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生打了個激靈,差點往後躲開。


    雁北行反應很快,上前就把那兩人擠了開去:“我家正君不習慣陌生人扶,有我就行了。”


    黎初晗眨巴了下大眼睛,默認了雁北行的行為。


    兩婢子默默給雁北行又加了條野蠻無禮的評價。不過到底還是讓了步,畢竟她們世子爺交代過的,林府來的這位哥兒貴不可言,不能有半點為難衝撞,是以她們老遠看見掛了府燈的馬車就早早用最高的禮儀迎了過去。


    一路走進去,黎初晗沒再見著旁的什麽人影。


    按說這府邸也不算大,黎初晗估了下,可能還不比他們林府。但就是這麽點地方,卻感覺兜兜轉轉走了好久,久到他都覺得有些迷路,兩個婢子才在一處僻靜的院落門口停了下來。


    “貴人請。”其中一個婢子指引他們繼續進去,另一個卻停在了門口。


    “蕭澈住在這兒?”黎初晗隨口道。


    婢子隻福了福身沒有答話。他也沒多想,跟著往裏走了幾步。


    入目的院落沒有林府的寬敞,格局有些緊湊,四邊屋子圍合起來,一抬眼就隻能望見四四方方一塊天空,讓黎初晗生出一種“坐井觀天”的錯覺。


    有些壓抑,黎初晗想到,像牢籠似的。


    才想到此處,就聽見背後院門“嘭”一聲重重合上了,餘音沉重綿長。


    黎初晗和雁北行都條件反射地看了過去:竟是連鎖都落完畢了。


    “這是什麽意思?!”兩人心頭火起。


    雁北行是個行動派,沒吭聲卻直接將婢子扣住了,黎初晗毫不猶豫拿短匕抵在了婢子頸項上。


    但他們倆都沒有繼續動手,因為這會兒連黎初晗都能察覺到四周埋伏著許多高手,更不用說雁北行了,他已經背靠著自家正君全身戒備。


    好在兩人很快發現對方是故意沒有隱藏,倒像是在光明正大地監視他們。


    見被壓製的婢子眼裏沒有一絲懼怕,黎初晗就明白過來一旦他們真動了這“人質”,就等於開啟了對方發動攻擊的信號。


    兩邊一時有點僵持。


    “奴婢隻是按咱們爺吩咐,請貴人在此小住一段時日。”那婢子一臉誠懇。


    “這樣啊……”黎初晗麵上緩和了臉色,心裏一陣冷笑:這是準備圈禁自己?


    本就知道赴得定是鴻門宴,這麽一來倒也不急一時了。


    他隨手收了短匕,雁北行緊跟著鬆開了人。


    黎初晗特意瞧了眼對方的神色,波瀾不驚的。想想雁北行應該很熟悉蕭澈行事,心裏總有數吧?也許隻是自己太過草木皆兵了?


    也罷,自己的處境他其實沒有多操心,反而更擔心暗處的林星野,默默祈禱對方最好不要去正麵對上那麽多人。


    擔心過度的人臉上難免有些愁雲密布,看在婢子眼裏,倒成了歪打正著的正常哥兒反應:被嚇到了……


    婢子自覺心裏有數,輕車熟路地安慰:“貴人不必憂心周圍這些人。這院子會守那麽嚴實,不過是因為近來世道不安寧,時不時就可能有宵小來犯。再者也是咱們世子爺疼貴人,故而才特意派了比往日還多的好手,為的就是保全貴人的安危……”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黎初晗直接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嘴上“嗯嗯”幾聲,相當應付的糊弄過去,顧自執著回最初的問題:“蕭澈呢?”


    婢子神色一僵——她對麵前這個哥兒屢屢直呼她們世子爺名字不太適應。但是想到爺的吩咐,她依舊保持著低眉順眼:“爺眼下出去辦事了,傍晚才能回來,特意吩咐奴婢定要照顧好貴人,您先請屋裏休息會兒吧。”


    要等?還等這麽久?


    黎初晗完全不想遮掩心裏的不耐煩:“休息什麽休息?!本公子要先見你們爺!不是他叫我來的嗎?怎麽一來他又躲著不肯見了?怎麽這麽能糊弄人?!我可是巴巴地瞞過我郎君趕來的,他識相的話趕緊出來說清楚到底找我什麽事兒!不然晚點我郎君都要找過來了!萬一我到時逃不掉一通家法,受了罪你擔當得起?!”


    “貴人勿怪!”婢子似乎不意外這個俊俏哥兒的難伺候,依舊好脾氣道,“爺是真的有急事才不得已出門的,奴婢早已派人去催了。您府上也不必擔心,爺定然會周全安排的。眼下不如先進屋裏暖會兒身子吧?”


    這考慮的可真周到!連幫他跟家裏請假都打算好了?!


    黎初晗總覺得自己在一步步進甕卻又不得不進。冷哼了一聲就“噔噔噔”一路踩著生氣的步伐進了房間——大冷天的,他可沒有這麽想不開要跟自己過不去!


    進了門他未及細看房裏就渾身帶刺地趕人:“出去!本公子要休息,蕭澈沒回來前別再出現在我跟前!”


    雁北行沒看過他們正君這麽“跋扈”的樣子,麵上有笑意一閃而過,被黎初晗一下子就給捕捉到了,壞心眼地補了一句:“雁哥兒留下。”


    偷著樂的人瞬間滿頭黑線,極其僵硬地應了聲:“是。”


    一直在暗地裏觀察主仆兩人的婢子這才福了福身,獨自不聲不響地退了出去。


    人一走,黎初晗才覺得自己精神放鬆了一點,沒忍住伸了個懶腰,而後就被這屋子的裝扮驚呆了:“雁哥兒!這屋裏為什麽這麽紅?”


    雁北行麵色微妙:“像喜房……”至於其中深意,他想得到但不敢說。


    黎初晗:“……”他隻覺一陣無力,無法理解蕭澈這種人為什麽唱個獨角戲都能唱到這程度!


    “您這稱呼聽著太奇怪了,還不如直接叫屬下名字。”雁北行見黎初晗往床邊去,以為他真要休息,便跟過來想幫忙。結果就看黎初晗一把扯出來一床紅被褥,又難以接受地扔回去:“真是喜被……”


    雁北行:“……”難為正君了。


    黎初晗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雁北行也過來坐:“你家淳於不樂意呢……再說你現在可是貼身近侍,人前總要隨俗的……”


    雁北行有幾分難為情:“嗯。淳於那人就這樣,您別介意……其實屬下一直把自己當漢子,並沒有那麽多避諱,您喊好了。隻不過也因此我粗慣了,所以近侍這活我要是做不太好,您多擔待……”


    “又不是真要你伺候我,裝裝樣子就行。”黎初晗不在意,怕隔牆有耳,特意把跟前人扯得俯下身,附耳道:“你能估出來這裏埋伏的武力值水平嗎?”


    雁北行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那兩個婢子明顯是他們王府的人,潛在的也更可能是王府的勢力。據我所知承順王府的影衛營至少有這個數的暗哥兒。”雁北行比出兩隻手:“但也並不全部衷心,他最終籠絡到了幾個心腹,我就不知道了……”


    “那我們就以最高數量計。”黎初晗有點頭疼,“如此咱們還是盡量避——嗬——!”


    冷不防對上一雙烏沉沉的眸子,黎初晗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埋怨道:“嚇死我了你!”


    一身夜行衣的人伸手捏上麵前清俊的麵容,輕笑出聲:“偷偷做了什麽虧心事呢?這麽怕見著自己郎君?”


    “不就是私會了野漢子嘛……”黎初晗一臉桀驁。


    “這麽不乖啊,那不真得家法伺候?”林星野鬆了手坐下身來,將黎初晗孩子一樣抱到自己膝頭。


    黎初晗回摟住人一臉驚喜:“你聽見了?!這麽早你就跟上來了?”


    說著又麵露擔憂:“你沒和他們對上吧?裏麵最多可能有十來個暗哥兒呢……”


    “放心,前麵是有點小狀況,後來我就摸索著避過去了。這附近有一個被我暫時替了位置……”不待說完,黎初晗模糊察覺自己唇角有一下柔柔的觸感,等明白過來怎麽一回事,林星野已經消失在身邊。


    他隻覺好一陣失落。


    蕭澈掐著點似的推門而進:“小山神,你終於來蕭澈這裏做客啦?~”


    雁北行早在林星野出現時就自覺隱匿了,這會兒反倒不好再冒出來打草驚蛇,幹脆也留在暗中守著。


    被“獨自留下”的黎初晗一臉鬱悶,沒心情客套:“之前來做客的人呢?如今總可以把他們放回去了吧?”


    “哎呀,你別生氣啊。蕭澈是真的隻是請他們來做客的,喝喝茶,聊聊天罷了。完了都全須全尾地送回去了。”蕭澈似乎還一派坦然真誠的樣子。


    “那你私下裏審老大夫怎麽解釋?”黎初晗冷下臉。


    “不過是蕭澈想多了解一點小山神罷了。”蕭澈答得麵不改色,卻又刻意扯開了話題,“小公子還好嗎?”


    “不好,鬧脾氣鬧得厲害。”黎初晗故意強調,“不過任誰受了這麽大的傷害都不可能還有一副好脾氣就是了……”


    他分明是在怨指對方下藥,但蕭澈像是全然聽不懂一樣:“所以蕭澈才邀小山神過來清淨幾日呀……蕭澈可有幾分體貼?”


    黎初晗:“……”可要點臉吧!說得這麽冠冕堂皇。


    “別再說這些虛話浪費時間了,世子殿下,你到底要做什麽?”黎初晗忽然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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