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歸於平靜。


    就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般。


    海風嗚咽。


    巨浪翻湧而起。


    唯一幸存的賞金獵人耗盡全身力氣爬到了沙灘上,吐出一口海水來後,還不等喘勻了氣,便強撐著爬起來。


    他們這個賞金獵人小隊,一共八個人。


    翻船落水之後,其他人轉瞬間就沒了蹤影。


    隻有他摸到了身上的匕首,胡亂的朝著那異種捅刺了好幾下,才總算是脫身遊上來。


    還不等他逃離這個地方。


    一道在此時顯得格外陰森的聲音緩緩響起。


    “來都來了,怎麽這麽急著走?”


    “!”男人驚恐的回頭,一眼就看到了從海中緩緩朝他走來的少年。


    此時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僅有一點月光灑下來,讓人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少年身上穿著最簡單的白t黑褲,濕漉漉的貼在身上,那張臉……以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透著一種不似活人的森白。


    如果不是已經知道他是異種。


    這樣的情形,說他是從深海之中爬上來的水鬼都會有人相信。


    “你……你想幹什麽?!”男人跌倒在地,聲音顫抖。


    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跑了,然而卻不想死。


    白祈言走近了些,歪著腦袋盯著他看了半晌。


    “我記得你,上次抓我的那些賞金獵人當中有你。”


    “我……我……”


    男人看著白祈言這張臉,很快就想起了之前抓過他的經曆。


    “饒了我!饒我一命……我們雖然抓了你,可卻沒有傷害你啊!”


    作為遊走在死亡邊緣的賞金獵人。


    男人自然不可能記得每個異種。


    但白祈言太特殊了。


    他不但會說話,而且情緒也非常豐富。


    看著竟與人類沒什麽分別。


    聞言,白祈言眨了眨眼睛,無奈的說道:“饒不饒你,我說了也不算啊,我也是被抓過來的。”


    “?”男人懵了,“你說什麽?”


    白祈言慢吞吞的蹲下身。


    “我說……我也是被抓過來的,也是俘虜。”


    男人:“你不是異種嗎?”


    恰好在此時,一道淡漠幽冷的聲音傳來。


    “他是被人類洗腦的異種。”


    “?!”白祈言回頭怒瞪著海泊舟,“什麽叫被人類洗腦的異種?我跟著你們混,三天餓九頓!誰受得了啊?更何況,我跟你們又不熟……”


    白祈言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 海泊舟卻沒再多說什麽。


    相處了這麽長時間,他也算是將白祈言給看透徹了。


    從某種方麵來講,白祈言真的很像人類。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等美好品德,他一樣都不沾。


    跟他辯論這些,沒意義。


    兩人交談之際,那個賞金獵人從地上爬起來就想跑。


    可他從海裏遊上來,已經耗盡了全身力氣。


    剛跑了沒幾步遠,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他目眥欲裂,眼睜睜的看著海泊舟將手中長槍舉起,對準了他。


    “不……饒了我!不要!饒了我……我保證……保證以後再也不抓異種了,我們手裏還有一些異種……我可以幫你把他們都救出來……”


    海泊舟笑了,垂眸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武器。


    “這不是你們自己的東西麽?怎麽怕成這樣?”


    他手裏拿著的,是賞金獵人用來從海裏抓異種的氣動槍。


    這種槍,射出的不是子彈,而是連著高強度魚線的魚鏢。


    魚鏢上有倒刺,紮入任何動物的體內,都會造成巨大傷害,並且難以掙脫。


    如果被射中軀幹部位,強行掙紮的話,魚鏢上的倒鉤會將內髒拽出來。


    海泊舟緩慢的將食指搭在扳機上。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魚鏢從槍口射出,徑直紮在了男人大腿上。


    男人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疼得滿地打滾。


    海泊舟扔了氣動槍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名賞金獵人,突兀的笑了。


    “告訴你一個熱知識,異種也有痛覺,異種能感受到的疼痛,跟人類一模一樣。”


    說到這裏,他微微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溫和,猶如海妖的呢喃。


    “大海不會說話,那我們便化作人類的樣子、用人類的語言替大海說。”


    可惜在這種時候,男人已經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劇烈的疼痛讓他無暇他顧。


    他越是掙紮,那帶著倒刺的魚鏢就紮得越深。


    海泊舟站在原地端詳了一會兒,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兩步上前半蹲下身,毫不猶豫的將魚鏢從男人的大腿上拔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啊!”


    慘嚎聲響徹海岸。


    但那聲音又很快變得沙啞虛弱。


    人的大腿上分布著多條動脈,魚鏢拔出來後,就好像是打開了水龍頭,血液爭先恐後的湧出來,染紅一片沙灘。


    海泊舟起身,淡淡的對白祈言說道:“走吧。”


    “哎?”白祈言指了指地上的男人,用無比天真單純的語氣問道:“可是他還沒死啊。”


    “……”海泊舟,“會死的。”


    他伸手示意白祈言往海麵上看。


    白祈言盯著海麵看了一會兒,卻什麽都沒看到。


    “什麽啊?”


    話剛問出口。


    他就看到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那是……”


    隻見他們所在的沙灘上,被海浪衝上來了一些柔軟透明的東西,層層疊疊的朝著這邊蠕動。


    令人看了便覺得頭皮發麻。


    白祈言隻愣神了一瞬,就迅速的反應過來。


    這是異種的本體!


    人類的氣息,似乎對這種非智慧生物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即使它們並不具備視覺也嗅覺,卻還是精準的朝著這邊蠕動著。


    海泊舟對白祈言說道:“現在可以走了嗎?”


    “可……可以。”


    白祈言點點頭,“但我的魚和螃蟹丟了,今晚吃什麽?”


    “少吃一頓不會餓死。”


    “嗚嗚嗚嗚嗚嗚……”


    “閉嘴!”


    “嗚嗚嗚……”白祈言是真的委屈哭了,“我不是少吃一頓,而是好幾天沒吃飯了,這樣下去,我真的會死的。


    你不是說咱們是同類嗎?你就是這麽對待同類的啊?求求你了……”


    “別哭了!”


    海泊舟被他哭得一個頭四個大。


    “我再幫你想辦法!”


    白祈言這才抽了抽鼻子,止住哭聲,淚眼汪汪的盯著他。


    “你能有什麽辦法?難道是再下水撈魚嗎?別以為我不知道,海裏汙染特別嚴重,那些魚蝦蟹都長得奇形怪狀的,能好吃才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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