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能想到帶墨世其過來,想來應該是明白了我的意圖。”江閃閃繼續直言不諱道:“我並不打算繼續無條件用世家的人的。”


    墨凜讚同道,“也是時候,講講規矩了。”


    七個世家,在國家還沒有創立玄部之前,就守著七件鎮物。他們本就在地方玄門中積威甚重,後來得到國家優待,地方玄門資源又很大程度傾斜在他們身上,天長日久的,人心易變。


    世家也初心不在。


    盾部的組建,秦屹的忽然卸任,讓他們迫不及待的暴露出了自己的心思。


    與其說是不拿江閃閃當回事兒,不如說他們不想再無條件為國家做事了。


    秦屹在時,世家的大部分人力和一半以上的經濟資源,都是要回饋給玄門的。


    這樣的付出,在他們心中,對標不上國家給予的玄門資源。


    江閃閃不過是撞在他們早就想擺脫這種大力度付出的槍口上。


    她的年過三十轉行,她轉行才學習玄術,她開的那場管理會議……每一點都是世家發難的絕佳理由。


    這是世家高明的一招,矛盾沒有擺在明麵上,而是隻衝她一個人而來。


    他們其實都不願意把不服從盾部的真相撕扯開,好幾家想的都是,一個半外行的領導接管盾部,一定不願意開罪世家,她肯定會一家家找他們,讓他們繼續和盾部保持合作。


    到了那個時候,就能談條件了。


    退一萬步說,江閃閃硬氣,不找他們,那他們更能順理成章地脫離盾部。到了那時候,就算國家出麵幹預,也一定是要商談的。


    世家的地位是其次的,他們代代看護的鎮物,家族裏像墨凜這樣的存在,才是他們行事囂張的底氣。


    “華南的毛家,東北的馬家,世家裏,隻有這兩家是真的覺得我個人不行。”江閃閃輕笑了下道:“不大服我。”


    “但他們行事跟以前是一樣的,對於盾部的支持,對地方分理處工作的配合,沒有變過。”


    “我召開會議,他們人不到,也會讓家裏的小輩,參加視訊會議。”


    “你說的這兩家,供奉的仙家神靈早已得道,門下弟子何止百千?他們是真真正正底蘊深厚的玄門世家。”墨凜聽到毛家和馬家,眼中全是讚賞道:“心正,行事也正。”


    “確實。”


    江閃閃點了點頭,吃了口西瓜繼續道:“說回正事兒,墨世其可以來坐班,但要自己參加考試。”


    “原019部招收成員的考試製度我覺得不錯,就沿用了。”江閃閃道:“通過考試之後,他要服從部門的分配製度。”


    “分到哪兒是哪兒,這個沒得商量。你看呢?”


    原019部向玄門招收成員,是有三項考試的,考試全部通過,才能進入部門工作。世家成員以前都不需要參加考試,直接就能有合同工待遇。


    墨凜聽罷,問道:“讓世其考試,讓我也坐班,這是給世家下馬威?”


    “不存在。”江閃閃又炫了一大口哈密瓜,吃完後說道:“我說了,我並不打算無條件用世家的人了。”


    “也不打算跟他們緩和關係。”


    “讓你坐班,那是我真的缺人手。”


    墨凜沒料到是這麽個答案,就道:“過剛易折,在你這個位置上,很多時候——”


    “很多時候,都要顧全大局,退一步海闊天空嘛。”江閃閃截過墨凜的話頭,輕笑著露出眼神裏的諷刺:“不過呢,想讓我退的,我一定不會退。”


    “就算用了你和墨世其,那也不是我跟世家緩和的訊號。”


    說完,江閃閃後仰靠在椅子上,說道:“還有件事要問問你。”


    墨凜被她外露的桀驁整的剛回神,回道:“你說。”


    江閃閃:“1913年,陽城富商徐海吞噬生魂案,你知道的吧?”


    墨凜沉默了會兒,點了點頭,江閃閃又輕笑了下道:“你當時在現場,那你能說說,這吞噬了兩百多生魂的徐海,是個什麽情況嗎?”


    墨凜那張常年保持著冷色的臉徹底垮掉,他驚訝地看向江閃閃。


    江閃閃也沒等他問,直接拿出複印的資料遞給他道:“我在去西北之前,正好看到了這宗案卷,也看到那個叫徐問之簽字的口供。”


    “你說巧不巧,你又喜歡手寫資料報告,這筆跡一對比,我才確定,你就是徐問之。你那會兒還有化名呢?”


    一般人誰會通過那簡單的三字簽名,就想到去比對筆跡。


    這種敏銳聰慧的程度,用可怕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墨凜輕歎一聲,爽快道:“問之是我以前的字,我之前說過,我被一個修煉邪術的人扭斷過脖子,那個人就是徐海。”


    “案件中死去的那個警察,是我的朋友。當年去陽城,主要是去參加他的葬禮,之後的事兒,是我始料未及的。”


    “吸食了百多生魂的徐海,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怪物。瞧著還是個人的樣子,但是他渾身蒼白,眼眸發黑,眼白很少,肉體刀槍不入。所到之處,蛇蟲貓狗都會避開。”


    “夜晚出現的時候,身上還冒著黑氣。”


    墨凜略微思考了下,說道:“他的實力,比十個丁勝梁還要厲害。”


    江閃閃皺了眉頭,墨凜則繼續道:“那個年代的玄門中人,大多都是有真本事的厲害人物。看出丁勝梁有問題的李大師,就是這樣一個人物。”


    “李大師是正宗南茅山道術的傳人,但他舍了一條命,才隻是重創了徐海。”


    “我是注意到他在跟徐海的打鬥中,招招都朝著他的心髒處刺去。”


    “也是天命使然,我被徐海扭斷脖子那次,很快就醒了過來,他正要爬牆逃走,我拿過李大師的劍,就插他心口上了。”


    江閃閃點了點頭,“當時看卷宗,就覺得過於簡潔,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聽你補充完,都合理了。”


    墨凜:“當時的政府為了不讓有心人去接觸到這些害人的邪術,就沒有把案件的細節記錄的很清楚。”


    江閃閃:“那你之後查了徐海的事兒麽?”


    墨凜眼中露出愧色,好一會兒才道:“當時……我也不算入玄門……”


    這就是沒查的意思。


    江閃閃被無語住了,她都不準備吃東西,沒忍住,又拿了塊哈密瓜,重重一咬。


    墨凜默默轉頭往窗外看,又看了看包廂的掛件,擺飾,最後躲不過,才轉回頭道:“後來我入了玄門,想起這宗案子,查過。”


    “不過時間太久了,沒查出什麽頭緒,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邪術,像是東南亞國家傳過來的,不是國內的。”


    活得久有什麽用啊!


    江閃閃準準對著墨凜吐槽,吐槽完之後,她就道:“那行,就聊到這兒吧。”


    “明天開始,你就出發去各分理處,協助各處人員調查當地有無他國玄門人士入境的情況。”


    “你家墨世其,你暫時親自帶在身邊教著。”


    “等他通過考核了,再等分配吧。”


    江閃閃說著,起身就往外走,走了兩步,她又轉頭道:“閉關雖然好,但是不宜多。你被掏心那會兒,是久不動手,生疏了吧?”


    這個女人,也是會掏心的!


    墨凜不高興地朝江閃閃看去,她卻早就轉過身,邊走邊道:“趁著工作的機會,多鍛煉鍛煉,沒準,很快你就又回到神的風采了!”


    這張嘴……


    ……


    越國。


    尹月分別在鄭全文的三個住處各待了五天,沒等到人之後,她找了人看著,之後她花錢托關係,悄摸著混在南部的各種巫師道場上,觀察著他們的施法步驟,學習著他們的巫文化。也順便,找著鄭全文和阮濃的下落。


    在越國待了快二十天的時候,依舊沒有這兩人一點兒信息。


    “南區的大薩滿,不守在自家的道場,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就非常不正常。”尹月給江閃閃打電話道:“他會不會出事了?”


    “不排除這個可能。”江閃閃道:“不過還是再找找吧,他的師門分支,他的親朋好友,都找找。”


    鄭全文代表國家玄門,屬於官方人物。他要是出事,不會一點兒信息都沒有。


    但現在麵臨的問題就是,江閃閃這邊不能以官方名義調查他,拜訪他。


    所以就得繼續找。


    尹月應了一聲剛要掛電話,江閃閃就道:“下下周你得回來一趟,有個祭祀活動,你得出現一下。”


    尹月知道這是江閃閃要障人家的眼,又應道:“行。”


    這二十多天,江閃閃去各處分理處也轉了下,美其名曰參加工作,私底下跟著盯著世家的特殊部隊一起,盯了世家幾天。


    這一趟之後,她就把毛家和馬家門前的盯梢隊伍撤到了其他五家的隊伍裏去。


    毛家和馬家兩家,人口都少,而且生活規律平淡,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老的在家就是買菜做飯,晚上去廣場上跳幾圈廣場舞,門戶也為普通老百姓敞著,進進出出的普通人比有錢人多得多。


    而且這兩家,夜深人靜休息的時候,家裏都沒個響。


    這就是踏踏實實過日子,行事普通又正派的兩家人。


    其他五家的做派,脫離了踏實和普通,雖然短時間看不出什麽,但是一直盯著,一定能找到些線索。


    巡視了一圈,回到總部後,沈澈找過來的時候,臉色是鄭重又嚴肅的,“江部,悅神祭的舞,好好練練,別到時候出紕漏。”


    “出席祭祀的人很多,有世家,有各個玄門門派,大部分都不熟悉你,萬一到時候出紕漏,舞跳錯了事小,丟臉事大。”


    “那些人可更有理由歪派你了。”


    “好,我盡力。”為了不被嘮叨,江閃閃點頭應下。


    沈澈見她態度不算敷衍,這才沒繼續念叨。


    江閃閃應下之後,當天就回了家。這是孩童生魂案發生之後,她第一次回家。


    剛把車開到大門口,一個白發老太太就利索跑了過來,江閃閃見狀,麻溜下車,衝來人道:“奶奶,不許跑!”


    來人一點兒不聽她的,跑過來摟著她胳膊,先是狠狠捶了幾下她的背,然後才紅著眼圈道:“我都要讓你爸報警找你去了,還以為你失蹤了!”


    “哎呦,工作忙麽。”江閃閃親了親自家奶奶,摟著她往屋裏走。


    還沒進屋呢,另外一個白發老人也從屋裏出來了。


    “爺爺!”江閃閃另一隻胳膊挽住自家爺爺,哥仨好的架勢朝屋內走。


    屋內裝修是簡約風,但是家具擺飾,透著說不出的富貴別致。


    兩排傭人齊齊朝江閃閃道:“大小姐!”


    江閃閃點了下頭,剛想跟自家爺爺奶奶說話,她奶奶徐蔓就催促道:“趕緊的,去洗洗。這上的什麽班,回回把自己造得灰撲撲的回家來。”


    “啊?”江閃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摸了摸臉, 正準備反駁說我不灰呢,徐蔓又衝傭人道:“洗澡水放好了嗎?衣服準備好了嗎?”


    “洗澡的水果點心呢?都給備上。”


    老太太忙得勁拽拽的,江閃閃隻能轉頭衝自家爺爺道:“爺爺,我不灰吧?”


    “不灰,不灰。別聽你奶奶胡說,她就是想你了。”江閃閃的爺爺江遇笑著也掩蓋不了臉上的心疼:“大寶啊,你瘦太多了,要多吃些飯。”


    江閃閃剛要應聲,徐蔓的高音炮就傳來了,“大寶,還磨蹭什麽呢!趕緊去洗澡!”


    “來了來了。”在外狂拽江部長,在家卑微江大寶應完後,半點不敢耽擱,麻溜往樓上跑。


    等她洗了澡下樓來,自家父母和弟弟妹妹都已經在樓下了。


    “頭發又沒吹幹。”華國杏林界的神醫,給了江閃閃一身不凡血統的,江閃閃的媽媽——許有色,她沒等江閃閃走近,就笑著朝她道。


    許有色的年歲很大了,但是保養得宜,日子過得又順當,歲月並沒有太過苛責她。


    除了眼角的皺紋,不再飽滿的肌膚,她頭發依舊濃黑,皮膚也依然平滑白皙。


    整個人看起來,溫婉自然,鬆弛美麗。


    “嘿嘿。”江閃閃笑著跑過去,一把摟住許有色脖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就一點點,等等就幹了。”


    許有色笑著貼了貼她的臉道:“在外麵要注意,別頭發不幹就睡覺。”


    “嗯嗯嗯。”江閃閃應了一聲,轉頭又去摟一旁的爸爸——江湛,“爸,我想你啦。”


    江閃閃像極了父親,那張臉,那五官,都完美遺傳了父係出眾的基因。


    江湛年輕的時候,是神顏級的帥哥,因為常年的鍛煉和保養,縱然現在年歲大了,他依舊是身材相貌俱出眾的老帥哥!


    “想我一個電話都沒打。”老帥哥冷哼一聲道:“小土豆和小毛豆都比你著家。”


    “就最近幾天沒打電話,不方便麽。”江閃閃摟著江湛脖子哼唧道:“我明早陪你練武啊。”


    “行啊。”


    江湛哪裏舍得跟很久才回來一次的女兒生氣,抱怨了兩句後,就端了水果盤遞過去道:“先吃。”


    江閃閃接過水果盤剛要跟自家妹妹江星璨說話,她弟弟江星野一言難盡的聲音就從旁邊傳了過來,“姐,你一把年紀還撒嬌的樣子,有點兒惡心。”


    江閃閃還沒懟呢,啪啪啪啪!


    徐蔓江遇,許有色江湛四個,不約而同朝著江星野重重拍去!


    江家老幺江星璨倒是沒拍她哥,而是挽著江閃閃的胳膊撒嬌,“姐,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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