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有些頹廢了。”林池魚停止揮劍,眼神有些落寞道。


    “你可以休息一會兒。”裴語涵神色柔和,她怎能看不出他的努力,比所有人都拚命,可回報的代價卻是少之又少,甚至快擊破這個少年最後的心理防線。


    “明明都這麽努力了,隻想尋你千百度,隻是想讓我回首,你依然在燈火闌珊處,我不停的揮劍,隻是為了保護你,但是,我好累,一點回報都沒有,你不在燈火闌珊處,好似一歲一榮枯,就像鷓鴣清怨,聽得見帳然入夢,夢醒不歸處,卻始終飛不回堂前;舊楹聯紅褪墨殘誰來揭,我隻想,見你,從日出到落幕,所以才發了瘋般的修煉,我隻想保護你,就讓我吃丹藥吧,藥塵也所謂,你為什麽不懂,我不想失去你,不想我看到,你頹廢的樣子,你,懂不懂?”他突然歇斯底裏,為什麽天賦決定一切,自己的努力在所謂的天賦麵前一文不值,憑什麽那些天才能一日千裏,自己卻像老馬識途,誌在千裏,卻始終不得如願,這副身軀從來做不到什麽,也不是聖體,更不是傳說一步就可以抵別人千步的神體。


    “聖體一朝入化,神體一秒越化,我這麽努力的揮劍,卻在他們的眼裏一文不值,我的努力絲毫不落於他們,為什麽得回過首時,他們可以神氣昂揚的站於堂前,我卻寒來袖間,無人為我添兩件,所有人毫不在意,好像我就是一個廉價的贈送品,天上下了三、四更雪,風不減,吹襲了一整夜,可還是瘦馬未得好歇,知道我有多悵然嗎,看著那季修和季易天來找你,你卻在我的麵前委曲求全,我做夢都可以夢到那天的場景,你卻叫我休息,明明可以反抗,你卻什麽都不做,那季修手都搭上來了,你知道嗎,你卻緊閉著眼,就像我現在,明明都這麽努力,卻始終摸不到那層門檻,就像那大雪連著下了三天,我始終站在堂前,就是那座明明很努力敲門,那扇門卻始終沒開被凍死在堂前的豐碑,可那些天才卻一敲便開了,我好難受,因為裏麵的那些人從來沒有正過眼看我一眼,都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然後……覺得礙事,讓下人把我推走,砸掉……”


    “我隻想看見你在燈火闌珊處,就像在橋時一樣,我看得見你,卻守護不了你,我接近你有什麽意義,重複一場當年的悲劇,還是……”少年死死的握緊拳頭:“你什麽都做不到,你還是什麽都做不到啊。”他狠狠的將其砸在牆上,因為他還是肉體凡胎的緣故,他卻像絲毫感受不到痛楚,任由手中的薔薇爬上了牆麵,最後開出紅燦燦的花。


    “魚兒……”裴語涵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眼裏有了一絲傷心和兩朵晶瑩透剔的水花兒,她卻無能為力,她不想因為自己而葬送掉他的前程,隻是輕輕啜泣,直至最後變成淚雨梨花,她可以十分清楚的感覺到他心中的不傷心和痛楚,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所有人感覺到都會痛苦,仿佛想要守護的人就在麵前,自己拚了命的想為她做些什麽,到頭來所有人都告訴他這是徒勞無功,可要守護的人都已經認命,在他麵前委曲求全,放棄了掙紮,如果沒有他,自己早已經任由著季修肆虐,看著當時的自己,他一定很痛苦吧,痛苦是一片永無止境的海洋,在漩渦中,在尼莫點,將那個人兒越拉越深,看不見一點希望,越來越孤獨,所見都是那片永無止境的深海,卻隻能一直永無止境的沉淪,越來越黑,直至永恒。


    她再也控製不住,也不想再掩飾什麽,仿佛此刻真的像一個小女孩一樣,墨色渲染成了兩道透明,在這片華麗的山水畫中宛如白玉盤裏一青螺,給已經完美的凡塵帶來兩道清塵,仿佛不屬於這世間,染了凡念,沾染煙火,像是兩道煙雨蒙蒙,煙火氣歸家的黃昏開始下起了小雨,豆粒般的雨點落在下方的青石台階上,想浸濕一切,卻永遠逃不出世界的束縛,那片海洋的海壓在無休止的壓迫她,她還能說些什麽,又能做些什麽,隻有哭泣來宣發自己的情緒,明明在弟子麵前這樣很丟臉,明明自己很堅強,隻會一個人偷偷的哭泣,可為什麽……她可以感受到他心中的疼痛,好痛苦,好難受,好壓抑,壓抑到……什麽都不剩了啊,像是想被救贖的人以為有了一道新的希望,可那片希望卻又將他直直打入了深淵。


    “對……對不起,為師,真的,讓你失望了,明明教過我自愛,關鍵時刻,我還一直……魚兒這麽努力,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在這樣拚了命的修煉,但這就是現實,我不能因為我而毀了你的前程,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百年後化為一捧黃土,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你明明有……更廣闊的天地的。”伊人早已泣不成聲,她隻是在小聲哽咽,最後化為一場淋漓大雨,好像對他訴說著500年的孤獨,500年的不知所措,500年的心死,歲月從來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什麽影子,隻有內心像是被刀刮過了一層又一層,她多麽希望自己還是當年那個天真的小孩,被師傅一直牽著,可以盡情的依賴別人,可是……現實好殘酷,真的好殘酷,招收進了魚兒,明明自己已經夠頹廢的了,卻還要連累他人,連累他為自己不分晝夜,常常擺出一副清冷師尊的樣子,卻在每次被人威脅時都不知所措,這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卻毀了好多好多人的人生,自己的修煉也不進反退,弟子還在抱怨著,連最後一點薪火都守不住,她隻是垂著頭,輕輕抹著眼淚,看不見她的神情,隻有漸漸的兩滴淚珠席卷在地上,像是那場雨,不會落幕,有始無終,仿佛就這樣一直下著,下到了她的心上,自己墜落就好了,自己隻是想守護師傅留下來的一切,他隻剩下它了,而自己也隻剩下他了。


    她不知所措,就這樣垂著頭,任由雨無聲的低落,也沒有在做什麽,也沒有刻意捂住,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坐著,讓他肆意發泄著自己的情緒,她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女孩一樣,眼淚早已婆娑,卻沒有任何神情,仿佛她再也堅持不住,那顆心已經死了,眼淚就這樣漫無目的的掛在臉上,一動不動,除了啜泣聲證明她還活著外,就像一個被牽著線的木偶,繼續苟延殘喘的活著,她也不哭了,好像任她如何發泄,表情都沒有再動一下,永遠都這樣安安靜靜的坐著,明明隻是一刻,卻像一顆被鋸斷的老樹樁,枯了很久很久,雙手無力的斜搭著。


    少年不知所措,他沒有在選擇說話,也什麽都沒有在做,隻是將外套搭在她的身上,想奪門而出,卻不忍心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裏,怕她認為自己也不要她了,隻是在拐角靜靜的坐著,二話不說,拿起一本她最愛的《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鳴》,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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