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沉寂如海底。


    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床頭駐守的英格威爾默默地化作光點,飄回了召魂鈴。


    “利瑟恩,你怎麽會......”


    蒂法怔怔地盯著李善仁看了許久,紅眸微微顫動,臉上忽然流露出悲傷又落寞的神情,“我果然......還是死了嗎?”


    她回想起自己陷入昏睡前的那一刻——


    經曆了一場又一場的戰鬥,還沒有任何補給,導致身體完全虛脫,腹部還有一處貫穿傷,血止不住地流出,最終在寒冷與饑餓的交迫中昏倒在棺槨旁。


    她的死去意味著很多事情。


    無法再跟牽掛的人相見。


    無法再為被毀滅的村子報仇。


    那些原本被她保護在羽翼下的孩子也會因此改變命運,且大概率會朝壞的方向發展。


    李善仁聞言,微微一愣。


    他沒想到蒂法醒來後第一句話會是這個。


    “不,你沒死。”李善仁搖搖頭,從床上坐起,“我也沒死......我們都活得好好的,我把你從那座遺跡裏帶了出來,你現在安全了。”


    蒂法聞言,眼裏還是有些恍惚與茫然。


    她慢慢地坐起身,看著周圍陌生的房間,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紅色的眼眸才漸漸恢複神采。


    “我們還活著......?”聽著李善仁的話語,蒂法眼裏閃過些許迷茫與不敢置信,“可是你身上的......”


    她一邊說著,把手伸向李善仁的臉龐,指尖微微觸碰了一下。


    真實的觸感,淡淡的體溫,這些無不說明麵前的人並非她臨死前的幻覺。


    李善仁默默看著少女的舉動,沒有絲毫動作。


    直到對方漸漸從驚詫中緩過神來,他才開口說道:“嗯,我身上的奴印已經解除了......但是解除的方法很特殊,目前隻有我一個人能嚐試。”


    李善仁沉靜地將奴印的變化解釋了一番。


    這些腹稿也是早就準備好的。


    “你身上的奴印......被解除了?”蒂法盯著李善仁的臉龐。


    “對。”李善仁點點頭重複道,“但是解除的過程沒辦法複刻到其他人身上。”


    “無法複刻嗎......”蒂法有些可惜,隨後她又由衷地笑了笑,“但至少你不用被那個東西束縛了。”


    隻是,她的眉宇總是輕微地皺起,似乎心中掛著許多憂愁。


    對她來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雖然總算碰到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她的心裏依舊沉甸甸的,讓她無法露出開懷的笑容。


    “跟你們分別後,發生了很多事情......”


    李善仁想了想,開始主動講述起來。


    當然,他講得十分簡略,隻把一些關鍵的地方挑了出來,同時還隱去了不少事情,像是交界地和複活等最重要的秘密自然是略過了。


    十分鍾後。


    “大概就是這樣,我聽說你去了西邊的遺跡,所以就找去了那邊,最後在一間隱秘的密室裏發現了重傷的你,把你帶了回來。”


    李善仁講述完畢,隨後靜靜地望著已經坐起身的蒂法。


    這位紅眸少女麵色複雜地感歎道:“原來你身上發生了這麽多事情......謝謝你能來找我。”


    “你沒事就好。”李善仁點點頭,“蒂法,我需要知道其他人在哪。”


    “其他人......”蒂法低著頭,聲音落寞,“艾沃爾可能去了南邊,而巴薩特......他被奴隸軍團抓住了。”


    “他淪為了奴隸嗎?”李善仁想起那個背著巨劍,沉默寡言的雄壯漢子,微微歎了口氣。


    “嗯,奴隸軍團襲擊了法姆城,我們在逃亡過程中被奴隸騎士追逐,最後隻能分散逃離......”


    蒂法輕聲講述道。


    “你救出來的那些孩子被我們分別帶在身邊,巴薩特身邊跟著三個女孩和一個男孩,那幾個孩子因為身上有奴印,被帶到了奧林城的奴隸交易所,要支付足夠的贖金,才能把他們贖回來。”


    “好,我知道了,贖金的事情交給我就行了。”李善仁微微頷首。


    一定程度上來說,現在能用錢解決的問題,暫時都不是什麽大問題。


    “那......還有其他人呢?”李善仁問道。


    “艾沃爾帶著最大的那個女孩和最小的男孩,他們的情況,我不太了解,但應該沒被抓住,否則也會被送到這裏的奴隸交易所。”


    雖說是這麽說,但蒂法臉上依舊帶著一絲擔憂。


    “愛麗絲和其他五個孩子跟著我來到了奧林城,我把他們暫時安置在了城外村莊的一個農戶家裏。”


    “你是說,愛麗絲他們沒有被抓?”


    “嗯。”


    李善仁心中略微一鬆,總算聽到一個好消息。


    不過,隨後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那四個被抓住的孩子在哪個奴隸交易所?”他追問道。


    “他們被城裏最大的奴隸商人接收了,我去探望過他們,但是沒有足夠的錢把他們贖回來。”蒂法臉上流露出一絲歉意。


    “最大的奴隸商人指的是洛蘭特·菲斯克嗎?”李善仁回想起曾經在奴隸拍賣會場看到的那個臃腫商人。


    “對,你認識他?”蒂法驚訝看著李善仁。


    李善仁沒有跟她講刺客反抗會的事情。


    “偶然見過一次。”他含糊答道,隨後眉頭微微皺起,陷入思索。


    十二個孩子,六個被蒂法安置在城外村莊,四個在洛蘭特的交易所,還有兩個跟著艾沃爾......


    所以奴隸商人查爾斯手上那五個孩子是怎麽回事?


    李善仁沉吟道:“蒂法,你認識查爾斯嗎?”


    在剛才的講述裏,他也並沒有提到查爾斯這個人,隻是說自己通過某些途徑知道了蒂法的下落。


    “查爾斯?”聽到這個名字,蒂法愣了愣,隨後眼底升起些許厭惡,“他是奧林城裏僅次於洛蘭特的奴隸商人,聽說豢養了數千名奴隸。”


    “我見過他,正是他告訴我,你去了那座遺跡。”李善仁盤腿坐在床上,手指交叉,目露沉色,“能告訴我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嗎?”


    那五個孩子或許跟蒂法關聯更大一些。


    蒂法聞言,輕輕咬了咬嘴唇,隨後搖搖頭,“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她似乎不太想李善仁插手進來。


    李善仁眼眸微動。


    他想了想,隨後說道:“行吧,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我隨時都在。”


    “嗯,謝謝你。”


    李善仁對蒂法的拒絕並不感到意外。


    這位外剛內柔的紅眸少女在麵對挫折時,會表現得剛強而倔強,似乎更喜歡獨自一人解決問題。


    不過,李善仁也沒打算真的讓蒂法一個人去麵對查爾斯。


    盡管隻有一次接觸,但查爾斯這個人讓他感到十分不舒服,不像是什麽頭腦簡單的對手。


    而且他身邊估計不止一個黃金級的下屬,突破黃金級之前,蒂法正麵對上他幾乎毫無勝算。


    當然,在想好該怎麽出手幫忙之前,他得先去弄明白查爾斯用來威脅蒂法的五個孩子是怎麽回事。


    “蒂法,我想知道交易所裏的那四個孩子需要多少贖金?”見蒂法似乎不想多聊,李善仁轉移了話題。


    “40枚金盧索......”蒂法無力地歎了口氣,光是這筆贖金對她來說都需要積攢許久。


    而查爾斯那邊更是需要她支付五百多枚金盧索,就算她拚命接委托,賺取傭金,也需要幾年的時間。


    蒂法身上並沒有多少積蓄。


    而聽到這個價格,李善仁有些驚訝。


    不是覺得貴,而是覺得太便宜了。


    相比於查爾斯對李善仁獅子大開口的“一千金盧索”,區區40個金幣,對李善仁來說算不了什麽。


    這也說明了一件事,奧林城的首席奴隸商人似乎並不在意那四個孩子,甚至可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隻把他們當成了來自法姆城的諸多奴隸之一,隨意地安置在奴隸交易所,等待有人前來繳納贖金。


    畢竟,那四個孩子身上的奴印還沒有變為“無主狀態”,這意味著他們的主人還沒有死,也沒有淪為奴隸。


    當然,如果太久沒有人去繳納贖金,奴隸交易所可不會保證那些有主奴隸的存活。


    他們不可能一直白白養著這樣一群人。


    而像這種有主的奴隸,除了原主外,基本不會有人購買。


    對於奴隸主人來說,原主的存在始終是個隱患。


    “我想先去那個奴隸交易所把他們帶出來。”李善仁望著蒂法,“我現在還算有點錢。”


    位於交易所的那四個孩子越快贖出來越好,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存活率會慢慢降低,乃至死亡。


    十來分鍾後,兩人結伴走在了奧林城繁華的大街上,步伐略快地往奴隸交易所的位置趕去。


    蒂法對於利瑟恩忽然能拿出這麽大一筆錢,顯然不可能一點疑惑都沒有。


    畢竟兩個月前的利瑟恩連五十枚銅盧索都交不起。


    不過,她什麽都沒問,隻是默默地帶著利瑟恩前去贖回那四個孩子。


    再次見麵,這位原本熱情溫柔的少女顯得沉默了許多。


    李善仁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的話語,隻能一路安靜地跟著。


    法姆城以及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似乎對她傷害很大。


    對蒂法來說,這也是第二次,她因為怠惰教團的入侵而失去了平靜的生活,再一次陷入無奈的奔波之中。


    很快,兩人來到了洛蘭特的奴隸交易所。


    那是一棟方方正正的白色建築,門口的穹頂用四根白色的大理石柱支撐而起,柱子上纏繞著一根根帶有荊棘的藤蔓,它們被雕刻得栩栩如生。


    剛一走進交易所,李善仁看著裏麵來來往往的人影,有的是準備把手上奴隸轉讓出去的奴隸商人,有的是想要購買優質奴隸的貴族或富商,還有的脖子戴著項圈或是腳上拖著鐐銬,那些人就是奴隸。


    來到這裏,看到這副情景,蒂法似乎想起了什麽,轉頭看向李善仁,說道:“對了,利瑟恩,這裏擁有可以讓人直接交易奴隸的特殊契約,我想把他們的奴印所屬權交還給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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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了兩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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