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之外的江家沉浸在一片喜氣洋洋中,歡天喜地。


    江家長子江紅星娶妻的好日子,娶的還是紡織廠副廠長的女兒。


    江家邀請了全村人喝喜酒,宴席辦的很豐盛,八大肉菜,煙酒都有。


    每一個上門賀喜的人都領到了一包喜糖,這排場讓人羨慕嫉妒恨。


    “紅星這把年紀了,怎麽還娶到副廠長的女兒?”


    “我知道。”立馬有人竄出來,“據說,光是彩禮就給了五百塊,還有三轉一響!”


    這麽豐厚的彩禮,夠娶五個農村姑娘。


    江紅星的眼光奇高,拖到二十幾歲才挑了這麽一個對象,太舍得花錢了。


    “哇,江家哪來這麽多錢?”


    都是知根知底的鄰居,還能不清楚內幕嗎?


    “你想想江三丫怎麽不見了?”


    眾人神色各異,麵麵相確,那可是個苦命的娃,但沒辦法,誰讓她命不好。


    屋內,江建國夫妻在準備給新人進門的喜錢,結個婚花錢如流水,錢太不經用了。


    季梅心疼花出去的錢,“那死丫頭算是白養了,你當初怎麽不多要點?”


    江建國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閉嘴,以後就當沒有這個人。”


    “不提了。”季梅臉上流露出一絲惆悵,“今天是兒子的大好日子,可惜紅月不在……”


    “啪。”一個巴掌甩過來,江建國麵色陰沉的可怕,“我說了多少次,不許再提紅月,你聽不懂人話嗎?”


    季梅捂著臉眼眶紅紅的,“我就是想知道她過的好不好……”


    正說著話,敲門聲響起,“爸,媽,新娘子來了。”


    隨著鞭炮聲劈裏啪啦響起,新娘子在女方親戚的陪伴下踏進江家的大門。


    現場熱鬧又喜慶,喧嘩聲不斷。


    新人敬茶時,江建國夫妻送上大紅包,喜笑顏開的一手拉著兒子,一手拉著兒媳婦。


    “紅星,阿蘭,我們就等著抱大胖孫子了,你們隻管生,我們負責養。”


    “爸媽,讓你們三年抱兩。”


    江建國滿眼的慈愛,“紅星啊,你是長子,要愛護弟弟妹妹,紅軍,紅芸,你們要聽哥哥的話,記住,你們是骨肉至親,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


    他盤算好了,想辦法將長子塞進運輸公司當司機,風光又體麵。


    次子是讀書的料,就是沒考好,離中專錄取線差了幾分,他得找找關係花點錢塞進去。


    至於小女兒,長的漂亮,不愁沒有好人家。


    “爸,你放心吧。”三個子女異口同聲的回答,父慈子孝,兄弟同心,氣氛和樂融融。


    賓客們羨慕的眼睛都紅了,這天下的好事怎麽都被江家占了?


    忽然,外麵一陣喧嘩,緊接著幾個身穿製服的jc走進來。


    歡樂的氣氛立馬一僵,“咦,是jc,誰犯事了?”


    jc神色嚴肅的環視四周,“誰是江建國?誰是季梅?”


    賓客們齊刷刷看向江建國夫妻。


    江建國麵色慘白,心髒狂跳,“jc同誌,我是江建國,有什麽事嗎?”


    “江建國,季梅,你們涉嫌拐賣人口,請跟我們走一趟。”


    如一顆重型炸彈在人群炸開,現場一片嘩然,江家人慌亂不已。


    季梅嚇的直哆嗦,“我們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實人,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放開我,放開。”


    不管他們怎麽掙紮,終究被jc強行帶走了。


    江家兄妹三人惶惶不安,急的直跳腳。


    新娘子呆呆的看著這一切,腦袋一片空白,耳邊傳來親娘的聲音,“真晦氣,沒想到他們是這種人,我可憐的女兒啊,老頭子,這可怎麽辦?”


    “退婚。”新娘子爹權衡利弊,立馬做出決斷,現在止損還來得及,“隻是,這彩禮……”


    新娘子的娘斬釘截鐵道,“不還,我家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莫名其妙的嫁了一回,就當是賠償。”


    新娘子猶猶豫豫,但擰不過父母,被拉了出去。


    新郎江紅星又氣又急追出去,“阿蘭,別走,我們都結婚了。”


    阿蘭回頭看了一眼,眼眶通紅,“別怪我心狠,誰讓你爸媽不做人。”


    好好的一樁喜事,就這麽雞飛狗跳的收場。


    而另一邊,軍區


    高師長接到一通電話,臉色變了幾變,立馬通知下去,“把雲團長給我叫來。”


    很快,一個麵容黝黑的中年男子推門而入,“師長,您找我?”


    高師長看著得力手下,心情很複雜,“你家月兒還好嗎?”


    雲月兒長的漂亮,從小能歌善舞,12歲就進了文工團,經常上台表演,是軍區一枝花,深受大家喜愛。


    前不久上台表演時,雲月兒不知怎麽的摔下舞台,昏迷了好幾天,可把大家急壞了。


    一說到心愛的女兒,雲團長眉眼舒展,眼睛都亮了幾分,“就一點擦傷,沒有大礙,謝謝師長關心。”


    高師長關心了幾句,話風一轉,不動聲色的問道,“說說當年雲月兒是怎麽被找回來的?是誰去找的?”


    “是林珍曆經千辛萬苦找回來的,她是個大氣善良的好女人,視月兒如已出,這些年對月兒嗬護備至,我非常感激她。”雲團長說起妻子是滔滔不絕,滿滿是愛意。


    他巴拉巴拉說了很多當年找回女兒的細節,當然,都是聽林珍轉述的。


    高師長聽著沒有什麽破綻,但……“失散那麽多年,你怎麽確定那是你的親生女兒?”


    “呃。”雲團長愣了一下,“月兒有一條子彈殼項鏈,是我親手做的,也成了我們父女相認的信物。”


    高師長覺得他太草率了,“就憑這?”


    雲團長也不是草包,這會兒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怎麽了?哪裏不對?”


    高師長深深的看著他,眼眸深沉,“你的親生女兒可能另有其人……”


    不等他說完,雲團長就炸鍋了,“這不可能,我敢肯定月兒就是我的親生女兒。”


    月兒是他最大的驕傲,也是他最心愛的女兒。


    高師長忍不住搖頭歎息,“你糊塗啊。”


    雲團長心跳的厲害,莫名的恐慌,“這……到底怎麽回事?”


    醫院


    雨淅瀝瀝的下,水霧連天。


    雲浣浣側躺在病床上,手拿著書本,聽著外麵落雨的聲音,感受著前所未有的安寧。


    前世的她從小就在學校和各種補習班奔走,考上名校,進入名企,一路順風順水,是無數同齡人羨慕的對象。


    但隻有她自己知道,這一路有多累,她活在父母望女成鳳的期許中,活在世人羨慕的目光下,不敢有半點懈怠。


    耳邊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阿芬,你怎麽又來了?我不是說了,你隻需要管好自己和孩子們就行了。”


    是隔壁床的老奶奶,年紀大了,一身的病痛,幸好她家人還不錯,經常過來照顧她。


    “媽,我不放心你。”這是老奶奶的小兒媳於素芬,氣喘籲籲的拎著一個保溫桶跑進來,“我燉了雞湯,你快嚐嚐。”


    老奶奶看著小兒媳滿頭大汗,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於素芬擰開蓋子,一股熱氣騰騰的香氣在病房內彌漫,雲浣浣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好香啊。


    於素芬倒出兩碗雞湯,每個碗裏都有一隻雞腿,“浣丫頭,來,你也喝一碗,瞧你瘦的。”


    兩人一間的病房,雲浣浣和老奶奶相互關照,相互搭一把手,相處的極為融洽。


    雲浣浣因而也知道了老奶奶家的情況,這於素芬是個好女人,就是命苦。


    前半生她在後媽手裏吃盡苦頭,結婚後倒是過了幾年舒心日子,婆婆和善丈夫貼心,結果,沒幾年丈夫因公犧牲了。


    於素芬抱著年幼的孩子們把眼淚都哭幹了,在婆婆的鼓勵下重新振作起來,為一家子的生計四處奔波,在街道的幫助下,辦了一張臨時個體戶執照,在自家門口擺了一個縫紉機攤位,幫人做衣服貼補家用,生意不溫不火,僅能糊口。


    在她身上看到了華國女人的堅韌和善良。


    “謝謝芬姐。”


    金燦燦的雞湯鮮的掉眉毛,熬的酥爛的雞腿入口即化,讓雲浣浣的味蕾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也讓她記住了這一份情意。


    有時候親人反而不如陌生人,往往傷害你的是毫無防備的親人,但總有一些陌生人用善良溫暖著你我。


    於素芬是當媽的人,看不得孤苦無依的孩子,每當看到雲浣浣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醫院養傷,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澀。


    她從包裹裏翻出兩套衣服,一件白襯衫和黑褲子,一條黑色裙子,“這是我賣剩下的衣服,希望你不要嫌棄。”


    她還記得顧全雲浣浣的自尊心。


    雲浣浣看了一眼,黑色長裙寬寬鬆鬆,很醜。


    “怎麽敢嫌棄,比我以前穿的破衣服強多了,謝謝芬姐。”


    之前那套破衣服已經扔了,她隻能穿著醫院的病號服,不知道多少人穿過,總感覺不舒服。


    但,她沒有錢啊啊啊!


    這是79年,剛剛改革開放,誕生了第一批個體工商戶,黃金時代開啟。


    但,這會兒她躺在病床上什麽都幹不了。


    “你喜歡就好。”於素芬四處張望,壓低聲音道,“這是我偷偷搞來的工廠倉庫瑕疵品,稍微改動一下就能賣。”


    雲浣浣腦海閃過一道靈光,咦,這不是送上門的賺錢機會嗎?


    她想躺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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