不煩。


    想必這一路南下,都不會太寂寞了。


    他們剛離開安北四鎮,便遇見了一個騎著白馬的公子。


    景煜摘下帽子,“李平安?我叫景煜,書院的弟子是特意來接你們的。”


    “書院允許的?”


    “算是吧,實際上我隻送你們到玉門關,順道看看你們有沒有違反規定。”


    景煜說的自然是假話,他來的目的主要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識見識這個能靠二胡,亂了自己心境的人


    “那便走吧。”


    景煜是個話癆,這點在第二天眾人便深有體會。


    原本大家還對他書院弟子的身份十分好奇,還帶著敬重。


    結果沒幾日便成了狗不理。


    別人但凡跟他說了一句話,他都能扯出長篇大論出來。


    非得把你說煩了不可。


    胖俊隨口問了一嘴:“書院都有什麽好吃的。”


    景煜誇誇其談,“單籠金乳酥、曼陀樣夾餅、巨勝奴、貴妃紅、輕高麵、生進二十四氣餛飩......


    等等,我最愛吃二十四氣餛飩,那滋味。巨勝奴也好吃極了,把蜜和羊油置入麵中,放入特殊的調料,油炸而出,其實這天氣應該吃一些烤肉的,我知道書院有一家烤肉十分不錯,不過價錢就是有一些貴。提到錢了,就不得不說京城這些年的物價與日俱增,柴米油鹽都貴。


    不過我倒是不用太擔心就對了,說起來今年還沒買新衣裳呢,走出來這幾個月也不知道京城流行什麽款式的了,你們是在不知道現在這風尚啊是一天一變...........”


    幾人默默地都不說話,加快了行走的速度,將景煜甩到身後。


    “哎,你們等等我啊。”


    有時候不得不懷疑,他的嘴似乎是租來的。


    到點了就要還回去。


    趕上一場雪,南下的幾人便躲在一間茶攤下。


    “喝茶賞雪,真不錯。”景煜說。


    李平安低聲道:“這場雪來的邪乎”


    按理說這才五月份,根本不會有雪。


    景煜哈哈一笑,“你們見識太短了,劍光一閃,寒耀九州河山,斬破人間第一場雪,說不準這便是哪一位劍客在舞劍嘍~”


    李平安默默聽著,輕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


    “這個時節下雪,不知有多少青苗,糧食要毀於一旦......”


    後麵一句話則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平白遭難。


    李平安想起自己院子裏種的糧食,感同身受。


    景煜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點,聽李平安這麽一說,忽地一愣。


    轉頭看向李平安,想要說些什麽。


    李平安掰開一塊幹糧,背對著他,喂起老牛來。


    景煜秀眉微蹙,望著這片雪,若有所思。


    天氣陡然變冷了。


    阿麗亞幾人都沒有準備厚衣服,本來他們自己能背的行李就不多。


    這季節帶厚衣服也沒地方穿,沒曾想走到半路突遭了這麽一個變故。


    倒是苦了四個孩子。


    李平安自是不怕冷的,景煜身為書院弟子肯定有些本事在身上。


    崔成,崔才二人也都是習武之人,身上氣血厚重。


    這點溫度還能扛得住的。


    夜晚,李平安盡量將火生的更旺了一些。


    四個小家夥湊在火堆旁,瑟瑟發抖。


    李平安給他們的裝水的饢,裝滿了熱水。


    隨後走進帳篷裏,將熱乎乎的水饢壓在他們的小腳丫上。


    又在火堆裏多添了一把柴火,喝了一口酒暖暖身子。


    便準備進入觀想。


    景煜湊了過來,說道:“李兄,西風,烈馬,好酒,不如我們做首詩吧。


    我出上句,你出下句。


    縱雪染遍千山道,烈馬西風見雄鷹!”


    見李平安半晌沒說話,景煜又道:“李兄,該你了。”


    “我不會作詩。”李平安道。


    “別開玩笑了,李兄。”


    “真的不會,那些詩詞跟我沒什麽關係。”


    景煜:“.......那我們比劍如何?”


    “我比不過你。”


    李平安說的很輕鬆。


    景煜有些急了,“不比怎麽知道,我很好打的。”


    “那也不打。”


    景煜咬牙,“那我們比琴!”


    “我不會彈琴。”


    “你拉二胡,我彈琴!”


    “哦~”


    “那我們開始比?”景煜一喜。


    “不比。”


    景煜要被氣瘋了,“到底怎樣,你才肯跟我比。”


    李平安無奈道:“那這樣如何,你去前麵那個林子裏等我,別打擾到孩子睡覺。”


    “好,沒問題!”


    景煜一喜,三步化作兩步躥進了林子。


    待他離開後,李平安重新定了定神。


    進入觀想狀態。


    命格:【勤能補拙】、【一心一意】發動


    兩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逝。


    ..........


    翌日清晨。


    南下的隊伍再次出發。


    李平安無視身後那道幽怨的目光。


    “知道關外的荒漠上什麽最多嗎?”景煜喊道。


    沒人答話,景煜也不覺得尷尬。


    自問自答:“這荒漠中最多的便是屍鬼軍!遇見它們便麻煩了。”


    一輪明月被烏雲籠罩,遼闊的大漠瀚海陷入了一片漆黑的夜色中。


    沒有人說話,沒有聲音。


    隻有偶爾從天空掠過的雁陣。


    李平安聽著耳邊傳來的風聲,忽地捕捉到了腳步聲。


    是一個腳穿草鞋的漢子,壓著帽子,看不清表情。


    用羊皮裹著一柄刀,夾在腋窩裏。


    “能否借個火。”


    李平安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漢子坐了下來,將懷裏鼓囊囊的東西取了出來。


    是一隻死鷹。


    崔才瞥了一眼這漢子,警惕地握緊了腰間的武器。


    漢子很快便將鷹的內部掏空,放幹淨血。


    便開始用火烤了起來。


    不一會兒,便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


    李平安抿了抿嘴唇,將酒葫蘆遞過去。


    “有酒。”


    漢子接過酒,將手中的鷹撕成兩半,遞給李平安一半。


    李平安接過鷹,完成了這次交易。


    說實話,他還沒吃過這種東西。


    今天嚐了一口,感覺味道怪怪的。


    沒有多好吃,但也沒有多難吃。


    “兄弟,並非常人,即是儒生怎的沒有一點讀書人的樣子。”


    景煜靠在樹杈上,嘴裏叼著一根雜草,悠悠地問道。


    漢子沉默片刻,“早就不讀書了。”


    “不讀書做什麽?改行了?”景煜一如既往的能說。


    李平安隻管吃鷹肉,並沒有多說話。


    “找個人。”


    “誰?”


    “我女人,她姓燕,跟我一樣也是個儒生,十年前失蹤了。”


    吃完了鷹肉,漢子道了聲謝便離開了。


    景煜自言自語地搖了搖頭,“由儒轉霸,心口一口戾氣,倒真是可惜了這樣一個人。”


    第二天,南下的隊伍繼續出發。


    晚上時分,趕到了一處村莊。


    村莊不大,有一些破敗,土牆茅頂,又矮又髒。


    村口蹲著一個佝僂著背的小老頭,手裏拿著一根煙鬥,縮著頭。


    見有人來了,站起身。


    崔才喊道:“老漢,我們是行路的,天黑了能不能在村子裏借宿一宿啊,我們付錢。”


    小老頭打量了一眼幾人,見對方帶著四個孩子。


    警戒心才沒有那麽強了,“行,那跟我走吧。”


    村子裏安靜的連狗吠聲都沒有,這個時間想必村子裏的人都歇息了。


    小老頭提著油燈,走在最前麵。


    很快,來到一處院落。


    小老頭打開門,“村裏人都睡了,老漢我住的屋子太小,你們便先在這兒對付一宿吧。”


    崔成道了謝,老漢留了一盞油燈給他們,便離去了。


    “感覺這個村子怎麽有些古怪。”崔才皺著眉。


    大哥崔成問:“具體說說。”


    崔才抿了抿嘴唇,“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但總覺得一進村子有股陰森森的感覺。”


    忽然,一聲驚叫。


    “景煜,你怎麽了?”


    景煜雙眼一閉,仿佛忽然失去了意識一般,噗通倒在了地上。


    將一旁本就有些膽小的胖俊嚇了一大跳。


    李平安蹲下身下,檢查了一番。


    氣息、脈搏都很平穩。


    就像是昏過去了一般。


    “無礙,將他扶進裏屋休息一下。”


    崔成崔才將昏迷不醒的景煜扶進屋子裏。


    崔才道:“這小子怎麽這麽重。”


    崔才是氣血武夫,身上扛著百八十斤重的東西,健步如飛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是背著景煜,倒真是廢了他一把子力氣。


    “看樣子,今晚就隻能住這兒了。”崔成說。


    “希望是我們想多了。”崔才道。


    屋子裏的食物肯定是不敢吃的,隻能啃身上帶的幹糧。


    “這個景煜平日裏大話一套一套的,到了關鍵時刻第一個歇菜。”王毅撇了撇嘴。


    崔才笑笑,表示對自家少爺話的讚同。


    想來這書院也沒什麽神奇的,景煜這樣的人都能進。


    幾人都湊在裏屋。


    崔成崔才二人今晚是肯定不會睡覺的,雖然李平安讓他們放心睡下。


    可二人到底還是不安心。


    睡覺的時候王毅撿了一塊大石頭放在自己的手邊,說是如果半夜有人來偷襲,自己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結果到了半夜,王毅呼嚕打的震天響。


    氣的阿麗亞用腳丫踹了他好幾下,都沒見他有半點醒過來的樣子。


    風中傳來極為細微的聲音。


    崔才崔成沒有捕捉到,卻逃不過李平安的耳朵。


    “有動靜,我去看看。”


    李平安站起身。


    “李先生,我跟你一起。”崔成抽出腰間的短刀。


    二人走出裏屋,打開屋門。


    夜色很深,像是風聲,又像是有人在哭泣。


    動靜是從靠西邊的房間傳出來的。


    門是鎖住的,不過這種破舊的老鎖。


    崔成三兩下便弄開了。


    嘎吱~


    一聲極為刺耳的聲音響起。


    李平安走了進去。


    借助【氣息鎖定】,李平安知道裏麵沒人。


    屋內很暗,李平安根本什麽都看不清。


    倒是一旁的崔成嚇了一跳,“李先生,這....是個靈堂....”


    “哦?”李平安微微挑眉。


    牌位、香案、蠟燭、兩側是鮮花與花籃,倒是弄得挺齊全。


    沒有看見靈樞。


    不知道是靈樞已經入土了,靈堂沒來得及撤。


    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崔成饒了一圈,隨後目光定格在香案上擺放著的精致小像上。


    小像是用硬紙剪得,民間有這種習俗。


    在紙上畫出小像,用小刀一點點的劃出來。


    不過一般都是剪死者模樣的小像。


    這怎麽一剪,便剪了七個?


    李平安手指劃過香案,搓了搓手指肚。


    沒有灰塵,蠟燭也是新放的。


    “得罪了。”


    李平安微微抬開牌位,用手摸了摸,牌位下麵積攢了不少的灰。


    這說明這個靈堂已經布置很久了,隻是定期有人來打掃罷了。


    而打掃的人,一般不會碰牌位。


    這就是為什麽香案上沒有灰,而牌位座下會有灰的原因。


    “......先生...先生...”


    另一邊,崔成顫顫巍巍的聲音響起。


    李平安沉聲道:“怎麽了?”


    崔成手裏拿著紙剪得小像,“先生,這小像...怎麽這麽像我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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