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是跟江閃閃說過,祝爻這邊會給準備她祭祀穿的衣服。


    在楚地學悅神舞時,是看當時那位年邁的巫穿戴的有些累贅的,但那並不是袴褶,就衣袖長一些,褲腿比較窄,影響舞蹈動作是有限的。


    這套衣服——


    “穿這套跳舞?”


    江閃閃想掙紮一下,但祝爻不光點了下頭,還說道:“江部,這事兒你可怪不到我,衣服我兩周前就準備好了,給你打了兩次電話讓你同意我回帝都一趟,給你試試衣服,讓你習慣習慣穿這套衣服跳舞。”


    “你都讓我好好工作,來昆侖的時候再說。”


    江閃閃想起這麽回事兒,有些呆了。


    端木英英和尹月憋笑憋紅了臉。


    祝爻跟沒瞧見她們臉色似的,說道:“這套是你明早祭祀穿的,我還準備了套差不多樣式的,你先穿著適應適應,去你的帳篷那兒跳跳吧。”


    “……行吧。”


    臨陣磨槍,不光也亮。


    江閃閃無語地準備拿衣服走人,祝爻喊住她道:“哦,對了,江部,悅神舞的三十六位樂師已經睡了,沒有樂師跟你配合,明早你早起,跟他們配合一下?”


    “三十六位?”江閃閃驚訝完,又想起自己看過的祭祀流程,就有些無奈道:“這個祭祀舞的樂器就鑼跟鼓,來這麽多樂師啊?”


    祝爻點頭道:“是,大鼓十位,小鼓也是十位,大鑼八位,小鑼八位,共三十六位。”


    因著悅神舞的音樂配合隻有鑼鼓,沒有絲弦樂,所以江閃閃自個兒練舞的時候壓根都沒考慮音樂,隻按照學舞的記憶,記了下鼓點和鑼點。


    這個六十年一次的祭祀,搞不好要砸自己手裏!


    而且,祝爻臉上的笑,明晃晃都是:該!讓你不同意我回帝都盯你流程!


    泰山崩在江閃閃麵前,她眼都不眨一下的內心,此刻有些虛。


    “我先回去習慣下衣服。”


    來吧,一晚上不睡,讓明天少出點醜吧。


    江閃閃拿了衣服,就跟端木英英和尹月撤了。


    回到帳篷,端木英英和尹月又忍不住笑了下,江閃閃也沒心思跟她們計較,穿上衣服就準備跳。


    還沒跳呢,外頭傳來了幾個比較有影響力的玄門門派的領導的聲音。


    江閃閃隻能又匆匆換了衣服出去跟人打招呼。


    這些人,和馬家毛家一樣,平時跟她走得並不太近,但是對她的工作是非常支持的。


    江閃閃跟他們寒暄完,盾部各分理處來的人也到了,相互打完招呼,已經八點半了,江閃閃轉身就準備回去練舞。


    剛走兩步,她就聽到了墨世其的聲音,“江部。”


    江閃閃轉頭,就看見在周圍接通的微弱光電下,墨世其,還有他旁邊的墨狄和他的三個子女,墨蘭,墨竹和墨浚。


    還有李家之前見過的李成來,李蕪,李垚,以及李家如今的當家李迅和他的長子李成敏;齊家的當家老太太齊瑞雲和她的長子齊奧和孫女齊越男;黎家的當家黎至保和他的長子黎鋒,長女黎錦;錢家的當家和他的子女。


    烏泱泱一群人,有的視線好奇,有的依舊帶著鄙視,有的眼神隨和,也有的很平靜,帶著幾分審視。


    幾乎是對視上的一瞬,江閃閃臉上就揚起了格外客套的笑,“諸位,你們好。”


    “一路趕到這兒,辛苦了。”


    她主動招呼完,這幾個世家也趕緊打起了招呼。


    墨家這一家子,跟之前的態度是天翻地覆,墨狄眼神平靜,態度中帶著一絲歉意道:“江部,之前多有得罪。”


    “望您海涵!”


    墨凜改造的真成功啊……


    “墨老先生言重了,工作中意見相左是非常正常的,遠遠稱不上得罪。”江閃閃環視了眾人一圈,繼續笑眯眯道:“再說了,你們現在都不是盾部的成員了,咱們已經不是同事了,完全可以當做朋友相處嘛。”


    這話一出口,眾人的神色都變了變。


    黎家的黎至保脫口道:“咱們沒有脫離盾部的意思。”


    李迅也跟著道:“我們為國家效力多年,一直就是國家玄門的人。”


    “是了,為國效力。所以有沒有脫離盾部不重要。”江閃閃衝李迅笑了笑,又看著黎至保道:“諸位世家人傑,玄門巨擘,有你們在華國,乃是華國之幸。”


    說著,江閃閃看了看表道:“天就聊到這兒吧,我得早點休息,明天還有正事兒。”


    語畢,她也不管眾人,轉頭就往帳篷走。


    身後,世家都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卻不妨,她忽然一個轉身——


    世家那些惱怒的,厭惡的,思考的……各種各樣的眼神,沒來得及全部藏起。


    江閃閃仿佛沒看到似的,衝墨世其道:“你祖祖沒來嗎?”


    “祖祖工作呢,他說悅神祭是盛事,讓我來長長見識。”


    墨世其的回答恭敬又小心,讓其餘世家和他一輩的人都朝他投去了詫異的眼神。


    江閃閃聽了墨世其的話,心內對墨凜滿意了一些。


    這位神,還算靠譜。


    江閃閃轉頭回往自己帳篷走,世家也往回走,李迅最先忍不住道:“墨老哥,最先決定脫離盾部的明明是你們家,怎麽你們現在一副後悔的樣子呢?”


    墨狄沒說話,沉默著領著自家人走了。


    “欸?到底怎麽回事兒啊?”


    李迅衝著墨狄一家的背影喊,黎至保就衝他道:“行了,肯定是有原因的。”


    “咱們主動過來打了招呼,也算給了這個年輕人一個台階了,她不接,那就不是咱們的錯了。”


    李迅就道:“現在她不接可是個大問題啊,你家那攤子生意沒受影響嗎?”


    “還有以前能收到各門派寺廟的法會,研討會的邀請,你家現在還能收到幾個?”


    黎至保愣了下,他兒子黎鋒接口道:“李叔,我們家現在外麵的業務主要是我負責接洽,我爸不太清楚。”


    黎至保一聽這話,就知道李迅說的都是真的,他轉頭就問黎鋒和黎錦道:“生意受影響了?那些法會研討會,你們不是正常出去參加的麽?”


    “爸,這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黎鋒就道:“咱們是來參加悅神祭的,有什麽,等悅神祭結束了再說。”


    黎至保沉默了會兒,就跟著兒子女兒走了。


    這兩家一走,其餘三家也沒什麽話說,也都往各自的帳篷處走去。


    李迅走了兩步,又停了腳步喊住齊瑞雲道:“老大姐,你今天怎麽一言不發的。倒不像是你的做派?”


    “你跟墨老哥是商量了,要跟那姓江的服軟?”


    “我跟墨老哥也就昨天才見到。”齊瑞雲道:“我們沒商量什麽,就是覺得這姓江的性子硬,沒想著說話。”


    “晚了,回去休息吧。”


    齊瑞雲說著,領著兒子和孫女走了。


    一家子麵色都有些凝重,看的李迅直好奇,“一家子古古怪怪的,像是有事兒啊。”


    李成敏聽不下去了,就衝李迅道:“爸,你別管別人了。照我說,悅神祭結束後,咱們直接去帝都跟江部長道歉,緩和下關係吧。”


    想拿捏人的,沒拿捏住。


    一家兩家,都吃了癟。


    得認清現實啊。


    這姓江的,入玄門遲算個什麽事兒?撇開她是秦屹親定的玄部管理不談,國家現在明顯就是站在她身後的!


    不然她怎麽有能量讓那些玄門門派,疏遠世家呢?


    李成敏一頭的心思,李蕪卻在這兒插嘴道:“大伯,為什麽要跟江部長道歉啊?她明明是玄門新人,讓她領導玄門本來就不合適。”


    “咱們玄門一來論資曆,二來論實力,哪樣她也夠不上標準啊。”


    “上次去殯儀館救人,明明都是墨家一個大哥哥出力的,都這樣了,她居然還有臉為難我們世家。”


    “拋開玄門的事兒,咱們世家大多都是普通人家。要守規矩守法的,還要有正當的人際交往。”李成敏頗有耐心跟李蕪解釋道:“一切都要聽國家的,我們可以不服江部長。但是我們要服從國家。”


    “她有沒有實力,現在國家是站在她身後的。咱們就得服氣,懂嗎?”


    “國家怎麽搞的——”


    李蕪抱怨的話斷在了李家人嚴厲的視線裏。


    李迅教訓她道:“再讓我聽到你嘴裏歪派國家,我就給你上家法!”


    李蕪撇撇嘴,不敢再做聲了。


    ……


    江閃閃回到帳篷後,就穿上了袴褶開始跳舞。


    端木英英和尹月原本洗漱完都要睡了,一看她換了衣服,就起來看。


    看了兩分鍾,端木英英狂笑出聲,尹月也有些繃不住。江閃閃心無旁騖,艱難地跟衣服配合著跳完一遍舞後。


    端木英英已經撫著肚子坐地墊上了。


    尹月一臉認真問道:“江部——”


    才喊出兩個字,江閃閃就皺眉道:“不都已經跟你老公一起喊我閃閃姐了麽,怎麽還成天江部江部的叫?”


    “現在又沒有上班。”


    “行,閃閃姐。”尹月順著她,繼續道:“巫女跳舞,不都戴麵具的麽?你明天不能戴麵具麽?”


    “悅神舞就是沒有麵具的。”江閃閃解釋完,問道:“怎麽想起來問麵具的事兒?”


    “哦,我想著,戴上麵具,你明兒沒那麽丟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尹月認真臉,端木英英狂笑到笑出了眼淚。


    江閃閃被笑毛了,罵道:“滾去睡覺去!”


    結果兩人也沒真的去睡,而是陪著江閃閃適應了大半夜。


    快十二點的時候,江閃閃才和衣服和解,能順利把悅神祭的動作都做下來。


    “行了,雖然不好看,也沒剛才那麽醜了。”端木英英就道:“明天也能少丟會兒人了,趕緊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帳篷內熄了燈。


    外麵的風聲和狼嚎,讓江閃閃想起了這一路的蒼涼,她迷迷瞪瞪睡了過去。


    可沒一會兒,天就亮了。


    她起床,卻發現自己穿著古代的服飾,那衣服,外紅內白,跟漢朝的衣服有點像,簡潔明快,看著非常大方。


    沒等她好奇自己怎麽會穿上這一身時,她聽到了好多聲聽著有些遙遠,但卻非常清楚的男聲女聲。


    他們在喊:“江星曜!”


    是在喊她啊。


    閃閃朝四周看去,這才發現,她站的地方,正是昆侖山的山腳,那些聲音,是從巍峨的山上傳來的!


    “你們是誰?喊我幹什麽?”


    江閃閃雙手圈著嘴巴,朝著山上喊。


    但她卻再沒得到回應,正當她覺得好奇準備再喊一聲時,山上忽然發出一聲悅耳的鳥鳴。


    她抬頭看去,五彩的霞光從山上亮起,一隻巨大的,漂亮的彩色鳳凰從霞光中飛出,它的身後,跟著成千上百的,五彩斑斕的鳥雀!


    江閃閃還沒來得及驚訝,就又看見,一個個穿著各色的古代服飾的男的女的,也從霞光中“飛”了出來,他們跟那夥子鳳凰一樣,圍著昆侖山飛著繞著,也衝她笑著。


    江閃閃揉了揉眼睛,忍不住又把手圈嘴邊喊道:“諸位,你們是神仙嗎?”


    那些人並沒有回答她,與此同時,山上漾起了層層的白霧,霞光的範圍也漸漸擴大,有更多的動物,青龍,白龍,沒有角的像蛇一樣的龍,長著翅膀的龍,麒麟,九隻尾巴的狐狸……它們也漸漸從霞光中躍出,在白霧的舉托下,繞著昆侖,朝著天際,不停地飛……


    仙境啊!


    絕了啊!


    江閃閃看地張大了嘴,她正看得出神呢,那些龍啊鳥啊人啊,全都朝著她飛了過來——


    “閃閃,閃閃!”


    忽然,端木英英的聲音竄入腦海,江閃閃眼前的景象瞬間消失,她睜開眼,緩了幾秒後確定了是自己在做夢。


    “做什麽美夢呢?一會兒啊,啊的,像是看到什麽了不得的東西。”端木英英把漱口杯遞她手裏道。


    江閃閃把牙刷塞嘴裏,讓牙膏裏的薄荷衝了下腦袋,說道:“夢見神仙了,確實是很了不得的畫麵。”


    “這昆侖果然是仙山呐!”端木英英感慨完,就趕緊雙手合十許願道:“保佑我全家平安……”


    洗漱完,吃過早飯,祝爻就帶著樂師過來了。


    江閃閃跟他們配合了兩遍後,在他們和祝爻一言難盡的眼神下,淡定回帳篷洗澡。


    之後,她穿上那套特別漂亮的紫色袴褶,跟著大部隊,朝著祭祀地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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