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興認識你,周擬。”


    秦楚的笑容裏透著一點溫柔,於隔日中午準點登門。


    他謙和地伸出手,可惜遭到了周擬的漠視。


    周擬將目光淡淡扭回屋內。


    “坐吧。”


    三人坐在老沙發上,一片安靜。


    出於禮貌,周擬起身給二人倆沏了兩杯熱水。


    隨後坐在右邊角落裏不說話。


    眼見周擬不想理他,秦楚快馬當先搬著板凳坐到他對麵。


    “謝謝你,周擬。”


    “……”


    “我們小重這次能在車裏活下來,多虧了你了……這是一點謝禮,不成敬意。”


    說著,秦楚把點心盒癱在茶幾上。


    周擬看了一眼,點點頭,眼神又移回了窗外。


    “師……”嚴重剛要說話。


    “周擬,你是不是不喜歡點心?”秦楚問。


    這倒引起了周擬的好奇心,他轉過頭來。


    “為什麽這麽說?”


    “我看你有點瘦,應該是太節儉,不舍得買這種東西吧。”


    秦楚一邊憐惜地說著,一邊替人打開盒子。


    “聽小重說你最近狀態不好,可別忘記吃飯。來,你挑一塊,我們邊吃邊說。”


    周擬挑了塊巧克力含在嘴裏。


    “嚴重哥哥,你是做什麽職業的?”


    “我是一名警察。”秦楚毫不猶豫。


    周擬咬斷巧克力。


    “我隻聽過嚴警官說自己有過一個警察父親,沒聽說過他還有哥哥。”


    “啊,真是的……”秦楚語氣委婉,“我們是警校認識的,我比他大兩屆,玩得很好,他也一直叫我哥哥,就認了兄弟。”


    他同樣慈愛地看著嚴重。


    “這不是……已經習慣了,小重的母親不在身邊,他一個人,我也是習慣把自己當做他的家兄了。”


    “師兄……”嚴重跟上了話題。


    周擬愣了愣,突然很突兀地感歎。


    “真好。”


    秦楚調侃道。


    “小重的哥哥就是你的哥哥,你幫了小重,現在我們也就都是家人了,小擬有事也可以來找我呀。”


    說完,他在靜待周擬的反應。


    周擬低下頭,在緘默中開口。


    “……秦警官,對不起啊。”


    “怎麽了?”


    “我這麽對待你,你人還這麽好,要當我哥哥。”


    周擬憔悴地笑了。


    “實不相瞞,我是有些狀態不好,虧待了你和嚴警官。”


    “自從車禍之後,我一直在做噩夢,因為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秦楚和嚴重交換了一下眼神,看來他們的信息差還沒讓周擬知道。


    周擬繼續說。


    “我看見車上有一對絕望的情侶,突然記起來我好像曾經也有一個死去的家人。”


    “是愛人嗎?”


    秦楚問。


    周擬搖頭。


    “我記不清。她出現在我夢裏一周,就連續死了一周。”


    “她很健康,但是每次都死在餐桌上。”


    嚴重知道,這是他曾經和自己說過的,在樓道裏被假周擬灌霧時發生的故事。


    他剛想安慰周擬,便被周擬打斷了。


    “直到昨天晚上,我終於知道她是怎麽死的了。”


    “怎麽死的?”秦楚問。


    周擬站起身,從抽屜裏掏出一把刀。


    “殺死她的那把刀在我手上。”


    ……


    “……秦警官,我是不是殺人了?”


    周擬沒有表情地問。


    秦楚看了嚴重一眼,深吸一口氣。


    “……這是一場噩夢,你不用害怕。”


    “不是噩夢,她變成厲鬼找我索命,說要我記住她。”周擬否定。


    嚴重欲言又止。


    周擬繼續又說。


    “其實我做過很多夢,我殺過很多人,有老師有學生。”


    他的眼睛開始變得冷漠。


    “我原以為做夢而已,根本就沒有攔著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但這是我做過的最惡心的事。”


    他手心攤開,裏麵躺著一縷黑色的頭發。


    太長了。


    周擬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你說這是什麽?這是女人的頭發,為什麽我會有這個?”


    “和那隻女鬼一模一樣,你現在還覺得這是假的嗎?”


    被周擬這樣嚴肅地盯著,秦楚也正視起來。


    他接過頭發放在衣袖間摩挲,沒有印染的痕跡,禁不住皺眉。


    周擬看向窗外:“要是你今天是來抓我的,那就把我抓走吧,沾上這麽一條罪名,我不好活著。”


    “我不是來抓你的。”秦楚說。


    他接起電話,是警隊打來的。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隊裏有點事。”


    秦楚拍了拍嚴重的肩膀,和周擬告別。


    “小擬,頭發先交給我吧,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好啊。”


    周擬笑著和他說拜拜。


    就這樣,房間裏隻剩下參與過副本的兩個人。


    周擬看著坐立不安的嚴重,歪著頭笑了笑。


    “早知道就聽你的了。”


    “……你真的夢到她了?”


    嚴重想起在走廊裏出現的女鬼身影。


    “這捋頭發今天早晨躺在我枕頭邊,你說呢?”


    周擬的語氣突然變得犀利,一改剛才的憔悴模樣。


    “嚴重,你叫個警察過來不就是為了報複我嗎?至於麽?我殺的是npc又不是你。”


    他似乎有點不高興,語氣愈演愈烈。


    “我是作惡多了點,看我被鬼纏著你就滿意了?這下行了吧,我都告訴你哥了!”


    “你想多……”


    “我沒想多。”


    周擬哼出冷氣,不想多理他一眼。


    “你當我是方思奇麽?兩句話就能給我騙了?”


    “我哥哪裏騙你了?”嚴重有些打抱不平,“他明明認你當……”


    “你對著天發誓,叫警察來不是為了羞辱我?!”


    周擬瞪著嚴重。


    “有哥哥很了不起?就這麽願意施舍我冷飯吃?”


    “拿去吧,把頭發拿去立案,我會服法的。”


    嚴重剛要反駁,低頭卻收到了一條來自秦楚的消息。


    “小重,那女人的頭發是無數小段拚的,我還要再驗,你找機會趕緊出來。”


    ……


    兩人沉默不語。一陣陰風吹過,屋內的燈光閃爍了幾下,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


    “那個……周擬。”


    “滾。”


    嚴重沒開口,倒是周擬先放他走了。


    嚴重點點頭,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他發現周擬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容。


    ……


    “別的我不知道。”


    等到嚴重下樓,秦楚在不遠處便利店門口等候多時了。


    他掐了一段巧克力棒塞在嘴裏。


    “他有過一個死去的家人,這句沒說謊。”


    “我提到家人的時候,他眼皮跳了。”


    秦楚思考道。


    “……所以他想讓我們知道,他現在是一個冷靜的神經病?”


    “他有情緒的時候確實是這樣,我見過。”


    嚴重連忙解釋,就周擬來說,反而是剛才生氣的表現不合常理。


    他知道那是周擬想把他支走演的戲。


    秦楚的語氣中帶著不滿意。


    “說的話雲裏霧裏,模棱兩可,但是語氣聽不出一絲激動,像是在背台本,這樣就是他的有情緒嗎?”


    “可以我對他的了解,情緒太大就是不像他。”


    “他身上東西不少。”秦楚晃了晃手裏已經被裝進塑料袋裏的頭發。“這是個有用的東西,我要回去測一下dna。”


    “萬一不止是一個人的……”他的眼神恍惚,“那就完了。”


    ……


    沒人看見的地方,周擬片刻不動,窩在沙發裏。


    ……這個警察,找他一定有事。


    故意打煽情牌,沒準是衝著抓他來探話的。


    想著,他咬斷了另一塊巧克力。


    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話裏有話的人。


    既如此,就別怪自己先下手一步了。


    還好真有那個女鬼的助攻,口袋裏還剩下當時斷掉的碎發。


    讓他編個借口把這詭異的頭發給秦楚,好叫對方在不知不覺中徹底陷入遊戲,再打個牌讓知道一切的嚴重覺得自己沒有太大的問題。


    ……給他找點“小麻煩”,讓他被困在那堆生死遊戲裏出不去,是不是就沒心思抓他了?


    副本見,秦警官。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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