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多摩張著嘴好半天才找回聲音,他緊張的左右看看,瞪大的眼睛慢慢慢慢收回原本的樣子,小小聲道:“雖然但是,也不能全推在鳴神大人頭上?”


    二百渾身上下一塊跟著抖:“嗬!”


    “你不要這麽極端嘛!”青年顧不得落在灰堆裏的烤槿瓜,雙手抱頭大力抓撓:“鳴神大人她……”


    “鳴神是個好神……但無能。”二百翻著白眼,在驟起的風中冷笑:“她是稻妻的王。”


    多摩抱著頭努力找理由,想要打消她的瘋狂念頭。


    “勘定奉行與天領奉行樹大根深老奸巨猾……鳴神大人被蒙蔽也是有可能的。”他想要證明鳴神沒有那麽糟糕,結果越想越心虛。


    沒有鳴神的縱容,天領奉行與勘定奉行又如何能像脫韁的野狗一樣肆無忌憚?


    二百撿起他掉的槿瓜拍拍灰,一點一點細細撕去外皮:“她是稻妻的王。”


    也許鳴神知道她的子民正在受苦,也許她不知道,她閉上眼睛堵住耳朵,不聽不看不想。


    “大人是魔神,神恩浩蕩……”多摩基本上已經放棄了,完全是從小到大所經曆過的教育讓他能堅持著繼續嘴硬。


    “她是稻妻的王。”二百麵無表情。


    普通人可以平庸甚至可以愚蠢,倒黴的左不過他/她自己的家人鄰居,最多再加上一個隨機路人,礙不著大家。但是王不可以平庸,王沒有資格平庸,平庸就是王的原罪。


    一個平庸的王比一個聰明的敵人還要可怕。


    “我不是抱怨鳴神這個魔神,單以魔神論她沒有任何問題,強大、冷酷、意誌堅定……但她同時還是稻妻的最高統治者,她的無能體現在她選擇了背離她子民的路。”


    二百就像討論“槿瓜好不好吃”那樣簡單平淡:“就算稻妻人活得像條狗,總有一天也會咬主……唔?”


    吃不飽肚子還要被拿來下鍋燉了,狗子也會夾著尾巴逃出家門啊。


    多摩終於反應過來,揮舞著兩隻手捂住她的嘴:“祖宗!你是我祖宗行不行?你不要命了!萬一讓誰聽去你小命不保知不知道!”


    二百睜著兩隻眼睛讓他捂得直噎嗝,扔開手裏撕了一半皮的槿瓜大力拍打捂著自己的那隻手。


    “讓我鬆開也行,不許衝動也不許做傻事!明白就眨一下眼睛!”青年勒著少女來回搖晃,就像是要借著這個把她腦子裏的水晃出去那樣。


    殷紅的楓樹枝條被風吹得來回翻倒,仿佛有人在風中冷笑。


    二百眨了一下眼睛,緊接著又瘋狂眨了好幾下。多摩渾身冷汗的鬆手,退回到火堆旁重新坐著:“好好活著,活著不比什麽都重要……”


    他嘟噥了一句,搶過再次掉入灰堆的烤槿瓜,拍拍灰狠咬一口。


    兩人圍著一堆冒著青煙的枯葉細枝吃得滿臉黢黑,二百填飽肚子後溫順了不少,多摩隻當她方才那會兒是突發惡疾胡說八道,摸啊摸又從衣襟裏摸出坨摩拉大小的薑黃色物體扔過來。


    “給你這個,別用太多,當心真把自己給徹底染黃了將來洗不掉。”他眼看二百將東西藏好,稍微放了點心:“最近這幾個月我都會留在鳴神島上,遇到為難事找我也行,找萬葉也行,他是個好孩子。”


    “哼。”二百發出意義不明的冷哼,多摩瞪過去一眼,她撇著嘴移開視線。


    “楓原家如今落魄得隻剩下一個貴族名號和一棟迷宮似的老房子了,我不放心他,也不放心你,我不在的時候你能好好和他相處嗎?我是說……如果你願意,交些朋友心情也許會變好些。”


    多摩覺得自己就跟個老媽子似的操碎了心,偏偏小混蛋們一點也不領情。


    哦,主要是二百不領情……他泄氣似的垮下肩膀,她不領情才是正常的。


    “唉,對不起,你就當我放了個臭屁。”他沮喪得都快要生出蘑菇來了,隻是坐在那裏也營造出陰暗畫圈圈的氛圍。


    二百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多摩,火堆漸漸燒盡化作一團草木灰,最後她實在忍不住了才從喉嚨眼兒裏擠出兩聲:“哦,我知道了。”


    見她到底答應,多摩像是頭上生了兩隻小白同款的耳朵那樣一下子就支棱起來,他快樂的上下點頭:“那可真是太好了!接下來我要去拜訪幾位老朋友,不能帶著萬葉一起。他為人赤誠,又有幾分呆氣,有你看著才不會被人隨便騙去賣了。而且這小子身手極佳,你要是遇到打不過的家夥就搖他,大不了讓他踏風帶你開溜,先不吃虧再說。”


    “那你呢?感情全是未成年人互幫互助,身為成年人,多摩,你的自尊心被你就著酒吃下去了嗎?”二百哥犀利的一“刀”戳進青年胸口,緊接著又補一刀:“哦,你好像還是個雷係神之眼的持有者啊,不好意思我都差點忘記了。”


    “不要學影向山的巫女說話!”多摩把牙磨得嘎吱作響:“臭丫頭!”


    “嗬嗬!”二百哥的冷笑雖遲但到。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二百抬手作勢要打,多摩急忙撐著她的額頭不讓她撲上來。成年男性的臂展成功拯救了他所剩無幾的顏麵,女孩子掄圓了拳頭原地畫圈兒,可惜沒有一拳落在他身上。


    正在打鬧,山下傳來隱隱約約的吆喝與叫罵,二百一頓,推著多摩就往楓樹上藏。還好他的披風也是紅色,躲進去後看不出來是人還是樹葉。


    他是個知道好歹的人,要是被勘定奉行家的仆婦們抓到二百與外麵的陌生男人“私會”,她就算脫層皮這事兒都不一定能翻過去。說時遲那時快,青年四肢並用蹭蹭蹭就爬進楓樹茂密的樹冠,躲在裏麵眼看生龍活虎的二百姑娘一下子變得身嬌體軟,嘴裏不停嚷著疼被一群老媽子擰緊耳朵捉走。今日勘定奉行府招待了至冬來的使節,隻怕大小姐又頂不住了。


    多摩:“……”雖然不是第一次見識她誇張的演技,但那股荒誕的苦澀仍舊無法釋懷。


    先生家嬌養的小女兒,古劍術傳承者,勤勉又可愛的小天才,在那場禍事後居然成了這個樣子。


    二百被仆婦們抓走了,海風也停了,水鳥飛出來呼朋引伴打算去港口抓點魚吃。


    同樣的老流程,貓姑娘被裹成顆“粽子”送到異國的使節麵前。


    宛如烈焰一般的女子用一根長長的湯鬥抬著她的下巴勒令她抬起頭,二百溫順如貓、甚至比貓更加溫順的不加任何反抗。


    “這對眼睛倒是有趣。”【女士】輕慢的掀起眼瞼,笑著對坐在上首處的勘定奉行道:“隻可惜人太沒意思了,我要挖走她的眼睛,放在漂亮的玻璃器皿裏欣賞,柊大人應該不會介意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柊慎介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他混不在乎的揮揮手,左右仆婦立刻用托盤端了把精致的小刀上來:“能討到愚人眾執行官的喜歡,也是這孩子前世修來的福分。”


    二百木然跪坐,藏在袖子裏的手已然握緊。


    就在她蓄勢待發的當口,一道桀驁的冷笑從室外傳進來:“嗬……羅莎琳,你真是有夠無聊的,壁爐之家那些小蠢貨還不夠你玩兒的麽?”


    外麵的人還沒有現身,聲音倒是先傳入室內。頭戴鬥笠的紫衣少年走進廣間,雙手抱臂,十分傲慢。


    “啊啦啦!”名為羅莎琳的【女士】扔開長柄湯鬥,狀似調侃實則惡意滿滿的看向他:“你在這個小姑娘身上找到自己渴望的那顆心了嗎,斯卡拉姆齊。”


    這兩人都是在用至冬語說話,一點也沒有身為客人要體諒主家的想法。二百雙手貼地伏低身體,額頭壓在手背上:“抱歉,請恕我不能將眼睛獻給您,女士,沒有眼睛我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這是句中規中矩就算被翻譯過來也沒有毛病的求饒,問題在於貓姑娘說得也是至冬話,甚至比那個進了室內還要用鬥笠遮住頭臉的少年更地道——很久以前的他應該是個稻妻人,至冬語發音裏帶著幾乎聽不出來的本地口音。


    奉行大人驚訝的看了眼少女,似乎沒想到這樣一個低賤的女孩子還有這份才能。


    光華院不建議讓她成為千裏的陪嫁,這一點上柊慎介也是同樣的想法。隻是他還沒想好到底是自己收用了這個姑娘再把她賞給心腹呢,還是尋找機會把她送去神裏家要她充當柊家的一雙眼睛。但是現在,他有了個更好的主意。


    老實講,無論是把她賞給心腹還是送去神裏家,都無法保證她對柊家的忠誠。尤其是後者,神裏綾人英俊瀟灑年輕有為,這是不爭的事實,沒什麽見識的小姑娘被那廝迷得神魂顛倒他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但是至冬人就不一樣了,柊慎介不了解至冬人更不了解自家府上的“貓”,但他了解稻妻人的普遍想法。


    他自己就是個稻妻人!他和所有稻妻人一樣排外,一樣抗拒變革,想來這個小丫頭也是如此。


    ——再稍微添上些家國情懷和適當的誘惑,她必然死心塌地心甘情願的為他監視這些貪婪的至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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