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布一掀開,瞬間露出了時謙頸側觸目驚心的傷口。


    當時白祈言是想割喉的,但被他躲了一下,刀刃便順著頸側的鎖骨捅下去。


    而在拔刀的時候,刀又卡在了骨頭裏,白祈言手上全是血,難免打滑,拔了幾次才將匕首拔出來。


    因此刀口並不整齊。


    即便已經縫合好了,看著也是觸目驚心。


    隻是……


    這傷口完全不像異種。


    腫脹血腥的樣子,與人類一模一樣。


    時謙似乎已經料定了會是這樣,麵上笑容分外嘲諷。


    “怎麽樣?還想看哪裏?我給你看。”


    白祈言猛的把被子掀回到他身上,看著時謙唇角的弧度,冷笑一聲。


    “不管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都一定會殺了你。”


    “這麽凶?”


    時謙挑眉。


    “那我真的是好怕啊……”


    他說話時尾音拖得極長,其中的嘲諷意味不言而喻。


    白祈言卻出奇的沒有生氣,而是冷臉看著他。


    看了一會兒之後,視線才重新轉移回了喻疏寒身上。


    “走。”


    “?”喻疏寒:“話還沒問完呢,走什麽?”


    白祈言:“……”


    喻疏寒重新掀開了時謙身上的被子,手裏拿著相機像是拍攝珍稀物種一樣,一連拍了好幾張照片。


    他一邊低著頭看相機裏的照片,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李先生,你說你看清楚了凶手的外貌,能不能具體描述一下?”


    又是這一句。


    喻疏寒進來之後,反反複複都在問這同一句話。


    時謙難免有些煩躁。


    他根本不想看到喻疏寒。


    恨不得在這個房間裏就隻有他和白祈言。


    但在喻疏寒麵前,他又不願意露怯,於是便舔了舔後槽牙。


    “我剛剛說了,很美、很……呃!”


    話還沒說完,他便疼的叫了出來。


    止不住的倒吸冷氣。


    喻疏寒則是俯身用棉簽沾取他傷口處溢出的血。


    棉簽陷入進傷口,在裏麵轉了幾圈,才被喻疏寒抽出來放進透明的密封袋裏。


    時謙受了這麽重的傷,剛剛又被白祈言掰斷了手指,現在這點疼痛,對他來說不算什麽。


    但這麽幹的人是喻疏寒,便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切實的羞辱。


    時謙眼珠子一轉,不怒反笑,甚至幽幽歎一口氣,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喻疏寒。


    “你以為他真的愛你嗎?他愛的從來都不是你喻疏寒,你隻是旁人的一個影子罷了。”


    話音落下,喻疏寒不明所以,下意識側首看了白祈言一眼。


    卻見白祈言神情驟變,臉色也蒼白了下去。


    喻疏寒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卻並沒有當場發作。


    時謙得意洋洋的說道:“喻少將應該沒有想過自己隻是一個替代品吧?不過也對,像你這麽驕傲的人,應該想破了腦袋都想象不到自己隻是旁人的影子、隻是一個替身……”


    喻疏寒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情緒。


    他知道時謙是在挑撥離間,可白祈言的神情又說明了一切。


    不過他沒有當場發作,而是深吸一口氣,低聲對白祈言說道:“回去。”


    白祈言低著頭,一聲不吭。


    這個問題,連他自己都覺得迷茫,更遑論是跟喻疏寒解釋了。


    白祈言越覺得心慌,就越後悔自己昨晚的動作不夠幹脆利落,沒能成功殺掉時謙這個禍患。


    喻疏寒沒有去軍部,而是直接帶他回了家。


    白祈言心慌的更厲害了。


    “你……你不要聽他胡說八道,他不是好人,他……他是故意這麽說的……”


    “好,我不聽他的,你來給我解釋,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喻疏寒從來不會因為旁人的一句話而產生懷疑,真正讓他懷疑的,是白祈言不同尋常的態度。


    白祈言臉色發白,隻感覺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你不要相信他。”


    白祈言聲音放的很低,顯然沒什麽底氣。


    “他就是胡言亂語挑撥離間的,你就當……就當是個瘋子在說話就好了……”


    “這是你給我的解釋?”喻疏寒問道。


    人在關鍵時刻,總能想起一些平日裏被忽略的事情。


    喻疏寒回憶著與白祈言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驟然發現。


    從一開始,白祈言對他的感情就很不一般。


    或許這種沒由來的愛意,從一開始就不屬於他。


    在白祈言的沉默之中,喻疏寒徹底爆發了。


    “你當我是什麽?”


    喻疏寒攥住了他的手腕,將他拖到了自己跟前。


    “我哪裏對不起你?讓你這麽對我、連句騙我的假話都不願意說?!”


    白祈言手腕被攥的生疼,火氣也上來了。


    “你放手!我讓你放手!”


    他甩了幾下都沒甩開,腦子裏的那根弦徹底被崩斷。


    “你問我把你當什麽……你在張嘴說這話之前,能不能看看我脖子上戴的是什麽東西啊?我每天像小貓小狗一樣撒嬌賣癡哄你高興,就換來你寧願信別人也不信我?我倒要問問,你把我當什麽?”


    在說完這句話的一瞬間,白祈言感覺自己的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了。


    長久以來積攢下的的情緒在這一刻傾瀉而下。


    從很久之前,白祈言心裏就存著一種怪異感。


    他感覺……


    自己好像沒有以前做貓的時候那麽開心了。


    而現在,他終於找到了這種怪異感的來源。


    他已經不是貓了。


    白祈言越是拚命想要找回曾經和鏟屎官在一起的感覺,心中的違和感就越重。


    因為,人是有尊嚴的。


    人需要尊嚴。


    喻疏寒突然注意到,白祈言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層水汽。


    卻不是以往那種楚楚可憐的模樣。


    白祈言站在那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旁人也看不出絲毫情緒起伏。


    “同樣挑撥離間的話,時謙也對我說了,我沒信他。”


    說完,他轉身往魚缸那邊走。


    爬上了魚缸旁邊的人字梯,隨後翻身進去,任由自己的身體沉到水底。


    伴隨著體溫慢慢降低,白祈言的思維變得遲鈍,他反倒是不覺得難受了。


    白祈言躺在水底,餘光透過玻璃看到喻疏寒正站在魚缸外麵看他。


    在這些位麵度過了好幾世。


    就連白祈言自己,都有些分辨不清楚到底誰是誰了。


    或許他應該冷靜一下,好好想想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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