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給我,”茹貞連忙從綠蠟手中接過一個小荷包,打開之後,瞬間兩眼放光,“這可真不少!”


    她迫不及待拿出來數了數。


    原來裏麵是一些銀票。


    零零散散的加起來,差不多有一百兩了。


    綠蠟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根本沒想到,自家格格膽子大到,竟然敢私底下變賣福晉給的東西。


    當然了,福晉是通過杏兒的手,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東西都送進來了奉安院。


    可惜,綠蠟雖然有些不合時宜的善心,卻是個愚忠的。


    換句話說,哪怕茹貞對她態度再差,她也不會生出背叛的心思來。


    因此,在杏兒第一次接近自己的時候,綠蠟就在私底下,把這件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茹貞。


    於是,接下來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綠蠟無緣無故的被疏遠。


    杏兒反而得到了重用。


    借著她的手,茹貞從福晉那裏扒拉了不少好東西。


    可大部分都是吃的,用的幾乎沒有。


    原本茹貞還不太敢用。


    她是看上去沒什麽心眼兒。


    不過那都是故意表現出來的罷了。


    實際上,心裏的彎彎繞繞,不比這府裏其他人少。


    所以,茹貞很清楚,不是什麽人的東西都敢亂吃的。


    就連耿妙妙拿來的山楂糕,她嘴上說著要留下來吃了。


    實際上都進了綠蠟的肚子。


    雖然茹貞覺得吧。


    就耿妙妙那種性子的人,暗地裏不會做什麽手腳。


    頂多嘴上氣氣人而已。


    但是誰又敢保證,她一點壞心思都不生出來呢?


    或者,再往深處想,耿妙妙也許不會做什麽。


    卻管不了其他人借著她的手,對自己做什麽啊。


    於是,就有了東苑鬧鬼一事。


    自從杏兒被茹貞看重之後,綠蠟就徹底閑了下來——當然,這隻是表麵上的。


    私底下,她可沒少忙活。


    比如說大半夜不睡覺裝鬼嚇人。


    或者偷偷和大廚房的小吉子接觸,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反正所有茹貞覺得需要注意的地方,綠蠟都得盡心盡力去做。


    短短一段時間下來,日夜顛倒,她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不已。


    眼底下的青黑,不用上妝都能直接去扮鬼了。


    杏兒還以為是自己搶了綠蠟一等丫鬟的地位 才導致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心中有愧,於是對著綠蠟總是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討好。


    剛開始綠蠟還冷臉以對。


    甚至有時候出言譏諷。


    杏兒都一笑而過,毫不在意。


    依舊待她親近又貼心。


    等日子一長,綠蠟自己也忍不住有些心軟了。


    雖然她痛恨杏兒是福晉安插進來的人,而且還差點騙了自己。


    可是說到底,她也沒有對格格下手。


    相反,伺候得比自己這個貼身丫鬟,都更盡心盡力。


    格格那些無理取鬧的要求,有些時候綠蠟都覺得難以接受。


    偏偏杏兒都笑著忍了下來。


    在她硬邦邦開口安慰的時候,還反過來替格格說話。


    綠蠟都忍不住在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脾氣的傻姑娘?


    如果,杏兒不是福晉的人,就好了。


    茹貞並不知道綠蠟情緒的轉變。


    因為她根本沒有精力去注意這點小事了。


    在幾經推測,用盡手段,查出來杏兒是福晉的人之後,茹貞焦慮了很長時間。


    最開始,杏兒端來的那些補品,她甚至都不敢入口。


    要麽偷偷倒了,實在沒辦法的,隻能讓綠蠟吃了下去。


    “你放心,”茹貞做出承諾:“倘若真的有問題,我一定會為你,向福晉討回公道!”


    綠蠟還能說什麽?


    福晉總不至於直接把人給毒死。


    所以,這裏麵頂多下的就是麝香一類的墮胎藥了。


    而自己又沒有懷孕。


    所以吃就吃了。


    茹貞對福晉的警惕,是從宋泠月的第二個女兒夭折時,產生的。


    原本她以為,李側福晉這樣囂張跋扈的性子,福晉都能忍下來。


    那她們這些平日裏,都規規矩矩的,更不會被暗地裏下毒手了。


    可是……


    茹貞還是太想當然了。


    所以從那天起,她就對正院報以十二分的戒心。


    福晉這樣的人,哪怕是給一顆糖,都得敲碎看看,裏麵有沒有藏著毒藥。


    而綠蠟吃了一段時間後,不僅沒有任何異樣,甚至氣色都更紅潤有光澤了。


    茹貞坐不住了。


    她這些日子,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整個人都快變成黃臉婆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想清楚之後,她毅然決然的打算自己親身上陣。


    綠蠟百般勸說後無果。


    隻能妥協了。


    幸好鈕鈷祿氏也沒昏了頭。


    還知道讓綠蠟偷偷摸摸帶一些出去,找人檢查一番,確保沒問題之後,這才放下心來。


    頓頓不間隔的補品,再加上豐厚的一日三餐,並兩頓點心。


    很快茹貞就變得豐滿了許多。


    她心滿意足地撫摸著自己已經微微凸起的小腹。


    臉上的笑意慈愛而溫和。


    但是一想到,這個孩子生下來,大概率是要被福晉給抱到正院的。


    她的好心情瞬間就蕩然無存了。


    憑什麽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懷胎,到最後給她人做了嫁衣裳!


    她心裏惱怒。


    卻又沒有辦法直接撕破臉皮。


    但是這樣忍氣吞聲,又不是茹貞的性子。


    她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被白白算計。


    既然不能撕破臉,那撈點好處總是可以的吧。


    於是,借著大廚房的人,每個月出去采買的空檔,她和綠蠟一起偷藏下來的那些上等補品什麽的,都被賣了出去。


    還別說,價錢一便宜,買的人還不少嘞。


    茹貞的荷包,也因此而富裕了幾分。


    乾清宮。


    胤禛不知已經等了多久。


    冬日天色本就黑得早。


    透過窗戶向外看去,好像亮光正一絲絲消失在天空中。


    他無聲地看向再一次被添滿的茶盞。


    小心翼翼動了動有些被凍僵的腳。


    不是乾清宮裏不暖和。


    這裏麵燒的可是上等的紅羅炭。


    隻是他如今正值壯年,火力旺盛。


    早朝站了大半個早上,厚實的靴子早就被腳汗浸濕了。


    這會兒一坐下來,那可不就冷了嘛。


    就在胤禛終於忍不住想要張口詢問時,康熙總算是姍姍來遲。


    “平身吧。”


    躬身行禮的胤禛聽見聲音直起腰,抿了抿嘴,卻好像突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了。


    而上座的康熙也不吭聲,就等著自己的這個四兒子主動開口。


    “皇阿瑪,”胤禛艱澀地扯出來一抹笑:“十三弟讓我代他向皇阿瑪請安。”


    “說唯願皇阿瑪長命百歲,身體康健。”


    康熙聞言欣慰地點點頭,態度卻不甚熱絡地說了一句:“胤祥有心了。”


    胤禛見狀有些心急。


    他此番前來,就是想看能不能打動皇阿瑪的心。


    好借著他對老十三的憐惜,給正在孕中的弟妹求一個太醫。


    或者說,他希望能讓皇阿瑪賞賜十三阿哥府一番。


    好給其他人一個訊息。


    那就是離老十三出來,恐怕沒多久了。


    “老四啊,”康熙衝著胤禛招招手,示意他上前來,“你看看這封折子。”


    “皇阿瑪,兒臣……”


    胤禛還沒來得及推辭,就被康熙利落的打斷了。


    他中氣十足地說道:“讓你看你就看,連皇父的話,都不聽了嗎?”


    話說到這種份上,胤禛就算是想拒絕,都拒絕不了了。


    他小心拿起眼前那本折子。


    打開後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


    好像折子裏參的人不是他一樣。


    氣氛沉寂了一小會兒


    康熙陡然出聲:“你可有,要辯解的?”


    胤禛拱手,氣息平穩地回道:“回皇阿瑪,兒臣並無。”


    “哦?”康熙挑了挑眉,故意道:“那你是認可折子上的內容了?”


    “當然不。”


    胤禛成竹在胸,不慌不忙地發表著看法:“兒臣以為,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奏折上的內容有失公允,兒臣自然不認可。”


    康熙順手拿起胤禛放在桌子上的折子,隨意翻開看了看,似笑非笑道:“那照你這麽說,你沒有夜探宗人府了?”


    胤禛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清了一下嗓子,低著頭,小聲解釋道:“因為大白天的,背著一個包裹去不太好。”


    說完他就尷尬得不能行。


    自己真是昏了頭了。


    怎麽什麽話都當著皇阿瑪的麵兒說?


    真是被安安那個小磨人精給帶歪了!


    天天在自己耳邊念叨,說什麽“想要什麽就勇敢說出來”,又譬如“實話實說才乖孩子”之類的話。


    弄得胤禛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原本以為自己沒有放在心上的。


    可是,怎麽就莫名其妙的執行了呢?


    原本正在裝深沉的康熙,聽見這話後,沒忍住差點瞪大了眼睛。


    幸好光線不怎麽好。


    要不然就能看見這難得的一幕了。


    “你,你倒是實誠。”


    康熙也罕見地哽了一下。


    胤禛麵上八風不動,其實心裏已經雙眼無神,如同失去了靈魂。


    榮安院。


    念安躺在胤禛的臂膀裏,昏昏欲睡。


    兩個人坐沒坐相。


    跟個連體嬰似的。


    要是擱在以往,胤禛自己不會這樣做不說,就連旁人這樣,他有可能也要覺得不成體統。


    畢竟,這可是位最嚴於律己的爺。


    就算是在炎炎夏日,都把馬褂上的扣子,係到最上麵的勇士。


    隻是,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過去的他了。


    胤禛嚐到了溫香軟玉的幸福。


    再也不想一個人冷冰冰地度過寒冷的冬季。


    “對了。”


    他忽然開口,驚醒了差點睡著的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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