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看長相的話,白祈言的確是沒什麽帝王威儀。


    驛館的人也壓根沒往這方麵想。


    他們隻是瞧見那少年窩在攝政王懷裏,烏發雪膚,穠豔昳麗,一雙眼睛濕漉漉的如秋水含情,令人看了便禁不住心生遐想。


    “小的參見殿下,殿下千歲……”


    “不必多禮。”


    段疏寒下了馬車之後便腳步未停,直接越過行禮的眾人,向著驛館內走去。


    眾人也不明白這位攝政王到底要幹什麽,麵麵相覷一番之後,也都跟了過去。


    也不怪他們如此驚訝。


    畢竟他們聽說這位攝政王並非是驕奢淫逸之人。


    誰會想到段疏寒竟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帶著一個如此漂亮的少年。


    白祈言也察覺到那些人都在看他,於是便將臉埋進了段疏寒的懷裏。


    “我餓了,你走快點,我要吃飯。”


    段疏寒深吸一口氣,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低下頭,壓低了聲音說道:“此處這麽多人,陛下當真一點都不顧惜顏麵麽?”


    聞言,白祈言仰起頭看他。


    “隻要你不說,誰知道我是皇帝?”


    段疏寒:“……”


    毫無疑問,白祈言比他想象的要不要臉得多。


    他壓根就不在乎自己身為帝王的顏麵。


    甚至恨不得自己壓根就不是皇帝。


    “陛下這般作為,旁人隻怕是會以為陛下是臣的寵奴。”


    白祈言生得太漂亮了。


    越是容顏出眾的人,越是要端足了架子,否則落在旁人眼裏,總會生出一些不好的念頭。


    “隨他們怎麽想,我又不在乎。”


    白祈言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開口。


    段疏寒徹底無話可說。


    然而緊接著白祈言的一句話,徹底讓他破了防。


    “就算旁人看見了、知道了我是皇帝,他們也隻會覺得是你在故意欺負我,我可是皇帝呀,我能有什麽錯呢?”


    段疏寒:“!!!”


    驛館提早知道了攝政王要來,準備的飯菜比宮裏的禦膳還要豐盛。


    白祈言盯著桌上的水晶肘子,直咽口水。


    就在他打算出其不意的伸手把肘子拿起來時,被段疏寒飛快的一筷子抽在手背上。


    “嘶……”白祈言:“嗚嗚嗚嗚你打我幹嘛?”


    段疏寒瞥了一眼他手邊的筷子。


    “用筷子。”


    白祈言這才吸了吸鼻子,拿起筷子老老實實的吃飯。


    剛吃一口,他的眼睛便亮了起來。


    “哎,我發現這裏的飯菜做的比宮裏好吃多了!”


    “嗯。”


    段疏寒應了一聲,點點頭。


    “先帝在位四十年,宮中早已貪腐橫行,但凡是有油水的位置,多半都是沒什麽真本事的庸碌之輩。”


    換句話說,宮裏的禦膳難吃,其實是因為禦廚們的水平真的不行。


    而先帝隻顧著嗑藥,壓根不會注意到吃穿住行上的問題。


    白祈言瞪大眼睛。


    “那你趕緊解決啊!這多麽大的問題,總不能放著不管吧?!”


    段疏寒輕哼一聲,“沒空。”


    白祈言:“你……”


    “趕緊吃,咱們還要在宮門落鑰之前回去。”


    白祈言:“……”


    知道宮裏的禦膳本不應該那麽難吃之後,白祈言就開始纏著段疏寒幫他解決這個問題。


    最後段疏寒實在是煩了,直接安排驛館的兩個廚子收拾收拾,過兩天進宮做禦膳。


    兩人正吃著飯,外麵的人已經吵翻天了。


    此處的驛丞看著底下的兩個幕僚,咬著牙小聲道:“你們怎麽打探的消息,連攝政王好男風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有這麽好的機會,白白讓你們兩個廢物給耽擱了!”


    話音一落,那兩個幕僚也冤枉得很。


    “冤枉啊,京中傳來的消息裏,也沒說攝政王殿下好南風啊……就隻說、隻說這攝政王並未婚娶,身邊也沒個侍妾伺候, 誰知道……誰知道……”


    他們知道攝政王要來之後,專門準備了好幾個大美人伺候。


    誰知攝政王殿下一下馬車,便抱著個絕色少年。


    那少年雖是男子,容色卻極為不俗。


    若他們此時再把自己準備的美人獻上去,那就跟獻醜沒區別了。


    “大人,要不然還是算了吧,攝政王正在查貪汙呢,京城裏多少世家大族滿門掉了腦袋,咱們就別往槍口上撞了。”


    驛丞果然將這句話聽了進去。


    自從攝政王掌權以來,多少人都想將自家的女兒往攝政王身邊送,卻又不敢有動靜。


    萬一他們馬屁拍錯了地方,那可真是要沒命的。


    “算了,性命要緊。”


    另一邊。


    白祈言和段疏寒吃飽喝足之後,並未在驛館停留,而是直接折返回京了。


    段疏寒本來想要讓白祈言多瞧瞧宮外的景象。


    但無奈白祈言軟硬不吃。


    還不如讓他在宮裏待著。


    白祈言懶洋洋的躺在馬車裏,後腦枕著段疏寒的大腿,昏昏欲睡。


    馬車外依舊有不少災民在乞討。


    人在餓極了的時候,便什麽也顧不得了。


    伴隨著天色漸漸暗下來,跟著馬車跑的人越來越多。


    京城裏有宵禁,他們這些災民沒有路引,也根本進不了城。


    他們再要不到吃的,便要再等明日。


    而這整整一夜,又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


    段疏寒看著簾外的這一幕,微微出神。


    “你在想什麽?”白祈言主動問道。


    段疏寒稍稍沉默一瞬,隨後才開口。


    “我段家的男人,少有善終,世代戰死在北境,埋骨於黃沙。可如今看來,一切不過是徒勞。”


    他此刻的這種心情,旁人很難理解。


    就像是有一個人,小心翼翼的守護著一顆看似紅潤無比的果子。


    他為了防止其他人奪走這顆果子,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結果有一天突然發現,原來這顆果子,早已從裏麵腐爛了……


    白祈言也坐起來,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


    “兼濟天下,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段疏寒眼簾微垂,“我若獨善其身,那我段家世代流在北境的血,便成了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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